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明聽到聲音回頭,大驚失色,馬上撲向門拿身體抵住門。然而那人狠狠一推,把秦明明連人帶門一起掀開在旁。
冷風裹着雪花捲進屋,冷空氣刺得鄧小甲連打了兩個噴嚏,也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正是牛建國。
秦明明翻身起來擋在牛建國跟前,嘴裡微喘着氣:“你又聽那個惹禍精的?哪裡有什麼男人!”
牛建國卻一把推開秦明明,直盯着鄧小甲,眼裡全是震驚。他一隻眼大一隻眼小,左眼的下眼瞼外翻着露出粉紅的結膜,眼睛旁邊有一片像蟲子似的瘢痕,着實有些駭人。
鄧小甲大氣都不敢出一聲,背脊繃得緊緊的,有些不知所措。
好一會兒,牛建國轉頭看着秦明明:“這是前村逃掉的小媳婦吧?那是村長給他傻兒子買的,你敢把她藏在這裡,你不要命了?”
秦明明冷着臉搖頭:“不是,這是隔壁山坳的……”
她還沒說完,牛建國就冷嗤一聲:“桃娘,你這善心發得可真是時候,什麼麻煩都趕往家裡帶。”
秦明明還想爭辯,卻被他揚起手一個耳光扇得跌坐在地。
秦明明捂着臉,咬牙切齒地說:“牛建國,你打女人的力氣倒是不小,一到幹活時候就慫。你不過左腿細了些走路不方便,但是有一把子力氣,成天躲在女人身後,算什麼男人。”
牛建國被激得脾氣上來,一時忘記了鄧小甲的事,轉身拿起門邊閂門的木棍就往秦明明身上揮去。
眼看着那手臂粗細的棍子馬上要砸到秦明明的身上,鄧小甲一時情急,抓起炕上的小桌子朝他後腦砸了下去。
牛建國被砸得有些懵,下意識回過頭,眼神直愣愣盯着鄧小甲。
鄧小甲慌了神,忙又抓起桌板當頭一砸,終於把牛建國放倒。
看見他的身軀砰然倒下,鄧小甲扔下桌子,在衣服上擦擦手,有些苦中作樂地笑起來。
她這是又犯殺戒了吧?這一輩子,砸過人販子,殺過綁架犯,又把繆可言的親生父親給放倒,自己的人生經歷,還真算豐富。
秦明明呆呆地看着腦袋上冒着血的牛建國,喘着粗氣:“現在糟了,牛建國這慫貨,要是知道你在這裡,必定跑去村長家告密。”
她咬咬牙,眼睛移向一旁鍘豬草的鍘刀:“這刀我前日才找人來磨過,快得很,乾脆一不做二不休……”
還沒說完,她就彎下腰把牛建國往鍘刀的方向拖着。
鄧小甲瞥了眼前那閃着寒光的鍘刀,嚇了一跳,忙拉住她:“不行不行,這是殺人!”
秦明明眼裡全是不屑,白皙的臉上浮起剛纔挨的巴掌印:“那你說怎麼辦?如果不殺他,他醒來後不僅我跑不掉,你也上不了山!”
頓了頓,她又說:“你甘心嗎?你本來大好的生活,被這幫人渣毀成這樣?”
鄧小甲堅定地搖頭:“不行,你不能下手。你要是走上這條路,就再也不能回頭。”
秦明明卻折過臉慘然一笑:“你以爲我這雙手,還乾淨嗎?”
鄧小甲被她這句話說得心驚膽戰起來,然而情況緊急又來不及細細琢磨,只能繼續勸着:“真的不行,你聽我的好嗎?你這一輩子還長,犯不着爲了這樣一個男人毀掉。”
因爲緊張,她蒼白的小臉竟泛起紅暈,兩眼烏黑透亮,眸子裡全是擔憂,兩頰鼓鼓頭髮也毛絨絨的,看得秦明明心裡一軟。
好半晌,秦明明終於嘆了口氣,說:“好吧,我聽你的。”
又折過臉對着鄧小甲的眼睛:“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自己應該聽你的。”
鄧小甲點點頭,心裡還有些七上八下。等她看到秦明明抓着把繩子提着刀的模樣,又嚇了一跳,生怕她改變主意一時手起刀落收了牛建國的命去,忙攔在秦明明和牛建國之間。
秦明明啼笑皆非地推開她:“既然要走,總得把他栓起來。要不,我們前腳出門,他後腳就告密。”
又皺着眉想了想,說:“要不,我們乾脆把他鎖進地窖裡?背後靠着山,前院沒有人,留一堆紅薯給他也餓不死,足夠他吃到開春。再過個幾天,他欠賭債的那幾家必定會上門要債,沒人在家必定會進屋搬東西,那時候他被人發現,我們也都不知道走了多遠了。”
鄧小甲點點頭,站在旁邊笑得眉眼彎彎。
她臉上還沾着鍋灰,笑起來滿臉的孩子氣,秦明明忍不住揉揉她的頭髮,柔聲問:“揀到你兩天了,你還沒說你叫什麼呢。”
鄧小甲糾結了幾秒鐘,決定還是說自己的真名:“我叫小甲,你叫我甲妹就可以了。”
秦明明卻又怔住,仔細地打量了她一會兒,說:“你可認識謝洪生?”
鄧小甲嘟起嘴撓着頭:“謝洪生是誰?”
被她的滿臉呆萌逗得一笑,秦明明說着:“是我想岔了,他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女兒。”
鄧小甲愣了愣,忽然間想起秦明明那時候在病牀上問的那句“你跟你媽姓嗎”,腦袋裡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兩人靜了一會兒各想着心事,院門那邊卻響起敲門聲,篤篤篤的聲音迴盪在一片靜謐中,格外清脆響亮。
秦明明嘴角的一絲笑意消失不見,目色凝重:“我去看看,你躲好不要出聲。”
鄧小甲看着秦明明遠去,打開院門,遠遠的傳來她和另一個女人的對話。
先是秦明明冷冷的聲音:“這樣晚了,你不好好睡覺,又來幹什麼?”
門後一個年輕女聲回答:“嫂子,我娘讓我來看看你和我建國哥,你們這驚天動地的,怎麼又打起來了?”
秦明明卻說:“你媽今天去隔村你姥姥家了,哪裡來的她掛念我們?你又聽牆腳了?你這馬上要嫁人,一天到晚不做正事,是嫁衣做好了?”
那聲音忸怩起來:“就是沒做好,所以想嫂子幫我做。”
秦明明冷嗤一聲:“你明知道我不會繡活,還拿這個刺我。好了你能幹你厲害,我比不上你,好了嗎?我跟了牛建國,一輩子都比不上你的,你可以安心了。”
“嫂子,你可別這樣說,我建國哥少年時候可俊了,要不是開水淋到了臉上,滿村子女人哪個不想嫁他?”那聲音說的是惋惜的話,可卻是幸災樂禍的語氣。
她們對話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好一會兒秦明明終於關上門折返,面色不虞。
她冷哼一聲:“又是隔壁的牛麗娟,這個不幹正事的長舌婦,經常隔着院牆往我們這邊院子裡望,盯了我整整三年。我估計這幾天她看到我經常進出柴房又端着吃的,所以瞎猜我藏了個男人。”
鄧小甲被雷得外焦裡嫩,牛麗娟這不就是韓悅的母親嗎?秦明明被韓悅的媽盯梢,僱了私家偵探盯了韓悅三年,這也算一報還一報了。
而且,秦明明之所以那樣反對繆可言和韓悅,大概有一個重要的原因
,就是韓悅的母親是知道她往事的人。
看鄧小甲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秦明明笑了起來,繼續着之前被打斷的話題:“你這名字,倒是和我有緣。”
牛建國暈在柴房,鄧小甲和秦明明把人擡到了堂屋,正說拿繩子捆住他的手腳扔進地窖裡,屋外突然傳來一陣細小的響動,雖然微弱,卻明顯能聽到是樹枝折斷的聲音。
“糟了!”秦明明倏然站起身,急匆匆跑出門,正好看到黑暗中院子一側鬼鬼祟祟想要離開的背影。
秦明明衝上前去,抓住那人的膀子大力往後拖。
待把那人拖到有光線的地方,鄧小甲終於看清,竟然是牛麗娟去而復返,被秦明明逮個正着。
年輕時候的牛麗娟竟也很有些姿色,和韓悅一模一樣的杏核眼,略方的臉,身材高挑,只是嘴脣太厚皮膚也有些黑,再加上一口土土的平源話,跟韓悅的風情萬種相差甚遠。
牛麗娟有些訕訕的:“嫂……嫂子……”
秦明明也不說話,只是冷冷地笑着,順手抓起身旁的一根棍子。牛麗娟轉身還想跑,又被守在廊下的鄧小甲攔住,只得被逼着往堂屋的方向去。
還沒進門,她就看到躺在地上的牛建國,大叫出聲:“桃娘,你竟然……”
她還沒說完就被鄧小甲捂住了嘴,一把推進屋裡。
這一下,鄧小甲有些脫力,差點站不住。等站穩了,她順手攥起剛纔想要用來割繩子的刀,臉上惡狠狠:“你要敢叫,我就割掉你的舌頭!”
秦明明卻冷笑一聲,從旁邊廚房拿了另外一把細長的刀遞給鄧小甲,說:“你那把是剁骨頭用的,這把大小正好割舌頭。”
牛麗娟纔想叫,聽到這話立馬住了嘴,眼裡全是哀求。
看她終於老實下來,秦明明俯下身子捏住她的下巴讓她張嘴,抓起竈上的饅頭塞進她嘴裡。又順手拉過麻繩,利落地把牛麗娟的手腳綁在一起。
“好了!”秦明明拍拍手,嘴角帶着譏誚:“你今天就別想走了。反正你天天說你建國哥俊,我就成全你,把你倆剁成一鍋肉泥,一起餵豬。”
雖然知道秦明明不會這樣做,可鄧小甲還是被她冷冰冰的語氣驚到,而牛麗娟則嚇得鼓着眼睛拼命搖頭,大滴大滴的眼淚滾下來。
秦明明冷笑一聲:“難怪剛纔牛建國神不知鬼不覺就進了屋,我早該想到你家爲了多摘這邊院裡的幾顆棗,在院牆上搭的梯子。”
頓了頓,又說:“牛麗娟,你天天趴在院牆上看熱鬧,沒想到你這次搬弄是非,會把你自己給搭進去吧?”
鄧小甲心頭一震,腦子開始飛速轉動起來,指着牛麗娟問:“你說,他們家有梯子可以輕易到這邊來?”
秦明明折過臉看了她一眼,又點點頭。
鄧小甲也不說話,跑到牛麗娟跟前彎下腰,先是在她口袋裡左翻右翻,好一會兒,終於從她頸子里拉出一條細細的紅繩,上面掛着個銀質的小鎖,一面是如意雲紋,一面是幾朵荷花,在跳躍的燭光下微光閃動,精緻可愛。
秦明明的表情瞬間凝注,好半晌擡頭,提着刀走向牛麗娟,拽下她脖子裡的銀鎖,眼裡全是恨意:“這是我給大妞的鎖,爲什麼會在你身上?”
說着,她手一揮,刀抵入牛麗娟的脖子,劃出一條淺紅的痕跡:“這把是給豬放血的刀,你要敢說半句謊話,我就馬上讓你嚐嚐血流盡是什麼滋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