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兩怪相較取其輕
王祭酒得了謝夫人的回話，想來想去，李苒打算沒有嫁妝嫁過去這事兒，不是小事兒，他可作不了主。
在往上稟報前，他決定先找一趟謝將軍，這樣比較穩妥。
謝澤正在景華殿和太子覈算軍力軍需，王祭酒悄悄問了一聲，聽說正忙着，正要過一會兒再來，太子聽到動靜，聽說是王祭酒，揚聲叫進。
王祭酒三言兩語說了嫁妝的事兒。
太子看向謝澤，謝澤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只點了下頭，表示這事兒，他確實知道。
“你打算讓她就一頂花轎嫁進你那將軍府，一點兒嫁妝都沒有？”
太子上上下下打量着謝澤，臉上說不上來什麼表情。
“嗯。”謝澤點頭。
太子擡手拍在額頭上，原地轉了一圈，一下下拍着謝澤的肩膀，“謝將軍，你想想，你好好想想。你這敲鑼打鼓，就接了孤零零一頂花轎進府？
謝澤說着，嘴角透着絲絲笑意。
阿孃你也在，你怎麼不說話？你們，真疼我嗎？都是假的！你們不疼我！”
“嗯？”李清柔的哭聲戛然而止，“誰？”
張夫人站在李清柔臥房門口，從小丫頭手裡接過提盒，示意小丫頭退下，自己提着提盒，進了臥房。
張夫人的話頓住，片刻，接着道：“你就是死了，也是要擡進孫家的。
“阿孃是來告訴你，你不如她，遠遠不如。你能嫁給大慶，就是你的福份了。”
……………………
張夫人看着李清柔，一定一句。
李清柔看着張夫人，眼淚淌淌。
“阿孃！”李清柔一骨碌坐起來，淚眼汪汪的看着張夫人。
“太婆說她最疼我，阿孃你也說你最疼我，你們就是這麼疼我的？
“所謂風光大嫁，風光在哪裡？那風光全在嫁妝上，十里紅妝。
被擄走之前，四姐兒從來沒上過馬。周將軍說，她被潘副將扔到馬背上，就開始跟着謝將軍急行軍，在山林裡潛行，你也行嗎？”
“出去！”
“嗯，她昨天跟我說，都太貴重了，說受之有愧，原本打算全數退回。”
你要是有這個本事，那就用不着嫁給大慶了。”
“阿柔，你這樣強詞奪理，在這個家裡，在阿孃面前，都疼你都寵你，都不跟你計較，以後嫁進孫家，不能這樣！”
這個，唉，這太丟人了！”
太子對着謝澤沒有表情的臉，攤着手，簡直不知道說什麼纔好了。
他就別多要求了。
唉，謝將軍和他們家四娘子，可真是登對啊。
“嗯，她也是這麼說，問我能不能送給孤寡，我讓她送到太學興辦女學。”
我知道你不在意這嫁妝不嫁妝，可你得替人家姑娘想想，這是人家姑娘的臉面。
“從將軍府支銀子？這叫什麼事兒？哪有這樣的？從來沒聽說過！”
“熱孝裡成親，是你太婆替你着想。這也算你替舅姑守過孝，以後，不管怎麼樣，孫家也不能休了你。”
你嫁過去之後，孫家如今正是忙亂的時候，顧不上這些，你跟着大慶去軍中，不能跑馬不行。”
“是。”張夫人一個是字，答的乾脆直接。
他從王祭酒那兒聽到這話，比曹氏還驚愕呢，王祭酒也是一臉苦笑。
“阿孃您跟我說這個……我不用嫁給大慶了？”
“周將軍說，四姐兒被擄走，被謝將軍救出來，跟着謝將軍急行軍了兩三天，騎在馬上，一雙手兩條腿，磨的血肉模糊，差點沒能活下來。”
謝澤微微蹙眉，看着太子沒說話。
頓了頓，太子接着道：“還有，論不近人情，跟你可真是一對兒，天造地設。”
“那你跟我說這個幹什麼？難道是爲了告訴我，她嫁的有多好，我有多慘？”
……………………
張夫人打開提盒，端出碗湯給李清柔。
二奶奶曹氏對着二爺李清平，一開口就是一串兒。
太婆把我許給孫家，她都不問我一聲，她明知道我不願意嫁給大慶，她連問都不問我一聲，她就把我許出去了。
“說是謝將軍的意思，太子爺也點了頭。”李清平一臉苦笑。
“三公子看中了她，曹家那位老夫人和曹家三郎，也看中了她，魯國公府也看中了她，現在，謝將軍求了旨意，要娶她。
“全部退回，過於不近人情。”太子接了句。
“阿柔，是阿孃，起來喝碗湯。”
看着悲痛不已的李清柔，張夫人聲音緩和道。
“這門親事，已經定下了，婚期也議定了，就是五天後，成了親，你和大慶送了葬，就啓程去你阿爹軍中。
太子呃了一聲，呆了一瞬，隨即一邊笑一邊擺着手，“行行行，挺好，挺好。聽到了謝將軍的話了吧，嫁妝照辦，照風光了辦，到將軍府支銀子。”
“這怎麼了？我也能！”李清柔瞪着張夫人。
“謝將軍，旨意已經下來兩三天了，年前就要成親，你二哥二嫂，正忙着給她備嫁妝。”
“喝碗湯吧，你一天沒吃東西了。”
跟不要嫁妝光一頂花轎嫁進門相比，林風出銀子替他媳婦辦嫁妝這事，那是相當正常，相當的入世隨俗了。
張夫人肩膀往下塌，帶着濃濃的失望看着李清柔。
“我不管他好不好，我就是不嫁給他！”李清柔再次哭起來。
“你學會騎馬了嗎？沒有人牽着馬，你能跑馬了嗎？
“大姐是挑自己喜歡的人嫁的，人是她自己挑的，二姐是挑自己喜歡的人嫁人，人也是她自己挑的，爲什麼非要把我嫁給我不想嫁的人？我不想嫁給孫大慶！”
行行行，我知道那位姑娘跟你一樣，是個怪人，她也不在意，什麼臉面，可你……
別鬧了，起來吃點東西，出嫁前，把騎馬學會，要能跑馬。
你好好想想，就孤零零一頂花轎，穿街過巷，從長安侯府，擡進你那將軍府，可憐不可憐？”
張夫人蹙眉看着李清柔。
“我喝不下，阿孃，你跟太婆說，我不嫁進孫家，我不嫁給孫大慶，把我嫁進孫家，嫁給大慶，我就活不了了。”
“阿柔，女人家總是要嫁人的，嫁給大慶，知根知底，他又待你好，總比嫁給別人強，三公子早就定了親了，是不是？”張夫人輕輕拍着李清柔。
“四姐兒要嫁進將軍府，怎麼你就不用嫁給大慶了？”
李清柔話沒說完，已經哭出了聲。
“那是因爲她長的好看！”李清柔被張夫人這番話說的，尖叫出聲。
“那我替她辦嫁妝。”謝澤答了句。
二奶奶曹氏得了回話：嫁妝照辦，不過，銀子從將軍府支取，呆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阿孃！”李清柔尖叫失聲。
張夫人神情透着絲絲疲憊。
“阿孃！”李清柔不敢置信的失聲驚叫。
太子斜瞥着那絲笑意，擡手拍了拍謝澤，“你真是好福氣，這小丫頭，心裡明白得很呢。”
太婆是真疼我嗎？
謝澤瞥了眼太子，沒接話。
“阿孃。”李清柔一聲阿孃中，透着絕望。
“好孩子。”
李清柔呆看着張夫人，好一會兒，才從謝將軍要成親了，以及，竟然有人能嫁給謝將軍這件事上，恍過神來，又呆呆了一會兒，纔想起來。
“不是！”李清柔打斷了張夫人的話。
張夫人放下提盒，側身坐到牀沿上，輕輕推了推李清柔。
“阿孃你就是來說我不好，說她怎麼怎麼好的？”李清柔又開始哭。
李清柔看着她阿孃一臉一身的失望，惱怒起來。
謝將軍對她極好。”
太子衝王祭酒攤着手，一臉苦笑。
看着王祭酒出了大殿，太子看着謝澤問道：“你那位姑娘今天就把昨天收的賀禮賣了？”
李清柔面朝裡躺着，頭也不回的呵斥了句。
李清柔越說越委屈，捂着臉，哭的肩膀聳動。
“四姐兒的親事也定下來了，定給了謝將軍，是指婚。”
“這嫁妝，也是將軍府拿銀子給她備的，說是，怎麼風光怎麼準備。
張夫人的話頓了頓。
你既然說你行，到了軍中，你就試試，看看到底行不行。”
張夫人輕輕拍着李清柔的後背，等她哭聲低下去，才柔聲道：“大慶是個好孩子……”
“阿孃。”李清柔一把揪住就要站起來的張夫人，哭着搖頭不已。
“阿柔，大慶是個好孩子，以後必定能好好待你。起來吃點東西，一會兒我讓人帶你去學騎馬。”
張夫人從李清柔手裡用力拽出衣袖，出門走了。
李清柔不哭了，呆呆坐着，如同木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