第59章 石牢內的暗殺(二)

找了個藉口支開長孫湘雨,謝安與大獄寺獄左丞周儀、以及家將費國一同來到官署內的偏廳,接見金陵危樓刺客蕭離。

之所以帶着周儀,那是因爲周儀曾經見過蕭離,清楚蕭離的身份,謝安不必避諱什麼,畢竟說到底,當初還是周儀給蕭離備案的。

而之所以帶上費國,無非是怕事出萬一,畢竟這段期間,金鈴兒的舉止可不太對勁。

推開偏廳的房門,謝安第一眼就瞧見蕭離好似沒頭蒼蠅般在屋內到處轉悠,可能是爲了掩人耳目吧,今日,蕭離只是做普通百姓打扮,單單看他外表,誰也想不到,這位看似普普通通的市井百姓,竟會是金鈴兒手下,金陵危樓刺客中的悍將。

或許是謝安推門的聲響驚動了屋內的蕭離吧,蕭離機警地轉過頭來,同時右手下意識地『摸』向腰間,實打實的刺客作風。

而瞧見來人正是謝安後,他這才收起無禮的舉動,抱拳拱手,神『色』莫名地喚道,“謝大哥……”

儘管謝安還要小蕭離一、兩歲,可擺着與金鈴兒的關係在,謝安也樂得擺一回大哥的架子,雙眉一皺,不悅說道,“你小子還知道來?——當初你是如何向我保證的?”

“……”蕭離張了張嘴,無言以對。

“說呀,啞巴了?!”皺眉呵斥一句,謝安坐在屋內桌旁,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見此,『舔』了『舔』嘴脣,蕭離低着頭說道,“小弟向大哥保證過,一旦大姐有任何動作,當即向大哥稟報……”

“哦?你還記得啊?”裝模作樣地吹了吹茶水,謝安慢條斯理地說道,“那你是怎麼做的?”

蕭離苦笑一聲,訕訕說道,“大哥,真不關小弟的事……這些日子,大姐嚴令小弟等人外出,還叫丁邱看着我等,誰要敢踏出那個小屋一步,大姐便翻臉不認我等……”

彷彿是從蕭離的話中聽出了幾分不對勁的事情,謝安皺眉問道,“怎麼回事?”

蕭離聞言望了一眼周儀與費國二人,見此,謝安擡手說道,“有話但說無妨,這兩位皆我心腹,獄左丞周儀周大人,你見過的,還有這位……費國,我的心腹家將,原先乃朝中四品遊擊參將,更是征討長安叛軍的功臣,我可是好不容易纔將他拉攏身旁……”

周儀與費國聞言朝着蕭離抱拳拱手打了一聲照顧,比起周儀的沾沾自喜,費國表情有些古怪,畢竟,他可是被謝安與長孫湘雨算計了一回,無奈之下,這才只好投身謝安麾下。

“原來如此,那小弟便如實說了……”

“嗯!——坐,坐下說!”

“多謝大哥……”道了聲謝,蕭離坐在謝安對面,『舔』了『舔』嘴脣,說道,“大哥,我等在冀京東側百里處,建了一個村子,這件事,大哥知曉麼?”

“村子?”謝安愣了愣,不明所以地搖了搖頭。

見此,蕭離詳細解釋道,“是這樣的,當初大姐行刺……唔,從函谷關周軍營寨中脫身後,曾叫我等一干小弟,在冀京建了一個村子,打算將金陵城義舍中那些孤苦無依的孤兒,都接到冀京附近來……”

“哦,意思就是,打算在冀京紮根落腳,對麼?”

蕭離點點頭,奉承說道,“大哥真是才思敏捷,能人所不能……”

“少廢話!——然後呢?”

“然後……”『舔』了『舔』嘴脣,蕭離眼中隱約『露』出幾分怒意,低聲說道,“這件事不知爲何被五皇子李承知曉了,派了一支兵馬,將那數百孤兒都劫了去,藉此威脅大姐聽命於他……”

“竟有此事?”謝安愣住了,雖說他早就覺得金鈴兒這些日子的舉動有點不太對勁,多半是太子李煒與五皇子李承暗中做了什麼手腳,卻也想不到,竟是這般下三濫的手段。

“嗯!”蕭離點點頭,低聲說道,“眼下,數百孤兒以及數十位受傷的弟兄,被千餘精兵困在我等所建的那個村子裡……五皇子李承說,只要大姐聽命於他,我等那些弟兄以及衆多孤兒自然不會有『性』命危險,反之……”他沒有再說下去,但是謝安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個李承,手段要比其兄太子李煒低劣地多啊!

真他孃的……

心中暗罵一句,謝安皺眉說道,“這麼大的事,她爲什麼不通知我?”

蕭離張了張嘴,苦澀說道,“大姐說,她不想給大哥帶來太多麻煩……”

“不想給我帶來大多麻煩?”瞪大眼睛,謝安沒好氣地說道,“那個姑『奶』『奶』給我帶來的麻煩還少麼?就在方纔,她還……”說到這裡,謝安忽然意識到屋內有周儀、費國二人,連忙岔開話題說道,“那她就這麼乖乖的聽命於李承了?”

可能是聽出了謝安話中的不悅語氣,蕭離猶豫說道,“大姐也是身不由己……數十弟兄與數百孤兒的『性』命皆被那李承捏在手裡……大姐也不是沒想過營救被關在村子裡的衆人,只是,李承有言在先,倘若大姐敢這麼做,他就叫那千餘精兵殺盡村子裡的人……”

“豈有此理!”謝安雙眉禁皺,心中暗罵五皇子李承。

見謝安面『色』大怒,蕭離『舔』『舔』嘴脣,小聲說道,“我等衆弟兄已商量好,就算死,也休得要那李承得逞,只是……我等弟兄勢單力薄,兼之又被鐵索等物鎖住手腳,關在村子裡……小弟也是好不容易纔得以脫身……”說到這裡,他站起身來,單膝跪在低聲,沉聲說道,“請大哥助我等一臂之力!”

“你先起來……”單手扶起蕭離,謝安皺眉說道,“兄弟的意思是,要我派兵搭救麼?”

“不不不,”蕭離連連搖頭,急切說道,“兵馬無用,倘若被村子裡那千餘精兵察覺,反而壞事!——最好是與小弟等人一般,精於潛行的刺客……”

“刺客?”謝安愣了愣,古怪說道,“精兵的話,東軍我倒是能夠調動,可這刺客……”想到這裡,他忽然一拍腦門。

笨啊!

自己家裡不就住着一位世間一流的大刺客麼?

想到這裡,謝安轉頭對費國說道,“費國,你走一趟我府上,請大舅哥前來!”

費國自然知道謝安所指的正是他太平軍第三代主帥,[一人軍]陳驀,點點頭,轉身離去。

“謝大哥的大舅哥?”蕭離詫異地望着謝安,好奇問道,“是各中高手麼?”

“嘿嘿,”謝安嘿嘿一笑,瞥眼望着蕭離說道,“你大姐都敗在他手下,你說是不是高手?——似你小子這樣的,就算一百個疊一塊,恐怕也不是對手!”

蕭離聞言倒抽一口冷氣,他如何知曉,謝安還能請得動這般人物。

震驚之餘,蕭離滿心歡喜,來時臉上的憂慮,也褪去了幾分。

大概半個時辰後,費國便領着謝安的大舅子陳驀來到了大獄寺偏廳。

本來,蕭離還打算出手試試陳驀這位被謝安吹上天般的幫手,萬萬沒想到,竟然是個熟面孔……

也是,當初若不是陳驀『插』手,用石子打中了蕭離的腰際,蕭離也不至於會被謝安以及荀正二人當場抓獲。

“原……原來是尊下,在下蕭離,見過大舅哥……”蕭離下意識地站直了身體,在陳驀面前畢恭畢敬。

見蕭離也稱呼自己爲大舅哥,陳驀一臉的莫名其妙,直到謝安倍感好笑地解釋了一番,陳驀這才釋然。

“[鬼姬]金鈴兒麼?”在聽聞了謝安的敘述後,陳驀沉思了一番,皺眉說道,“想不到大周李氏皇子皇孫中,竟也有這等不知廉恥的傢伙!”

謝安聞言縮了縮腦袋,故作咳嗽一聲,提醒自己這位大舅子說話注意分寸,畢竟他曾經可是樑丘家的嫡子。

可惜的是,陳驀似乎早已不將自己當做樑丘家的嫡子,亦或是,他已不再將自己當做是大周子民,待思忖一番後說道,“既然強攻不行,那就只能暗取了……兄弟,單爲兄與費國二人,恐怕力有不逮!”

“這……”謝安萬萬沒有想到,強如陳驀竟然也會說出這番話來,畢竟在謝安的印象中,自己這位大舅子簡直就是無所不能。

天下間,有誰能在一萬弓弩手團團圍住的前提下,還能鼓舞軍士士氣,反殺一陣,險些扭轉戰場勝敗走向的?

似乎是看出了謝安的詫異,陳驀搖頭說道,“兄弟誤會了,倘若是叫爲兄殺盡那千餘精兵,這個自然不在話下,易如反掌!可是此番對方有人質在手,爲兄投鼠忌器,恐怕就不能太過於肆無忌憚了……兄弟還認識其他什麼各中高手麼?”說到這裡,他好似想起了什麼,咳嗽一聲,低聲說道,“她不算!”他口中的她,指着無疑是樑丘舞,畢竟陳驀一直避免與堂妹樑丘舞相見。

“其他的高手……”謝安皺眉思忖着。

在他認識的中人,樑丘舞無疑是武力最高的存在,除其堂兄陳驀外,幾乎沒有敵手,只可惜,樑丘舞與陳驀無法同存,爲了請大舅子陳驀相助,樑丘舞自然不得出面,還要瞞着他。

更何況,謝安已安排樑丘舞與東軍四將照看李賢,免得金鈴兒再次前往暗殺。

而自樑丘舞以下,要屬費國武藝最高,緊接着蘇信、李景、齊郝、馬聃、廖立等將領,問題是,除費國之外,其餘家將並非刺客出身,在行動時難免會出現差錯,畢竟刺客與武將,雖說同爲武人,但其中差異,那可不小。

從哪裡去找精通於潛行暗殺的刺客呢?

就在謝安暗自苦思之際,周儀在旁『插』嘴說道,“大人,倘若要找刺客的話,我大獄寺牢房之內,不就關着一批麼?——那些人,可是對大人頗爲畏懼的……”

“……”呆呆地望着周儀半響,謝安眼中『露』出幾分驚『色』,喃喃說道,“東嶺刺客?”說着,他『摸』了『摸』光潔的下巴,嘴邊揚起幾分莫名的笑意。

“走!——再去會會那幫人!”

笑說了一句,謝安帶着周儀、陳驀、費國與蕭離,前往大獄寺監牢,去見那兇名在外的鴻山四隱刀。

不得不說,當見到謝安走入牢房時,除東嶺刺客的老大[蠻骨]狄布外,其餘三人眼中隱約『露』出幾分畏懼,很顯然,前幾日謝安那一番手段,已叫他們清楚地認識到,這位看似年不及弱冠的大官,可不是好惹的人物。

“幾位,這兩日過得如何呀?”走入牢房,謝安輕笑着將一張五百兩的銀兩丟給[財鬼]錢喜,立馬使得這位愛財的傢伙,恨不得磕頭向謝安謝恩。

不得不說,愛財愛到這份上,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老四,還不起來?——丟人現眼!”見自己四弟[財鬼]錢喜捧着銀票手舞足蹈,[影蛇]苟貢怒其不爭般狠狠瞪了他一眼,繼而望向謝安,語氣生硬地說道,“多謝大人關照,這幾日不曾嚴刑拷打,『逼』問我等……”

“『逼』問?呵呵呵,”謝安輕笑幾聲,淡笑說道,“有什麼好『逼』問的?你們只不過是一幫替罪羊罷了,被人給賣了,還喜滋滋地幫人數錢,人活到你們這份上,也算是罕見了!——看在你等皆是一方豪傑的份上,本官也不忍心再拷打你等……”

謝安正說着,那邊[蠻骨]狄布睜開眼睛,古怪問道,“大人此話怎講?——什麼叫做被人給賣了,還喜滋滋地幫人數錢?”

謝安心下暗笑一聲,臉上神『色』不變,淡淡說道,“難道不是麼?——誰是你等背後主使,究竟是八皇子李賢,還是五皇子李承,你我都心知肚明,對麼?”

狄布聞言神『色』一冷,輕哼一聲,說道,“小人不知大人再說什麼!——我等背後主使,乃八皇子李賢,無論大人問幾遍,我等都會這麼說!”

“那還真是可惜了……”謝安故作嘆息地搖了搖頭,淡淡說道,“太子李煒與五皇子李承也真是的,你等如此忠心,他兄弟二人竟然也捨得拋棄……”

狄布聞言臉上泛起幾分怒『色』,憤憤說道,“謝大人莫要挑撥是非……”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打斷了,打斷他的並非別人,正是[影蛇]苟貢。

“大哥稍安勿躁!——謝大人,此話怎講?”

“呵呵呵,”輕笑幾聲,謝安走近苟貢,哂笑說道,“你等就不感到奇怪麼?——爲何那日,本官會知曉你們夜襲衛尉寺,提前埋伏重兵?”

“……”[影蛇]苟貢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彷彿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謝安沉聲說道,“不錯!——正是太子李煒派人通知本官!——此乃太子李煒與本官的交易,他將你等送給本官當做定頂罪的犯人,而本官,則不再追究其弟五皇子李承指使你等殺害朝廷命官的罪責!——知道麼?你等就是一羣糊塗的替罪羊,稀裡糊塗地急着來送死!”

牢房內,鴻山四隱刀聞言面『色』大變。

見此,謝安走近一步,沉聲喝道,“如何?——還要一口咬定你等背後主使,乃八皇子李賢麼?”

狄布等四人面面相覷,[影蛇]苟貢忍不住破口罵道,“大哥,我就說那李承不是什麼好東西!”

狄布默然不語,良久嘆息說道,“大丈夫死則死耳,何懼之有?——要怪,就怪我等有眼無珠!”

“似這般窩囊死去,替他人頂罪,我可不甘!”說着,[影蛇]苟貢好似想到了什麼,似有深意般打量了一眼謝安,『舔』『舔』嘴脣說道,“謝大人多半不會閒着沒事,來向我兄弟這等死囚口述事實……不知大人有何差遣?”

“聰明!”見苟貢好似猜到了自己的來意,謝安也不隱瞞,讚譽一句後,點頭說道,“四位皆是北地豪傑,本官也就不藏者掖着了,本官乃大獄寺少卿,大獄寺內大小事務,皆聽本官裁斷……換而言之,你等四人的生死,皆在本官一念之間!”

狄布等四人靜靜看着謝安,傻子都知道,謝安還有下文。

“本來嘛,你等暗殺朝廷命官,罪無可赦,不過,我大獄寺還有一條特赦……以你等的本事,就此死去太過於可惜,因此,本官欲徵用你四人爲牢獄捕頭,以往罪行,記錄在案,以觀後效,總之一句話,日後替我本官做事,雖依然是待罪之身,不過,卻可以重獲自由,再者,也不必日夜擔心會有官兵來捉拿你等……”

“大人的意思是,叫我等投大人麾下麼?”苟貢眼中『露』出幾分異『色』。

“怎麼?不願意麼?”

“倒不是不願意……似我等弟兄眼下爲死囚,還有什麼不願意的,只是……”說到這裡,苟貢轉頭望向謝安,『舔』『舔』嘴脣說道,“大人如何保證,日後不會像李承那雜碎那樣,過河拆橋?”

“保證?”謝安聞言哈哈大笑,哂笑說道,“本官在西北平叛時,未及向朝廷請示,便先後赦免叛軍十餘萬人,你等區區幾十人,算得了什麼?”

狄布等四人面面相覷,眼中懷疑之『色』盡退,畢竟謝安所說的這件事,他們也是耳聞已久。

似乎是瞧出了這四人蠢蠢欲動的心態,謝安擡起手,率先說道,“不過在此之前,你等要替本官做一件事!”

深深望着謝安半響,苟貢點了點頭,說道,“好!——自今日起,我東嶺刺客便奉大人爲主!”

“嘿!”謝安輕笑一聲,回顧費國說道,“費國,替他們解開鐵索!”

“……是!”猶豫着望了一眼謝安,費國點點頭,替那四人鬆綁。

活動了一下被捆綁多日的手腳,一直默不吭聲的[鐮蟲]漠飛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謝安眼中的殺意,用嘶啞的聲音說道,“大人要殺誰?——只要大人一句話!”

見此,謝安回頭望了一眼蕭離,笑着說道,“這些幫手,如何?”

而此時,蕭離已驚地說不出話來,嚥了嚥唾沫,緩緩點了點頭。

自此,大週五大刺客行館之一、山東鴻山東嶺刺客,投歸謝安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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