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通道內, 兩邊的石壁上隔得遠遠纔有一盞油燈。刑晏踩着霍胥崴的腳後跟走,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就跟丟了。
霍胥崴好幾下差點摔倒,幸虧及時運氣穩住了身形。末了笑了幾聲, 轉過身來揉刑晏的毛:“小晏, 你真調皮。連地牢裡都不忘跟我培養感情。”
刑晏脖子靈活地一扭, 躲開了霍胥崴的魔爪:“啊, 地牢, 真大啊!”
地牢深處傳來回聲“真大啊大啊啊……”
緊接着常兮閔的聲音也傳出來了:“尊主,是你嗎?你來放我出去了?”
刑晏甩下霍胥崴,順着聲音跑到了關着常兮閔的那間牢房。
只見偌大的牢房中央, 常兮閔雙手舉國頭頂給吊着,腳下只腳尖着地, 是個夠不着地又懸不了空的尷尬位置。而常兮閔身上遍佈鞭傷, 溼漉漉地像是還滴着什麼。
刑晏默默地哆嗦了一下, 強自鎮定:“怎麼連個施刑的人都沒。你別是唬我吧。”
霍胥崴暗中搖頭:“小晏,我怎麼會騙你。剛剛是正好沙漏走完, 頂上的一桶辣椒水倒下來。再等這些辣椒水便差不多都幹了,沙漏就又走完了。”
刑晏急急往後跑了幾步,用手遮着眼:“太殘忍了!太暴力了!太沒人性了!”
常兮閔本來看着有人進來,滿心的希望。這下卻看見霍胥崴只顧着刑晏,對自己都沒正眼瞧上一眼, 頓時絕望:“尊主, 妄我多年來對你忠心不二。你竟爲了他如此折磨我……”絕望的人說絕望的話很容易把自己感動到, 所以常兮閔說着說着就說不下去了。
刑晏本來也說不上對他恨到哪裡, 看到他受的這些苦氣基本也就消了。遂扭扭脖子:“哎, 小爺我果然還是太純潔,看不了這些刺激的畫面。你看着處理吧, 我先走了。”
“小晏,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對着刑晏歪歪扭扭的背影,霍胥崴深情注視着,說了這麼一句話。然後,就把常兮閔給殺了。
刑晏知道他“看着處理”的結果後,轉過身雙手合十:“阿彌陀佛,這不是我的意思啊,我本來是讓他放人的啊,我沒有間接殺生啊。阿門。”
於是,可憐的達蓋幫明尊爲了刑晏,失去了最忠誠的一個手下和一個不錯的戰鬥力,爲日後達蓋幫的慘敗奠定了基礎。
刑晏雖然表面上天不怕地不怕,但還是很愛惜自己的生命的。看到這個霍胥崴眼睛不帶眨地就解決掉了常兮閔,刑晏覺得,是時候離開這片是非之地了。
“小晏,你要離開我?”
刑晏已經對霍胥崴的怨婦腔調見怪不怪了:“你說你喜歡我嘛,你喜歡我就會想要我幸福對不對?”他開始用他的現代理論循循善誘。
霍胥崴看看站在一邊的曹紀氏——刑晏的親孃。見她一臉正直,確定了不是他倆合計出的什麼事,便點點頭:“是。”
“那我留在這裡會感覺不幸福啊。我只有自由的時候纔會幸福的。難道你想我犧牲自己的幸福來成全你的私慾嗎?”
霍胥崴猶豫了。
刑晏佯裝痛苦地捂住太陽穴:“哦,不!想不到你竟然是這麼自私的人!我看錯人了!”
“不小晏,不是這樣的!你如果想要自由……我答應你。”
魚兒上鉤。刑晏在背後對着曹紀氏比了一個枝椏,嘴不受控制地咧着,就差一聲“耶”了。
曹紀氏很適時地走上兩步:“尊主,若不嫌棄,今後也叫我一聲娘吧。”
雖是大大地佔了便宜的話,霍胥崴聽着心情卻是好了很多。
懷着依依不捨的無限哀怨,霍胥崴親自幫刑晏打點好了行李,還塞了老大一摞銀票:“小晏,你身上毒的解藥我也都放你行李裡了,記得半年吃一粒。你要記得我,我……”說着,把包袱往刑晏懷裡使勁一塞,扭頭捂臉就走。
刑晏抖抖肩膀:“小爺我的毒早解啦!小爺我又自由啦!小爺我纔不會記得你呢!哈哈哈!”
吸取了上次一人出門被人拐的經驗,刑晏發現闖江湖還是那麼一句話:人多力量大!十二星座陣給長樂幫剽竊了去,他也不再稀罕。他決定,自己重新創立一個幫派。就叫……短苦幫!
在妓院找到錢賠水落申溼三笨蛋時,他們很好地展現了他們爲兄弟上刀山下火海的決心。於是,短苦幫的開“幫”元勳四人組成立。
霍胥崴塞的銀子還真不少。刑晏草草看了幾家,就購置下了一處破宅子,一番現代化的裝修,隔壁花叢裡趕走了拉屎的流浪狗扒來一堆土,堆出一個個小尖頂,儼然中世紀歐洲風格建築。
“邢大哥,這裡堆出了個尖尖誒。”
“是啊邢大哥,這個尖尖什麼用啊。”
“邢大哥——你太厲害了,竟然想出了用尖尖避雷。我好崇拜你——”
刑晏表面風光滿面應承了申溼的誇獎,內心卻無比鬱悶:古代人啊,連吸血鬼這麼帥的藝術風格都不懂!
在刑晏科學現代化的統籌安排下,短苦幫很沒創意地分出了三個堂:賭博堂,水運堂,妓、院堂。三堂分屬錢賠水落申溼管理,經營得井井有條,只出不進。
刑晏今天到賭博堂搓兩手,贏了算自己的,輸了算錢賠的。明天到水運堂,挑一艘華麗麗的船爬上去,沒敢讓人開,就扶着欄杆讓人邊上給他扇風,就着飛舞的頭髮吟詩兩首。後天到妓、院堂,一邊對一干姑娘們指手劃腳挑三揀四,一邊看着絡繹不絕的人流心裡直歡騰。
殷槐宇聽說了這家新開的妓、院是一個叫“短苦幫”的幫派開的,當下決定前來觀瞻一番。
進門的時候刑晏正兩條腿扒得老開正對着大門,坐在太師椅上啃雪梨。申溼一臉怯生生在他耳邊說:“邢大哥,你這樣很妨礙做生意的。”
刑晏不信:“哪有啊,你看進來的客人還這麼多呢!”說着騰出手往門口一戳,就戳到了殷槐宇那兒。
“殷……殷幫主。”申溼這一嚇不小。
刑晏也看到杵在門口的殷槐宇,一下心跳好快,又嚼了兩口梨平靜了下來:“嗨,好久不見。”
殷槐宇沒答,就那麼抱着手臂看着他,一隻腳越過另一隻點在地上。
刑晏越看越覺得被他盯住了自己大叉的襠,很含蓄地併攏了腿。
殷槐宇放下手臂,往前走了兩步到他身前,又凝視了一會兒,突然俯下身攬住他的肩:“小晏,願意回來就好。”
刑晏趕緊扒開他手,爬回了自己設計的風格迥異的小破宅子裡去。
第二天,殷槐宇竟然又找到了刑晏的這個自留地。推門而入,又是標準的抱臂點腳的姿勢靠在門邊上。刑晏正脫了鞋襪捧着一隻腳在搓腳底板的死皮。
“嗨,又見面了。”刑晏邊搓邊打招呼。跟前地上落了一片白色不明碎屑。
“你在外頭也好。等太子地位穩了,我再來接你。”留下一句話,殷槐宇又走了。
刑晏繼續搓腳底板,搓兩下,往門口瞄一眼;再搓兩下,再瞄。
之後,殷槐宇也沒再出現。
刑晏也着實享受了一番幫主呼風喚雨的神氣,接下來便開始點他那些規律地一天少一張的銀票了。
這日,又到了三堂主回破宅子彙報工作的日子。只見門口風風火火衝進來三人。
“邢大哥,我堂裡的兄弟們又賠錢了!”
“邢大哥,我堂裡的兄弟們又落水了!”
“邢大哥——我堂裡的姑娘們又失身了——”
刑晏對申溼諄諄教導:“不要一味追求句式而忽略實際。開妓、院,姑娘們不失身做屁個生意啊!”
申溼含淚搖頭:“不是的。我的意思是,她們失身了還沒拿到那些公子少爺們的錢。”
刑晏怨恨地看了他們三個一眼,背過身,從懷裡掏出銀票。
一,二,三。沒了?再來一次。一,二,三。真的沒了!
刑晏不動聲色地又把銀票裝回自己衣襟裡,轉回來:“我鄭重宣佈,短苦幫歷經一個月,正式破產。”
三笨蛋沒懂“破產”的意思,像前幾次彙報完了之後就一臉如常地各回各堂了。留下刑晏一個人挑籃子裡的番茄往自己額頭上砸:“小爺我的第一份事業哦!就這樣沒了哦!老天不長眼啊!”
刑晏把自己悶在房間裡悶了兩天,終於小宇宙爆發:“錢賠水落申溼你們給我出來!集合了集合了!”
三人火速排好隊站在刑晏面前。
“立正!稍息!報數!”
三人面面相覷。
刑晏咳嗽一聲:“你們邢大哥我怎麼想怎麼咽不下這口氣。去給我查清楚,到底什麼人跟我們短苦幫對着幹。此仇不報非君子!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十年之後又是一條好漢,倒時我再來整死他!”
三人領命下去,第二天就效率極高地回來彙報調查結果了。
“是一個叫青雲幫的幫派。他們竟然敢來我賭場上鬧事!”
“是一個叫青雲幫的幫派。他們竟然敢在我的船底鑿洞!”
“是一個叫青雲幫的幫派。他們竟然敢上了姑娘不給錢!”
刑晏陰笑幾聲:“青雲幫,很好!小爺我記住你了!”完後帶着三笨蛋開始了流浪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