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東南聽他自然而然的喚着自家媳婦的閨名,眉頭下意識的挑了挑,上前笑道:“王爺不在館陶逍遙快活,跑這兒來不知何事?”
“封地上玩夠了,特地過來領略領略邊塞風光啊!”楚王說着深深吸了口氣,陶醉萬分的笑道:“這兒的空氣呼吸起來都跟館陶不一樣,本王還真沒來錯!”
年東南低低哼了一聲,正要譏諷幾句,春霞見狀忙笑道:“下雪不冷化雪冷,站在這外頭做什麼,還是先進屋吧!”
楚王笑着說了聲“好”,幾個人進屋落座。楚王又向年東南笑道:“冒昧前來,沒有給永安侯添麻煩吧?糌”
“府上空房子也有不少,算不上麻煩,只不過,”年東南睨了楚王一眼,說道:“現在已經十一月份了,西北氣候惡劣,這個時候連商隊都停止長途跋涉了,王爺到時候怎麼回館陶倒是個問題!”
“這有什麼!”楚王不以爲然,說道:“本王師徒倆留下來在長安過年,永安侯和春霞不會不歡迎吧?”
“你要留下來過年?”年東南頓時愣住,有種中了大獎的感覺。
他忍不住暗暗白了楚王一眼,留這傢伙在府上過年,春節裡他少不了出去應酬,豈不是將媳婦單獨跟他留在府中?這還了得楮!
春霞暗暗苦笑,事情但凡牽扯到楚王,她在年東南面前的氣勢便情不自禁的會低上那麼一等,儘管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她自己也覺得十分奇怪。
“對啊!”楚王很無辜的說道:“反正我們師徒倆在哪兒都一樣,人多也熱鬧些嘛!呵呵,這是穆遠嗎?長這麼大了,一看就是個習武的好苗子,永安侯後繼有人,真是可喜可賀!”
年東南便讓年穆遠上前見禮,瞧了那小公子一眼,與春霞心中已隱隱有懷疑,說道:“王爺什麼時候也收了徒弟了?這孩子一身貴氣,與王爺氣質很相襯。”
“簡兒,快上來見過永安侯和永安侯夫人!”楚王笑着吩咐身邊的小公子,向他二人微笑道:“我給他取名叫姜簡,只管他今後的人生簡簡單單,平安就好。”
姜簡上前見禮,春霞笑着扶住,細細打量他,這孩子長得並不像先帝,眉眼間倒有幾分雅嬪的影子,這樣最好了,將來也省得有人會起疑。
“想不到你收了他做徒弟。”春霞瞟了楚王一眼,對他當初偷偷將姜簡帶走還是頗有不滿的。
“本王閒着無聊,收個徒弟權當打發時間也挺不錯!”楚王笑笑。
春霞拉着姜簡含笑說了幾句話,便叫年穆遠帶着他出去玩,屏退衆人,三人方好說話。
提起姜簡,年東南與春霞又是不同的心情。春霞自做了母親之後,心腸便不自覺的柔軟了幾分,當年既然答應了雅嬪,便將此事真正放在了心裡,對楚王那種盜賊行徑自然不滿。可年東南不一樣,他對雅嬪無感,對雅嬪的兒子自然更無感,楚王將那個燙手山芋帶走,其實是幫了他們年府一個大忙。
楚王這會兒提起這事,還若有似無的瞟了他一眼,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看在這份人情上,年東南對這位不速之客也不得不客氣幾分。
“他身上的毒都解了吧?有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症?”春霞關心的是這個。
“前年已經完全解了,跟普通孩子一樣,沒有什麼不好的影響。”楚王笑笑,說道:“也許真是緣分,我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徒弟了!”
“這也不稀奇,你們本來就是——”春霞亦笑笑。
年東南忍不住道:“王爺扔下館陶跑到這兒來,會不會——”
春霞的心也不由得跟着一緊,德文帝雖然有“仁君”的名聲——尤其是在江南一帶,可是滿朝文武人人心知肚明,他對楚王還是頗爲忌諱的。楚王大過年的不在自己的封地上往年東南這兒蹦躂來了,若是落到德文帝耳中,恐怕又是一場風波。
“我們沒有嫌棄王爺的意思,只是,有些麻煩還是不要招惹的好!”春霞輕嘆着道:“如今就這麼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其實也挺不錯的。”
“放心吧,”楚王笑笑,說道:“館陶那邊我都安排好了,你們叫我楚公子不叫王爺不就行了,我稍稍易容改裝一番,不會有人認得出來的!”楚王說着有點兒可憐兮兮的嘆道:“一個人在館陶過年實在冷清,唉,我孤家寡人一個,想找個去處都沒有,想着也就只有你們夫婦算得上是朋友了,所以,我就過來了!”
“王爺既然來了,就安心住下吧!你當我們是朋友,我們自然也以朋友相待。”年東南便道。
楚王那一句“你們夫婦”令年東南心中舒坦不少,臉色也緩和了下來。媳婦不是說過嗎?說對楚王從沒感覺,楚王既然也認清了現實,看在他孤家寡人的份上,勉強留他過個年也是好的。
“那就多謝了!”楚王呵呵一笑,眉眼飛揚。
三人正聊着,忽然銀杏急匆匆的從外邊奔了進來,滿臉焦急,欲言又止。
春霞便道:“發生了什麼事?你急什麼呢!”
“侯爺、夫人!”銀杏忙道:“大公子跟那位小楚公子在花園裡打起來了!”
三個大人都吃了一驚,春霞忙命銀杏帶路,一邊起身一邊說道:“遠兒真是越來越不像樣了!好好的怎麼打起架來了!”
雖說小孩子在一起難免磕磕碰碰,可這速度也太快了點吧?兩人在一塊兒還不到半天呢!
“簡兒平日也是胡鬧的,咱們先去看看!”楚王不覺也皺起了眉頭。
春霞瞟了楚王一眼,心道這還用你說?剛纔我便看出來了!想想楚王一個大男人哪兒會教導孩子?他是他親幼弟,面上又是他唯一的徒弟,在楚王府中除了他就是他最大,那孩子若是個不囂張有脾氣的纔怪呢!
幾個人來到花園中,杜夫人和洪一剛好回來,已經將他們拉開了,只是兩個人還鬥雞眼似的怒目相向,兩張同樣眉清目秀、玉雪可愛的小臉緊緊的繃着,你不屑、我也不屑。
春霞等上前一問,才明白兩個人因爲追趕一隻兔子給鬧的。
原來年穆遠昨日昨日射獵還不過癮,正好今日來了個年齡差不多的小夥伴,他便得意洋洋的跟人誇口炫耀昨日如何如何好玩,又叫人將捉回來的活野兔放了一隻在林子裡,說要跟姜簡比賽看看誰能獵到野兔。
姜簡在楚王府那也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聽着年穆遠炫耀誇口心裡頭很不服氣,滿口答應比賽。他跟楚王師父習過些基本的武術,這一比起來,年穆遠才發現自己壓根就不是人家的對手!
他手裡的小弓小箭纔剛剛搭上瞄準那雪地林子裡飛奔的野兔,人家姜簡已經施展輕功、身形靈活的上前,沒幾下子便輕輕鬆鬆的將野兔子活捉了。
姜簡哈哈大笑,得意的瞅着年穆遠。
年穆遠心裡頭氣得不行,正想着怎麼找回場子,誰知飛虎太善解人意了,狂吠着便朝姜簡手裡的活兔子撲了過去,將姜簡嚇了一跳,本能下意識的便將那兔子扔了出去!白白便宜了飛虎。
年穆遠見了高興得拍手哈哈大笑,直誇耀飛虎聰明能幹!又理直氣壯的說道飛虎是他養的,這也算是他贏。
姜簡誤以爲是他放狗過來嚇唬自己,冷笑着罵了兩句“卑鄙無恥!”,團起地上的雪團攻擊飛虎,後來手中長劍飛出,一劍擊中飛虎一條前腿上,劃出了一道長長的血痕,鮮血立刻滴落在潔白的雪地上如同綻開了朵朵梅花。
飛虎慘叫一聲,齜牙咧嘴向姜簡撲去,姜簡左躲右閃,向年穆遠喝道:“有本事跟小爺單挑,依仗畜生出頭算什麼本事!”
年穆遠氣得哇哇大叫,喝退飛虎,就這麼,跟姜簡兩個打成了一團,滾得一身一頭都是積雪水漬,溼漉漉的好不狼狽。驚動了丫鬟婆子們,一個個嚇得不輕,又分不開兩位小主子,於是慌忙派人向主子報信……
春霞看着這兩人,束得好好的頭髮歪歪斜斜、蓬蓬鬆鬆的散亂着,衣裳被雪水浸溼得東一塊西一塊,姜簡的腰帶被扯了下來,袖口也撕裂了一大塊,而年穆遠的下襬缺了老大一個口子,前襟也破了,兩人猶自相瞪着,互不相讓。
春霞見狀又氣又急,拉着年穆遠的手沉聲道:“來者是客,爹孃平日裡是怎麼教導你的?怎麼能欺負人呢?”
姜簡聽見這話卻有些不服氣了,忍不住說道:“就他那幾下子,纔不配欺負我呢!若不是我手下留情——”
“呸!你還好意思說!明明是小爺我手下留情!”年穆遠不等他說完一口啐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