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課了,小冬告別雲朵,快步走去門口。
“阿嚏,阿嚏,阿……嚏!”車裡,小冬一連打了三個噴嚏,她抽了兩張紙巾擦着鼻子,嬌俏地說:“矮油,有人想我想了三次呢。”
葉柯看她一眼,心知肚明,“我看你是上課睡覺着涼了吧。”
嗯,你你你怎麼會知道?小冬暗想。
“還好學生呢,還堅持到底呢,額頭上這麼大一塊紅的,不是睡覺那是幹嘛了?”他也是過來人好不好,怎麼會看不出來,小丫頭擺明就是頭枕着胳膊睡覺來着。
小冬嬉皮地笑笑,“嘿嘿嘿,葉大少真厲害啊,什麼都瞞不過你的眼睛……阿嚏!”完了,好像真的感冒了。
於是,她識相地往車門邊靠了靠,萬一真的感冒了,省得傳染給葉柯。
葉柯白了她一眼,瞧她那不長進的樣子就來氣,“下車坐後面去。”
“啊?”不是吧,誰沒個感冒發燒的啊,我只不過多打了幾個噴嚏而已嘛,你這麼健壯一定不會被傳染的,至於把我趕出去不,那我晚上是不是得睡沙發啊?
小冬撅着嘴吧,悶悶地開門下了車,她憋着嗓子吐槽,“我呸,哼,誰稀罕坐前面了!”
葉柯從後視鏡裡看了看一臉不服的小冬,他搖搖頭,打轉着方向盤將車慢慢開出去,邊開邊說:“看你穿得什麼樣,跟高中生似的,怎麼說都是第一次回孃家,別那麼隨便。”
哼,我這叫年輕,叫自我,老人家不懂的。
“那裡有一套衣服,趕緊換上。”
小冬這才發現,自己的手邊有兩個疊着的盒子,光看那精美的包裝,就知道這東西一定價值不菲,而且盒子上還印着一個非常有名的logo,這是一個全世界所有女人都會爲之瘋狂的品牌。
“這是什麼?”
“自己看。”他忙着開車。
小冬扁了扁嘴,狠狠地瞪着葉柯的後腦勺。
可是,當她打開盒子,看到那高貴優雅的小外套時,心裡所有的不屑都化爲了感嘆,“哇,好漂亮啊。”她不可置信地問,“葉大少,這是送給我的嗎?”
葉柯挑了挑眉毛,說:“嗯哼,你穿得好看點我纔有面子。”
切,送我衣服就送我衣服,有必要把話說得這麼直白麼。可是,小冬還是很高興,喜悅遠遠大過了一切,“謝謝你啦,我好喜歡。”
小冬在後座換起了衣服,葉柯開着車,他的眼神時不時擡起來看看後視鏡,這時候不偷看,那就不是男人了。他心裡默默地抱怨,真鬱悶,平常紅燈挺多,這時候怎麼都是綠燈。
到了安家,小冬忙着開門下車,葉柯一見門口的文清芳和安妮,立刻說:“你別動!”
小冬不明所以,聽話地坐着,不敢亂動,還以爲發生了什麼突發事件。
葉柯下了車,親自走到後面打開門,伸手進去,非常紳士地說:“下車吧,老婆。”
小冬一個激靈,忍不住笑了出來,“你幹嘛呢?”
葉柯擡了擡眼睛,“下來啊。”臭丫頭,給你長臉你還不要是不是。
“哦……”小冬默默地把手交給他。
文清芳和安妮傻了眼,呆呆地站在原地,這是她們家的安小包麼,簡直不可思議。
夕陽下,只見安小冬搭着葉柯的手慢慢走下來,她穿着一身水嫩的淡粉色薄莎連衣裙,外面披着一件珍珠質感珠片小外套,踩着一雙白色的小高跟,優雅而又不失氣質,頭髮隨意地披散着,刻意的凌亂中多了一點隨性,這俊男靚女的搭配,堪稱絕配。
說實話,小冬走下來的剎那,不單單文清芳和安妮看傻了,連葉柯也看得癡癡的。金黃色的餘輝把小丫頭的臉映襯得紅紅的,她一笑,彷彿全世界都圍着她笑。要怪這深秋的夕陽太過美好麼,還是要怪周越選的衣服太合適她?他感覺自己連心跳都快忘了。
“大媽,大姐,我回來了。”
視線拉回,葉柯擺着一張酷臉,淡淡地朝文清芳點頭,“媽,你好。”他沉穩內斂,冷峻嚴肅,簡單一句問好都是鏗鏘有力的。
至於安妮,他是絕不會叫她大姐的,就算他敢叫,只怕安妮也不敢應。
文清芳的臉,早已僵硬了,笑出來自然也是僵硬的,“葉大少,快請進吧。”
葉柯不急不慢地說:“我後備箱裡有點見面禮,讓管家拿一下吧。”
“好,老鐵啊,聽到葉大少說的話沒?”文清芳還是開口閉口稱呼他爲“葉大少”,不敢改口叫女婿啊,他氣場太強了。
看葉柯沉默冷酷的樣子,小冬一下子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她挽着葉柯的胳膊,深吸一口氣跟着他一起走,小高跟踩得穩穩的,好像自己也變得強大了,第一次,她第一次這麼昂首挺胸地走進了安家的大門,還是走在文清芳的前面。
安世達一看他們進來,熱情地迎上來,“小冬,爸很想你啊。”
小冬纖巧的手被安世達牽起,十八年來,她第一次握到了父親的手,可是,她心裡只有一個感覺,父親的手不如葉柯的手溫暖。
她淡淡地笑了笑,“爸,我也很想你。”客套話她也會說的,在安家十三年,唯一教會她的本事,就是僞裝,僞裝成安小包,可以不愁溫飽,僞裝得很客套,大家都有臺階下。
再後面就是安雅,安雅靜靜地看着小冬,像一朵白蓮花,出淤泥而不染。
“二姐。”小冬繞開安世達,走到安雅面前,那神情,跟剛纔簡直判若兩人,“二姐,我怎麼在學校總是見不到你啊?”
“我已經實習了,學校很少去的。”
“難怪見不到你,對了,我網球聯賽拿了亞軍哦,不過冠軍是李心亞,我打不過她。
安雅直白地說:“這朵殘花敗柳根本不配拿冠軍。”
“哈哈哈哈。”小冬拉着安雅,笑得合不攏嘴,“可是她真的好厲害啊,打球的時候兇猛得很,本性畢露。”
“那你要繼續努力啊,明年務必把她幹掉。”
“好的好的。”
一旁的安世達根本插不上一句話,如今小冬在家裡說話聲音大了,腰板也挺直了,更加沒有人敢指責她了,連他這個當父親的,都要客客氣氣待她了。
安妮站在葉柯的後面,越看越氣,真是滿肚子的懊惱。當時葉柯來安家選妻,她媽介紹她的時候,葉柯看都不看她一眼,一句話都不說,她一秒鐘就被他給淘汰了。想她堂堂的千金大小姐,從來沒人敢對她這麼無理過,可是對方是葉柯,她連抱怨的話都不能說。
文清芳是一個八面玲瓏的人,看到小冬和安雅有說有笑的,表情也不再那麼僵硬了,她招呼着說:“葉柯,小冬,飯菜都準備好了,吃飯吧。”
吃完了飯,小冬去閣樓上收拾衣服,要說收拾其實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只是她畢竟在這裡住了十三年,多少也是有感情的,難得回來一趟就上來看看。
窗臺上的文竹已經沒有原來那麼茂盛了,許久不通風不澆水,葉子都有一大片發黃了。書桌上和牀頭櫃上都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想想也是,她不在,自然也沒有人打掃,哪裡像葉柯的房間,幾年不住都一塵不染的。
打開衣櫃,有一股紙張發黴的味道傳出,以前都不曾覺得有發黴的味道,現在兩三個月沒打開,味道還挺重。衣櫃本身就不大,還有三分之二的空間放着從小到大的課本。小冬拿了幾件毛衣出來,抖了抖好讓發黴的味道快些散去。
後面傳來腳步聲,她一轉頭就看到了弓着身子的葉柯,“你不是跟我爸在聊天嗎?怎麼上來了?”
閣樓層高並不高,葉柯根本直不了身體,進門的時候還得彎腰,只用一眼就把她的房間看遍了,低矮的樓層,簡單的裝修,昏暗的燈光,潮溼的空氣。
“聊完了就上來看看你。”他難受地問,“你就住這裡?”氣味令人難受,心裡看着也難受。
“是啊,呵呵,你下去等我吧,頂樓是比較悶熱潮溼的,難免有股味道,你受不了的。”小冬繼續疊着毛衣,初中高中都規定穿校服的,所以她也沒多少衣服,冬天就多幾件毛衣而已。
葉柯不走,憤憤地說:“這衣服不要了,都發黴了你聞不出來嗎?”他不是氣小冬,而是氣安世達,這是什麼父親,這是什麼家庭。
“曬一曬就好了嘛,我拿回去先洗一洗,櫃子裡放久了都這樣,是樟腦的味道啦。”
葉柯走前一步看着衣櫃裡,大半的衣櫃都是書本,不發黴纔怪。他拿起小冬手裡的毛衣,全都丟在地上,“我說過孃家的東西不要了,你又忘了?你怎麼總是不把我的話當回事?”
小冬不解,她拿自己的衣服而已,他有什麼好生氣的,不過,他這次生氣,怎麼聽都覺得是在爲她抱不平。小冬無畏地笑笑說:“葉大少,你別這樣,我不要就是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我會買新衣服,穿得漂漂亮亮的,絕不給你丟臉。”
丫頭,這不是丟不丟臉的事情……葉柯嘆了口氣,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走吧,我們回家了。”這種地方怎麼呆人,他是一刻都呆不下去。
牽着小冬走下樓,葉柯的臉臭到了極致,他知道豪門裡有些事情是非常陰暗的,但那都是聽說罷了,不想現在就發生在自個兒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