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於受不了,後退一步縮回牆後,眼眶澀澀好像馬上有東西會成串地砸下來,忙深吸一口氣,脊背挺直貼緊牆壁,感受微涼的瓷磚傳遞而來的絲絲涼意,想要緩解頗有些複雜的心緒。
還沒等她好好整理自己的心情,就又是一陣鋪天蓋地的失重感,身體一直在下墜,眼邊的場景彷彿是在穿過一條螺旋狀的灰色甬道,很長很長,直到她開始害怕難道這次會被摔死的時候,感覺觸了到地面。
一睜眼,夢醒了。
眼前一片漆黑,窗外有風雨的聲音。風不算太大,不過一陣陣的,掀起雨滴敲擊在窗框上。
這個夢境和之前的不一樣,把她傳送出來的時候,她根本不知道憑着她對常玉玲說的話,能不能改變案件結局。
只希望她這對小小的蝴蝶翅膀能扇起颶風,讓過去和現在的偏差越來越大,最後避免案件發生。
最不濟,讓案發時間出現點偏差,影響一下案號,然後改變隨機分案的概率,這樣也能讓錢迪肚子裡的寶寶留下來。
她承認她是自私的,常玉玲和她之間的聯繫,僅僅是因爲案件分到了她們組,遠比不過和她朝夕相處的錢迪。如果非要在她們兩人裡選擇,她還是會選擇讓錢迪不受傷害。
她從枕頭下面掏出手錶,想看看時間,才發現表又停了,指針停在了七點整。
好吧,又忘記了,每次穿越回來表都會停在夢境結束的時間。那個時候正是七點,黃昏很美,夕陽裡的繆可言和韓悅的身影,跟那些悽美愛情故事裡那些因爲命運的陰差陽錯,而必須分開的男女主差一樣,美得讓人掉眼淚。
原來肖凌雲說的那些根本就是他們感情的皮毛。
他當時那熱烈執着的眼神,他和韓悅那個癡纏熱烈的吻,他從十五歲到二十五歲的執念,即使像她這樣一個感情懵懂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種戀戀不捨想要抓住手心沙卻又握不住的痛。
大概拿刀子把心劃成一塊塊的,也不過如此了吧?
整整十年的感情,傾注在一個女孩身上,在她走後的五年,都沒有再對別人心動。
這不是不愛了,而是愛得太深,以至於再也無法愛上別人。
可是,失去愛人的明明是他,爲什麼她卻覺得心裡澀澀痛痛的,好像有些難受?
又爲什麼好像丟掉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心好像破了個大窟窿一樣,沒了遮攔,外面的風雨彷彿能毫不留情進到心底,浸得她又冷又疼。
突然間視線模糊,彷彿有溫熱的液體流進耳朵,手摸上
臉,指尖一片溼滑。
她閉上眼睛,在一片黑暗中喃喃自語:“鄧小甲,你瞎湊什麼熱鬧,本來就不是你的,從來沒有擁有過,又談何失去?”
終於,沒有再哭出來。
迷迷糊糊睡着,鄧小甲再醒來時候已是八點。匆忙起牀、穿衣、洗漱、上班。
到了單位,早飯都來不及吃,她把自行車停好,蹬蹬蹬幾步上樓,刷了門禁卡進到辦公室。都顧不上放下包,她就打開電腦,登錄辦案系統查常玉玲案件。
粗粗瀏覽了案件目錄,她心裡微鬆了一口氣。
沒有。
她反覆覈對着信息,眼睛仔仔細細掃過所有案件。
確實沒有,常玉玲案件消失了。
“Yeah!”懸着的心終於放下,她大叫一聲跳起,因爲太興奮,大腿磕在了電腦桌的尖角上面,疼得她眼淚馬上滾出來。
這撞擊的力度,怕是大腿又被撞出淤血,青青紫紫一大塊,起碼要半個月纔會好。
放下心頭大石,她一瘸一拐抱來一摞卷宗,坐在沙發上細細整理着,安心地等錢迪來上班。
然而過了九點上班時間,還不見錢迪的蹤影。又過了會,卷宗整理完畢,看了眼時間,已經快十點,錢迪還沒來。
鄧小甲心裡犯了嘀咕。明明案件已經不在,爲什麼錢迪還是沒來上班。難道又出了什麼意外?
她有些沉不住氣了,眼睛盯着電腦,手放在鍵盤上,腦袋卻在飛快轉動,推演是否自己改變案件的蝴蝶效應導致發生其他意外。
“第七套廣播體操,現在開始……”
走廊上響起工間操的廣播聲。廣播裡的大叔音機械地數着“一二三四、二二三四……”,讓她覺得有些煩躁。她站起身來關上辦公室門,企圖清靜一點。然而廣播的聲音無孔不入讓她頭昏腦漲。
鄧小甲泡了杯咖啡,急急喝下,努力揉揉太陽穴,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不要胡思亂想,心底卻忍不住一點點焦灼起來。
又等了會,已經過了十點半,錢迪還沒有到。
鄧小甲決定不再等待了,拿起手機,開始撥打錢迪的號碼。
電話響了七八聲就被對面掛斷。鄧小甲心裡焦急,第二次撥打,這次響了一聲,又被掛掉。
她正握着電話不知道如何是好,突然聽到錢迪的聲音:“你打什麼啊,我都在走廊上了,有什麼急事不能等我進了辦公室再說?”
只見錢迪面色紅潤,雙下巴若隱若現,明顯胖了些,遠不是那天記憶中下巴
微尖的蒼白模樣。
“啊,你長胖了。”鄧小甲心裡雀躍,看她這副樣子,明顯不是流產過後的樣子。
剛說完就被錢迪揪住了臉蛋:“鄧小甲,你這張臭嘴,又說我胖。”
鄧小甲心裡高興得很,也不掙扎,隨她揉揉捏捏,錢迪見鄧小甲不反抗,反倒失去了蹂躪她的興趣。
“沒意思!”她放開爪子,坐回自己的位置,一直哼着小曲兒,心情相當愉快的樣子。
鄧小甲抿着嘴:“你今天怎麼又遲到?”
錢迪正在整理挎包,聽她這麼一說,掏出張單子地給她:“我不是說過嗎,今天去做B超。給你看看,我家二寶第一張照片!”
鄧小甲接過檢查單:
“檢查:……宮腔內可見胎囊,位於子宮上端,胎芽可見,胎心可見。超聲提示:宮內孕單活胎。”
心底一點點陰霾隨着這張B超單子一掃而空。她看着單子上那模糊的一團,雖然看不懂圖像,卻並不妨礙心底的激動,眼眶發熱,眼淚都快滴下來了。
這是因爲她而存活下來的又一個小生命,有什麼能比這茁壯成長的小生命更能帶給她開心快樂?
看着鄧小甲淚光閃閃的樣子,錢迪卻愣了。眼前這傻丫頭怎麼比她還激動?她知道自己懷孕的時候,就算開心,也還不至於激動到能掉下眼淚。
她摸摸鄧小甲的額頭,小心翼翼說道:“小甲,你怎麼了?”
鄧小甲纔回過神來,忙抹掉眼角的一滴淚:“沒事,我太高興了。錢姐,你總算沒白等。”
錢迪拉着她的手,兩人相視而笑。
鄧小甲穩了穩情緒,又纏着錢迪:“錢姐,你能不能讓我給你家二寶起小名?不對不對,我要當二寶乾媽。May I?May I?May I?”她越說越興奮,最後竟扭股糖一般撒起嬌來。
錢迪被她鬧得頭大:“別咩咩咩了!我經不得你鬧,小名你可以提出備選,批不批准權限在我。另外,你這種沉迷單身不可自拔的,家風不好,要想當乾媽,得先給二寶找個乾爹,要不然免談!”
一聽到“乾爹”這種涉及到自己人生大事的問題,鄧小甲猶如被打了一悶棍,直接傻掉。
直到錢迪拿上B超找其他同事獻寶去了,她一人在辦公室,放空了好久才反應過來,忙收斂心神投入工作。
還好雜七雜八的事源源不斷,光是卷宗就來來回回搬了五六趟,快到十二點的時候,陶可心又拉着她出外勤送裁判文書去,連午飯都沒在院裡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