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來到前廳,見堂主正和赤身大漢在商議着什麼,他走上前去拱手道:“不知堂主找我來何事?”
堂主滿面疑惑,說道:“找你?我沒有找你啊?”
道士怔了怔,又道:“剛纔莫非不是堂主派了一位僕人傳話麼?”
堂主更是疑惑,“我方纔一直在與莊先生談論事情,並無派人前往。”想來這赤身大漢便是他口中的莊先生,他也開口道:“不錯,剛纔堂主一直在這與我交談,連水都沒喝一口,更何況去吩咐僕人了。”
道士心一沉,意識到上當了,匆匆告辭便大步趕回“春風得意軒”,等他回到房中一看,案桌上茶杯早已空空如也。他頓時火冒三丈,就像發了瘋的野獸一般,把茶杯狠狠摔在了地上,裂成了碎片,黝黑的皮膚已經漲得通紅,破口大罵道:“哪個龜孫子乾的,這‘百蟲千草神仙湯’可是我花了十年時間收集材料,十年時間煉製而成,好不容易有了這小小的一杯,本想着待到無人打擾慢慢品嚐,只待我飲下便可成百毒不侵體質,卻遇上小人劫道啊。”罵完,他一屁股癱在椅子上,口中唸叨着“完了,全完了。”
堂主被道士一問,心生疑惑,一位大漢疾馳而來,作揖道:“啓稟堂主,那……那兩人跑了。”堂主到雜物房一看,哪裡還有什麼人,只剩下砍斷的麻繩,堂主畢竟是堂主,反應比其他人快得多,他立刻趕往“不名一錢軒”,見到已被打開的鎖,心中已有不好的預感,推門進去,終於鬆了一口氣,珠寶還在,寶刀寶劍還在,木盒也還在,他打開木盒,本應是顆極品夜明珠,可裡面卻什麼都沒有,他一驚,倒吸一口涼氣,顫着手將所有木盒都打了開來,竟然全身空的。
“堂主,這裡有字。”一位大漢說道,堂主走到房中柱子旁,只見上面刻着“謝謝款待。”堂主不看還好,一看這字,氣得五竅生煙,簡直是**裸的挑釁,怒喝道:“來人,就算把江宜城翻過來也要找到那兩個賤人,我要把他們千刀萬剮。”
瞬西打了一個噴嚏,她的身體已經恢復了正常,二人走出水雲堂,才發現他們無意中來到了江宜城,他們從水雲堂順走了不少好東西,有夜明珠、金飾品等等,這些物件體積小价值高,便於攜帶,光那一顆極品夜明珠就價值連城,二人將這些物品當掉後,只留下了些路上盤纏,其餘銀子都分給了當地的貧苦百姓。尹松柏本就是做劫富濟貧的營生,對此他習以爲常,轉頭壞笑着問道:“丫頭,這麼多銀子沒了,你不心疼?”
瞬西伸了一個懶腰,說道:“銀子雖好,可卻太重,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夠用就行了。”走在斜風細柳的河堤邊,柳絮漫天,偶爾還能看見一兩個姑娘在河邊洗着衣裳,好一幅春景圖,這城像小家碧玉般嬌羞又柔情,美麗又低調,天空下起了濛濛細雨,瞬西情不自禁地念道:“半壕春水一城花,煙雨暗千家,江宜城風景真是名不虛傳。”
瞬西越在這城中漫步越覺得舒適,尹松柏卻一反常態,沉默不語,眼底染着一層說不清的憂傷,忽的,他訥訥道:“我想去個地方。”
瞬西跟着尹松柏來到了一處府邸附近,尹松柏沒有靠近府邸,只是站在遠處的巷子裡,探出半個身子眺望。
“你怎麼不走近看?”瞬西剛想走過去,被尹松柏拉了回來,瞬西只好也站在尹松柏旁邊,遠遠眺望,順着目光看過去,一種強烈的熟悉感涌上心頭,府邸看上去很氣派,青灰色的圍牆看不到盡頭,一枝桃花伸出院外,俏立雨中,硃紅色的大門緊閉,府邸門頭寫着“解府”,那正是不斷閃現在自己腦海中的模樣。兩位白衣少年從府中走出,瞬西彷彿來到了一間祠堂,兩位白衣少年和一位粉衣女子背對着瞬西跪在地上,兩位白衣少年緩緩回過頭來,兩人正是剛纔走出解府的白衣少年,想到這裡,瞬西忽覺頭疼欲裂,她抱着頭靠牆坐下,面若死灰,額頭上滲出大滴大滴汗珠,口中只能發出支離破碎的**聲。
尹松柏發現了瞬西的不對勁,蹲下扶着她問道:“你怎麼了?”
瞬西休息片刻,疼痛慢慢消失,說道,“我之前在任府腦部受了傷,缺失了記憶,看到解府,我感覺自己好像要想起些什麼,可是努力一想頭就疼得不行。”
尹松柏詫異地問道:“你之前失憶了?”
瞬西點點頭,回頭見那兩位白衣少年已經策馬離去,問道:“剛纔那兩個人是誰?”
尹松柏道:“他們是解府的公子,解行舟和解行路,人稱‘解家雙絕’,武功雖算不上一流,但他們一個擅書法,一個擅作畫,只要是他們的作品就會引起人們爭相購買。”
瞬西看那兩個少年年紀不大,聽尹松柏一說,果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她想起追問道:“解家不是還有個解月夕麼?我聽說她是江湖第一美人。”
尹松柏聽到“解月夕”三個字,嘆了一口氣,索性也盤腿坐在了地上,悠悠道:“解月夕不僅有沉魚落雁之容貌,還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她活潑好動,調皮但不任性,精通音律,。”說着說着,尹松柏嘴角又一次不自覺的揚了起來。
“她就是你喜歡的人對嗎?你就是想來這看看她吧?”尹松柏沉浸在了回憶之中,戛然間被瞬西的這個問題打斷了。
尹松柏沒有回答,起身拍了拍屁股的後面的灰塵道:“時間不早了,走吧。”
瞬西也站起了身,說道:“你上次買桂花糕說起自己喜歡的人的神情和現在一模一樣,不過她好像要和任家二公子成親,既然喜歡就把她搶過來嘛。”
尹松柏乾笑道:“我配不上她,走吧,看來是看不到了,請你去喝酒。”
二人在一家酒肆前駐足,青幟飄飄,寫着“逍遙醉”,落座後,尹松柏吼道:“小二,上兩壇逍遙醉。”瞬西心裡很是沒底,失憶後自己可沒有喝過酒,也不知道自己酒量到底如何。
酒一上桌,尹松柏就一碗接着一碗地喝,一罈過後已有幾分醉意,臉色赤紅,他見瞬西一口沒動,便將碗遞到她嘴邊,說道:“你試試,我告訴你,酒可是好東西呀,喝了你就能忘憂,還能讓你見到你想見到的人。”瞬西只好接過碗一飲而盡,剛入口時覺得有些濃烈嗆口,入口綿香醇和,飲後餘香濃郁,尹松柏見狀,拊掌大笑起來。
瞬西也來了興致,用袖口擦了擦嘴上的酒漬,將二人的碗中又斟滿了酒,說道:“今天我陪你喝個痛快。”
“好,爽快,乾杯。”尹松柏說完,二人端起碗一飲而盡,兩個時辰過後,桌上已有了五六個空酒罈子,事實證明瞬西之前的擔心是多餘的,她的酒量不僅是好,而且是非常好。看着趴在桌上有些神志不清的尹松柏,瞬西一臉無奈,她只好扶着尹松柏,歪歪扭扭地到附近客棧歇下,一路上,尹松柏一下子狂笑不止,一下子悲泣起來,口中一直唸叨着“月夕、月夕、月夕……”搞得瞬西手忙腳亂,心裡暗暗罵道:這個尹松柏,不能喝就別喝那麼多啊,累死本姑娘了。尹松柏足足比瞬西高出一個頭,又不老實,瞬西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才把他拉進了房間,
瞬西把尹松柏扶到牀上,本來想直接回自己的房間,看着尹松柏那樣實在又不忍心,畢竟這個人還兩次救過自己的性命,她嘆了口氣,打來一盆水,房間裡也沒找到毛巾,她只好將自己隨身的手帕沾溼,給尹松柏的臉降降溫,讓他舒服一點。
瞬西一邊擦拭一邊道“我在這勞心勞力照顧你,你卻一口一句月夕。你以前是不是解家的人呀?不然怎麼那麼熟悉解家。”她本以爲尹松柏已經睡熟過去,不會有什麼迴應,可卻清楚地聽到了一聲“嗯。”
瞬西見醉了酒的尹松柏這麼聽話,馬上乘勝追擊,又問,“你以前是解家的什麼人呢?”
尹松柏閉着眼道:“我是解二哥的貼身護衛。”
瞬西問道:“那你爲什麼會在無罪寨呢?”
尹松柏睜開了眼,呆呆望着天花板,緩緩說道:“月夕喜歡音律,我想送她一支自己做的蕭,還沒送出去就被解二哥發現了,下人勾引小姐是大罪,是我癡心妄想,所以被逐出瞭解府,幸好我在無罪寨遇見了現在的大哥二哥,否則我都不知道我會怎樣。” 尹松柏說完一個翻身,鼾聲已起。
“你真傻,愛情裡面哪裡分什麼下人小姐呢?”瞬西說完吹了蠟燭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