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文帝這次的旨意下的急切,底下辦事的心腹們不敢怠慢,無不卯足了勁、上足了發條出動,不過短短五日,便將先前青蓮宮中所有宮人們的去向弄得清清楚楚,連個掃地的都沒有拉下。
看到呈遞上來的結果,德文帝卻是又驚又怒,手止不住的發抖。當年青蓮宮中的宮人們,竟然在離開青蓮宮被遣散之後的一兩年中,全部死於非命洽!
“這是當年青蓮宮中所有人的名冊下落,一個也沒落下?”德文帝冷冷問道,眸光銳利如劍,盯着下跪在下方的文總管。
文總管額上冒汗也不敢去擦,頭叩得更低幾乎貼在地上,小聲道:“回皇上,是,全、全都在這兒了,一個也、沒有落下!”
“你敢保證?”對於這個結果德文帝不知道是願意相信還是不願意相信,他冷冷的道:“要是將來朕查出漏了一個,朕要你的腦袋!想清楚了再回答朕!”
文總管一個哆嗦,下意識朝侍奉在德文帝身邊的密妃瞟了一眼,見密妃脣角微微含笑,神色平靜,心中也下意識的平靜了下來,想了想,便道:“是,皇上,奴才用腦袋保證,昔年青蓮宮中宮人的名冊下落全在這兒了,一個也沒有落下!”
德文帝緊抿着脣,面無表情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半響方一揮手:“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文總管大大透了一口氣,動作規矩而小心翼翼的從容,實則心裡頭恨不得生出翅膀立刻離了此是非之地。
殿中一時靜謐得可聞針落地。德文帝呆呆的發愣,密妃也垂眸在側,一言不發。
“愛妃,怎麼會這樣,你說,怎麼會這樣……”德文帝的語氣說不出的傷心、痛苦和失望鈐。
這個結果他不是沒有料到,但一旦變成了現實活生生的擺在他的面前,他才發現自己是那麼的不願意接受。
“皇上,”密妃勉強笑了笑,小聲說道:“這,這的確是有點兒太巧了,誰也沒有想到——”
“巧?”德文帝冷笑:“若非人力所爲,朕可不信真有這麼巧!”
“皇上……”密妃嘆息着,也沉默了。
雖然沒有查到當年青蓮宮中宮人活口確認,但其實這已經不用確認了。那麼多的宮人,被分遣在那麼多個不同的地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一兩年之間全部死去。
很明顯,這是有人殺人滅口!
至於爲什麼要殺人滅口,當然是爲了掩蓋某種事實,比如,寧妃之死的真相……
“太后!太后!”德文帝恨聲咬牙,一拳打在御桌上。
“皇上!”密妃含淚勸道:“您別傷心了,也別衝動,三思啊!”
“三思,讓朕如何三思!”德文帝憤怒至極,恨聲道:“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朕一定要替母妃報仇!母妃,死的冤枉!”
“皇上,可是無論如何太后是您的嫡母,就算她有千般錯,卻養育了您,這件事情,恐怕還要從長計議。總要叫外人說不出話來纔好!”密妃又勸道。
德文帝冷哼一聲,片刻緩緩道:“愛妃說得沒錯,這件事,總要叫外人說不出話來纔好!哼,她竟然使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坑害了朕的母妃,朕以牙還牙,也並非不可,愛妃,你說是嗎?”
密妃心頭一跳,吃驚道:“皇上的意思是——”
密妃忍不住暗暗打量了德文帝一眼,心底是真的有點不敢置信。她一直以爲他是個優柔寡斷之人,她沒有想到他也會有如此鐵石心腸的時候。
德文帝轉頭看向她,緩緩說道:“母后年紀大了,昔年又勞心勞力操心太多,身子骨也不行了!若得了什麼病,朕也會很心疼的!愛妃,朕政務繁忙,到時候你可要好好的替朕盡孝,在母后跟前多多侍奉!”
密妃千謀萬算,爲的就是這麼一天。可當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她的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
“是,皇上放心!臣妾一定會在母后面前好好盡孝的!”密妃嫣然一笑,優雅福身答應。想到荀貴妃,她心底的那一點子愧疚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很快,宮裡便傳出太后鳳體違和的消息,同時,頭疼的舊疾也發作得越發厲害起來了。不過短短的兩天時間,太后便病得臥牀不起,容顏憔悴。
太后生病,宮裡的嬪妃們理所當然要在太后跟前侍疾。
令衆人料想不到的是,對太后最爲孝順的皇后竟然沒有在列,反倒是密貴妃每天都會在太后寢宮出現幾次。
據說,皇后偶感風寒,正在金鳳宮中養病,因此不能侍奉太后。
事實上,只有極少數人知曉,皇后早已被皇上禁足在金鳳宮中。其中原因知曉的人就更少,但皇后自己是心知肚明的。
不但心知肚明,而且提心吊膽、忐忑不安。
這些禁足金鳳宮的日子,皇后覺得自己是真的要生病了,這是心病!
如果不是她自作主張、自以爲是,就不會惹出這麼大的風波。如今她連門都出不去,凡金鳳宮中的宮人們輕易也不能出門,一旦出去都有人跟着,想要打聽什麼消息也不能,皇后根本不知道這些日子以來這件事情發展到了何種地步,心中便更加慌亂了!
這一日,皇后的貼身宮女去浣衣局拿衣裳,在路上偶爾聽到兩名宮人談話,不由得放慢腳步,暗暗留心。誰知一聽之下大吃一驚,回到金鳳宮中連忙將此事稟報了皇后。
其實,這貼身宮女聽到的也不是什麼機密的事,是太后鳳體違和的、臥牀不起的消息。
但這消息聽在皇后的耳中,卻無異於晴天霹靂!
皇后的臉色當時就白得如同一張蠟紙,眼珠子直愣愣的瞅着前方,整個人僵在那裡半響也不曾動一下!
皇后長年累月在太后身邊侍奉,太后的身體狀況如何她最清楚不過。
正常來說,太后的身體絕對不可能突然之間違和到“臥牀不起”的地步!而且,太后頭疼的舊疾雖然無法根除,但是當年春霞和歲院判等人經過一番研究,爲太后重新配置了藥,已經很好的抑制住了病情,亦沒有可能會突然加重。
所有的這些變化只能歸結在一個原因上,那就是:有人在太后的身體上做了手腳!
有這個本事和動機的,只有皇上。
皇上,他一定是怨恨太后害了寧妃娘娘,可偏偏這種事情又不便公開,所以,他便用這種手段來報復太后!
皇后的手緊緊的攥着,手心裡一片濡溼,控制不住的顫抖着,驚恐之下心內一片冰涼!
她不相信太后的爲人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女人生產如同遊走在鬼門關之前,因此而喪命並非罕見之事,寧妃死於此,並非不可能!
可惜,皇上不知爲何卻相信了!
皇后左思右想,這件事情到底因自己而起,連累太后至此,於心難安!況且,太后是她和太子的靠山,如果宮裡頭沒有了太后,密妃勢必更加囂張而肆無忌憚,她和太子如何會是密妃的對手?
說得難聽點,只怕比當初的太后和皇上還不如。
皇后將心一橫,穿戴上皇后的正裝,衝出了金鳳宮執意求見皇上。
當時,德文帝正和密妃在勤政殿,聽到皇后求見,德文帝的臉色一沉,冷聲道:“皇后?她不是在金鳳宮中養病嗎?誰讓她出來的?”
稟報的小太監垂着頭,不敢吱聲。
“皇上,”密妃輕輕笑了笑,柔聲勸道:“皇后帶病前來,相信定有要事稟報皇上,皇上還是請她進來,聽她說些什麼吧!”
德文帝輕輕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密妃便向那小太監瞟了一眼,笑嗔道:“還不快請皇后進來,還傻愣在這裡做什麼?”
那小太監偷偷擡頭瞧了德文帝一眼,見他沒有出聲拒絕,忙答應一聲轉身去了。
皇后急急進來,看見密妃也在,便是一怔。
片刻回過神來,皇后連忙上前行禮參見。德文帝冷冰冰叫起,問道:“你不在金鳳宮中好好的待着,又出來做什麼?”
自從出了那件事之後,金鳳宮中的奴才已經被更換了大半。德文帝看到皇后,立刻想到皇后之所以注意上青蓮宮居然是爲了對付密妃,密妃卻反而在自己面前幫她說話,他心中焉能不反感?
“臣妾有要緊事同皇上說,請皇上——屏退左右。”皇后小心翼翼說道,下意識瞧了密妃一眼。
德文帝並不想讓奴才們知曉自己同皇后如今關係冷淡,皇后只要還是皇后一天,威儀便不可墮,這後宮還要她來打理。至於皇后有心對付密妃,德文帝雖然覺得生氣,卻也認爲這是很正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