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松柏順着另一個岔口滑落,他咳嗽了幾嗓子,睜開眼站起身,將衣角上掛着的水擰乾,此時的自己依舊處於洞中,不同於上面的是,這裡竟微微有些光亮,可以看清周圍的一切,剛纔滑落的通道入口已經關閉,在這裡除了有一條不算寬的暗河流過什麼都沒有。尹松柏留意到一個人正躺在不遠處,他試探着走過去,只見那人身着藍色寬袍,腰繫藍色腰帶,腰間還掛着質地上乘的翡翠玉佩,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墨川穀。尹松柏輕輕踢了墨川穀一腳,毫無反應,他蹲下身,又拍打了幾下墨川穀的臉,依舊毫無反應,他蹙眉低聲道:“不會吧,這有錢人家的大少爺也太脆弱了。” 他開始用力按壓墨川穀的胸腔,一次兩次三次……
“咳咳咳咳……”墨川穀清醒了過來,望着滿頭汗水的尹松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尹松柏一屁股坐到地上,笑呵呵地說道:“還好你醒了,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我也有個伴兒。”
墨川穀半吐半吞,可終究那句“謝謝”也沒有說出口,到了嘴邊卻是:“怎麼只有我們兩個,其他人去哪了?”
尹松柏說道:“你覺得我會知道麼?也不知道瞬西現在怎麼樣了?” 他望着暗河繼續道:“下來的路已經堵死,看來我們沒有別的選擇,只能碰運氣,也許能從那條河裡游出去。”
墨川穀咬緊了嘴脣,雙手緊緊攥住了衣角,他明白這條河是出去的唯一希望,他也不是不會游泳,可是……
尹松柏見他臉色不好,笑着安慰道:“開心點,人生在世,最終不都是死嗎?就算我們真的出不去,好歹死時也有伴兒,不是孤孤單單的。”
墨川穀緩緩開口道:“我並不是怕死,我是怕水,從我記事以來,我娘就對我很嚴厲,那時候我只有四歲,她認爲作爲墨家的人,什麼都應該會,她讓我學習游泳,我不敢下去,她一把便把我推了下去,我本能地在水中掙扎,直到用盡力氣快要窒息纔會有人救我上去,如此反覆了很多次,游泳我是學會了,可是每每看到水,那種喘不過氣,用不上力的感覺就會喚醒我的恐懼,讓我畏懼向前。”
尹松柏收斂了笑容,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是好。
墨川穀繼續說道:“但我不恨我娘,我知道她也是爲了我好,只是剛纔聽你說我們只能從那河裡游出去,一時心魔作祟。”
尹松柏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兄弟,放心,你一定可以克服的,我們也一定可以活着離開這裡。”
墨川穀點頭應道:“好,若是我們可以出去,我一定請你吃大餐。”
尹松柏起身朝暗河走去,他先要觀察這暗河的情況,確定遊動方向。擡眼望去,暗河一側盡頭傳來光束,那裡應該和外界相連,河水昏黃,他隨手撿起一顆石子扔下,只見水波瀾瀾,卻沒有聲音,可見這水深不見底,他接着將手伸入水中,想必這水定是寒冷刺骨,可他回頭疑惑地對墨川穀說道:“奇怪,這水是溫熱的。”
就在尹松柏說話之間,河裡一條長着如剃刀般鋒利的牙齒,渾身長滿紅色魚鱗的魚躍出水面,那魚足有一條成人手臂之長,很快就消失不見,尹松柏趕緊朝河底望去,那條魚一直在這附近徘徊,他又撿起一塊石頭扔向遠處,那魚順着石頭落水的方向遊了過去,不過很快又折了回來。
墨川穀見到那魚,面色凝重,說道:“我在書上見過這種魚,叫齒魚,喜食肉,牙齒鋒利,遊動速度極快,沒想到它會在這裡出現。”
尹松柏問道:“意思是如果我們想沿河道出去,很可能成爲它的盤中餐是麼?”
“嗯,它遊動速度快,又是在水裡,我們完全沒辦法使用武功去對付它。”
尹松柏嘆了口氣道:“我們還是找找其他出路吧,剛纔我看到它的牙齒,要是被咬了想想都疼,這種死法太難受了。”
二人開始在石壁上各種摸,耳朵貼上去聽,想看看是否有其他暗門或者機關,忙活了半天一無所獲。徹底摸索一遍之後,兩個人背靠背貼着坐在地上,尹松柏無奈笑道:“話說我們兩個還挺有緣的,住一個房間,掉到同一個洞,說不定死也是和你一起。”
墨川穀也笑道:“可不是嗎?沒想到煙雨書院會交上你這個兄弟。”
尹松柏臉色突然嚴肅起來,問道: “既然是兄弟,敢不敢跟我賭一把?”
“現在這種情況有什麼不敢的。”
尹松柏一字一字地問道:“聽說墨家的毒和藥天下無雙,你身上有沒有一種毒藥,塗在身上沒有問題,一旦入口立即致命的?”
墨川穀從身上拿出一個小瓶,這“萬毒之毒”本來是他準備給任雲舒使用的。
尹松柏拍手道:“太好了,我們把它塗在我們全身,我一會用石頭先將魚引出一段距離,爭取點時間,然後我們就奮力朝光亮處遊,齒魚如果追上我們其中一人,它咬住我們就會中毒而亡。”
墨川穀沒好氣地說道:“聽上去是個方法,但是你怕是不知道,齒魚的牙齒連鋼鐵都可以咬斷,更何況是人骨,被咬住的人很可能會殘疾甚至死亡。”
“我知道,但這樣至少我們兩個人中有一個人能安然無恙地出去,另一個人也不一定會死,運氣好的話只是掉塊肉。”
墨川穀不可理喻地看着眼前這個人,嘴裡吐出兩個字:“瘋子。”
“那要不然你說個辦法,否則我們兩個只有在這活活餓死了,那樣好歹總有人能活。”
墨川穀沉默良久,開口亦是隻吐了兩個字: “塗吧。”
二人除了臉全身都塗滿了毒藥,走到暗河邊,齒魚就像知道自己的獵物即將下來一樣,一直在這一帶遊動。
“準備好了麼?”尹松柏問道。
墨川穀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尹松柏撿起石頭用最大的力氣朝光亮的反方向扔去,石頭落入水中發出“咚”的一聲,立馬吸引了齒魚。
“走。”尹松柏大吼,二人立馬跳入水中,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顧,只是拼命地遊,生死之間,心魔已不再重要。
齒魚游到石頭那,水波已經平靜,它調轉方向,像離弦的箭一般急速駛來,眨眼間已到墨川穀身後,離他只有一個腳掌的距離,齒魚張口嘴,露出一排排尖牙,準備狠狠咬去。劍光閃過,藏名劍打斷了齒魚的進攻,齒魚眼看到嘴的肉落了空,急速地朝尹松柏衝去,尹松柏來不及出劍,本能地左手一擋,血慢慢在水上鋪開。墨川穀見狀,拔出忘憂劍置去,這一劍無招無式,毫不凌厲,卻足以驚擾這條大魚,齒魚鬆了口,他趕緊游到尹松柏旁邊,尹松柏的左手小臂上有留有一個清晰的咬痕,深可見骨,齒魚已經在不遠處翻了身,露出自己白色的肚皮。
墨川穀在水中拾起自己的劍,輕聲埋怨道:“不是說好了,咬到誰就是誰麼?你幹嘛又游回來?”一邊說一邊將尹松柏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扶着他往外游去,越往外水越來越淺。
尹松柏咯咯笑了起來,“我剛好回頭,見它都要咬你小腿了,你要成了殘疾,住在一個房間我還得照顧你,那還不如我被它咬,以後就是你照顧我了。”
墨川穀突然說道:“尹天,謝謝你,我們墨家有仇必報,有恩也必報,這個人情我不會忘的。”
尹松柏一愣,失笑道:“‘謝謝’這種話可不符合你墨少爺的身份,快出去吧,也不知道瞬西她們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