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瞬西喘口氣,一羣提着刀的大漢出現在眼前,原來剛纔那幫惡徒竟然還沒有走,不等着這客棧化爲灰燼他們怎麼安心離去。
其中一個滿身橫肉的壯漢對他身後男人說道:“老大,這還有活口。”
他身後的男人看樣子是他們的首領,人高馬大,時值春日,卻身穿黑色貂皮大衣,滿面虯髯,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眼睛似乎都沒有朝瞬西他們看上一眼,只是懶懶地對着身邊手下道:“知道怎麼處理吧。”
兩個個壯漢已經心領神會,提着大刀氣勢洶洶地朝瞬西走來,瞬西心中暗暗叫苦,好不容易躲過了送回任府的命運,逃過了烈火焚身,如今又遇到這事,看來今日怎麼都逃不過一個死字。一個壯漢一刀朝瞬西劈過來,這一刀力大無窮,大有開天闢地之勢,可惜出手不夠迅速,瞬西本能地一閃,便躲了過去,刀劈了個空,砍在地上,地面竟出現了細小裂痕,瞬西后背發涼,若是剛纔那刀砍在自己身上,不分成兩半纔怪。那壯漢也不氣餒,下刀越來越快,下刀越來越密,瞬西左躲右閃,在地上滾來滾去,可壯漢畢竟是練家子,一下子連砍五刀,刀法狠辣凌厲,招招要命,瞬西眼看也躲不過去了,屏住呼吸,此時丹田又感覺氣血匯聚,她出於保命身子一躍,竟離地了兩三丈,騰空一個翻身,朝這壯漢踢了一腳,只聽見“當……嘭……”的兩聲,前一聲是刀落地的聲音,後一聲是那壯漢倒地的聲音。另一個壯漢對着那婦人就是一刀,僅僅一刀便了結了那婦人性命,他扭頭對着瞬西揮刀而來,瞬西雖不如他壯碩,但身體靈巧,巧妙避過幾刀,躲閃間抓住機會,趁其不備,一下子擊中那人背後的“心俞穴”,壯漢應聲倒下。瞬西自己也被自己嚇了一跳,剛纔那些招式和點穴就像她天生就會一樣,完全不過腦子就能使出來,瞬西心中浮現了一個疑問:難道我會武功?
首領面上有些掛不住了,兩個大男人還對付不了這個手無寸鐵的小丫頭片子,他怒氣衝衝地吩咐道:“還愣着幹嘛,都給我上。”一時間,剩下的十幾個手下都拔刀圍了上來。瞬西自知不可能打得過這十幾個壯漢,她眼珠轉了轉,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說道:“你們十幾個男人圍攻我這個小丫頭,傳出去,也不怕天下英雄恥笑你們無罪寨麼?”
首領冷笑道:“哼哼,你死了,就不會傳出去。”
瞬西見這些人打定注意要她的命,也不再白費口舌,撿起地上的刀,夜風吹起了瞬西的衣角,她的髮絲還掛着剛纔搏鬥而出的汗滴。十幾個人一起朝瞬西衝過來,還沒等瞬西出手,空中劍影閃過,一條黑影從瞬西的前方從天而降,這條黑影輕鬆地遊走於那些壯漢身邊,快得根本看不清他的步伐,壯漢們也不是吃素的,紛紛使出全力地揮刀,他只是舉劍輕輕用力便撥開化解了力道,撥開後順勢發力,一劍封喉,三下五除二,刀光劍影下,這十幾個人都已經倒地身亡,前後也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黑影背對瞬西,看不清臉,但瞬西根據身形可以肯定,這人是個男人。男人舉起手中的劍指着那個首領,那首領見手下全部已死,嚇得手足無措,立馬跪在了地上,連連磕頭道:“大俠饒命啊。”
那男人把劍抗在肩頭,譏笑說道,“你小子膽子不小呀,連我們無罪寨也敢冒充,冒充也就算了,還打着我們的旗號爲禍四方,我可是追了你好幾日了。”
首領慌忙解釋道:“小人再也不敢了,您就饒了我這次吧,殺了我只會髒了您的劍。”
“饒了你?那你怎麼不饒了瓦土村的村民?怎麼不饒了洪蘭酒肆的老闆全家?還有怎麼不饒了這祥雲客棧的人呀?”
“我……”沒等首領說完話,那男人接着說道,“不過有句話你說得不錯,殺了你確實會髒了我的藏名劍。”他把劍一下子插回了劍鞘中,腳下挑起地上掉落的刀,一掌打在刀柄之上,那刀直直穿過首領的胸腔,首領倒地而亡。
那男人轉身看見愣在那裡的瞬西,笑着走了過來,瞬西這纔看清眼前這人竟是一位僅有十七八歲的少年,劍眉星目,眉宇間露着隱隱傲氣,鬢角兩束頭髮隨風飄揚,身着青色錦衣,身材不壯卻很健碩,看上去英姿颯爽,他一笑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看着讓人神清氣爽,瞬西不禁暗自感慨:這樣的人應該和江湖第一美男差不了多少了吧?
瞬西正看得出神,少年用手在瞬西眼前揮了揮,問道,“姑娘,你沒事吧?”瞬西回過神來,想起那婦人,她跑過去伸手在婦人鼻前試了試,已經沒了氣息,救了兩次婦人的命,最終也保不住她,瞬西用手輕輕把婦人的眼睛合上,這一夜她算是領教了什麼叫“世事無常”。
少年在瞬西旁邊蹲下,問道:“你好像會點武功啊?”
瞬西沉吟半晌,點點頭道:“可能會吧。”
少年對瞬西充滿了好奇,若是尋常女子,遇到今晚的事情還不得哭出來,至少也會有些慌亂,可這女子倒很是淡定,他問道:“敢問姑娘芳名?家住何處?如今世道頗亂,這大晚上的,我送你回去吧。”
瞬西剛纔聽他和那首領的對話,料想眼前這少年是真正無罪寨的人,至於這人在無罪寨的地位她還不清楚,看武功應該不是普通小嘍囉,眼珠一轉,於是道:“我叫瞬西,現已無家可歸,聽說無罪寨劫富濟貧,頗爲狹義,我打算前去投奔,路途遙遠,就不勞煩少俠了。”
少年一怔道:“據我所知,無罪寨那隻收江湖各家的罪奴,或者是江湖中失意的俠士,給他們一個安身立命之所,姑娘去了只怕也是白跑一趟。”
瞬西將衣領微微下拉,少年見狀目光已經移向別處,臉上泛起紅暈,慌張問道:“你這是幹什麼?”
瞬西瞧見他那副模樣,剛纔面對那些壯漢還是意氣風發,現在竟如此害羞,忍俊不禁道:“想什麼呢?我是想讓你看這個。”她的右邊頸下方赫然一個“罪”字,少年大吃一驚,“你居然也是任家的罪奴!”
瞬西追問道:“爲什麼你和這個婦人一看我的烙印都知道我是任家的罪奴呢?還有你說‘也’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也是任家罪奴?”
少年道:“每個家族都有對罪奴的烙印,這個烙印就像徽章,雖然都是”罪“字,但每個家族字體和烙印位置也都不盡相同,比如任家的罪奴烙印,字體爲楷書,烙印在右頸部,所以一看便知。還有,除了你,我不認識其他的任家罪奴。”
瞬西拱手道:“原來如此,瞬西多謝少俠剛纔的救命之恩,雖然去無罪寨路途艱難,危險重重,可能被騙、被搶、被偷,我一屆女流之輩,微弱的武功不一定足以防身,不過這些都不能阻擋我去的決心。”
少年聽她這樣一說,也有點於心不忍,說道:“這一路確實不太平,反正我正好也要去無罪寨,我們可以結伴而行,不過到了無罪寨,他們收不收你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瞬西面上只是莞爾一笑道:“這樣也好。”其實她心裡早就偷着樂開了花,一切都如她所料,看這少年不像個壞人,這下好了,一路上就不用爲吃住憂愁了,還順帶多了個保鏢,天下居然有這等好事。
遠方的天空上,太陽已經露出了小小的一角,黑暗漸漸淡去,留下灰濛濛的初晨,不知不覺,已經摺騰了一夜。瞬西和少年開始啓程,瞬西邊走邊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痞笑道:“說出來嚇死你。”
瞬西滿臉不在乎,“那你嚇嚇看。”
少年停下腳步,說道:“那你聽好了,我叫尹松柏。”
瞬西豎起了大拇指,連連點頭道:“松柏,堅毅挺拔,好名字。”
少年輕嘆一聲道: “不是,你要去無罪寨怎麼連消息都不打聽打聽的。”
瞬西撓了撓自己的腦袋,說道:“我這不就準備向你打聽麼。”
尹松柏挑了挑眉,“我尹松柏是無罪寨的三當家,江湖人稱‘放蕩不羈風流倜儻蓋世無雙公子’,這你都不知道,無罪寨怎麼收你呀。”
瞬西一聽,這什麼破稱號,這麼長而且不要臉,多半是這人自己瞎編的,但他是無罪寨三當家應該是真的,運氣也太好了,她立馬拉住了尹松柏的衣袖,露出燦爛的笑容,說道:“既然你是三當家,那你一句話不就可以讓我進去了是吧?”
尹松柏用兩根手指把瞬西的手一彈,挺了挺腰,嬉皮笑臉地道:“想得美,我們無罪寨可是有規矩的,你得通過我們的入門考驗才行。其實你已經很幸運了,江湖上知道我們尹氏三兄弟名號的人很多,見過我們臉的人也很多,可是能將我們的臉和名字對上的人卻寥寥無幾。”他見瞬西滿臉疑惑,接着道:“我們打劫都是蒙面行動,長此以往,雖然名聲在外,但基本沒人知道我們的樣子,偶爾在外走動,所見皆爲過客,他們雖見過我們的模樣,卻不知道我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