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灰袍老者在雪地裡抱着賀震,一路往前走。漫天的大雪之中,他的身影看上去格外的孤寂。他一路進了靈託國,進了一個村莊,在村頭的一間破屋前停了下來。
賀震不知道那破屋究竟是老者的家,還是說隨隨便便就選了這麼個地方。但年幼的賀震,當時還真就沒有想那麼多。他甚至還在想着父母什麼時候才能來接他,他一點也不喜歡這個冷冰冰的陌生人,所以他還是止不住的哭泣。
那老者雖然劍術了得,但照顧人上卻不怎麼開竅,任由賀震哭聲震天,那老者無動於衷。賀震哭累了,在破屋裡一堆柴草上睡着了。
那老者簡單修繕了一下破屋,就和賀震在這裡定居了下來。這個世界冰冷而殘酷,流走他鄉外出謀食的也多不勝數,所以老者的到來,村裡人也沒有太多驚訝。繳納了幾個金幣之後,村長也就默認了他倆的歸屬。
那老者不善言辭,一直到老者死去,賀震都不知道那老者的名字。甚至老者收起墨劍,拿起柴刀的時候,沒有人會懷疑他曾經是個絕頂劍客。如果要說名字,可能由於老者劈柴的時候令人印象深刻,於是村民都稱他爲“老柴頭”。
那老者畢竟年事已高,隨着賀震漸漸長大,老者的身體也漸漸不行了。賀震本以爲老者會教他劍術,但很奇怪的,老者到死,都沒有再拿過那把墨劍。賀震有時候不明白,當初他爲什麼要救下自己,如果要找個傳人,那的確該教自己一點東西了,而如果不是,只是想讓自己幫他養老送終的話,老者卻從來沒有對自己要求過什麼。
後來在一個寒冷的冬天,漫天的大雪下了好久。賀震正在院子裡堆雪人的時候,那老者把賀震叫到了跟前。老者這一天打扮很是奇怪,穿上了平時不穿的那件灰色的袍子,盤腿坐在了炕頭上。
賀震走到跟前,老者破天荒的摸了一下賀震的頭,開口說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爲什麼沒有教你劍術?”
賀震沒有回答。
老者嘆了一口氣說道:“世界上那些頂尖的技藝,都不是人主動去學的,它們有了靈性,是會主動去選擇主人的。”老者轉頭看了一下角落裡,那落了一層灰的裝着墨劍的木匣子,“它的確選擇了你,你以後就會明白的。”老者說完,深深的看了賀震一眼,然後閉目不動了。
賀震沒有明白老者這話什麼意思,也沒有弄懂那老者眼神之中想要表達的含義,他想等待老者的下文,可等待了許久,也不見老者再有動靜。他伸手去查看,那老者已經死去了。
賀震將老者埋葬在房屋後面的老榆樹下,立了一塊寫着“老柴頭”的墓碑,然後開始了一個人的生活。
老者生前並不富裕,留給賀震的金幣並不多,所以沒過多久,賀震的生活漸漸拮据,最後淪爲吃百家飯的乞丐。幸好這個村子裡的人生性善良,看到賀震一個人孤苦無依,就在平日裡給賀震帶去一些吃的,或者自己家孩子穿不上而替換下來的破衣服拾給賀震,以至於讓賀震的童年,沒有被凍餓而死。
在這些村民之中,給賀震印象最深的,是隔壁院子裡的一對老夫婦。老夫婦早年因爲某些原因,膝下無子,後來一次外出,從野外撿回來一個被遺棄的女嬰,夫婦給女孩起名叫晴雪。女孩笑起來很好看,如雪一般純淨。因爲與賀震一般年紀,所以兩個人也格外的要好。
後來隨着年齡的增長,賀震和晴雪兩人暗生情愫。老夫婦看在眼裡,內心歡喜。兩口子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嫁出去真就捨不得,而且老兩口以後病倒,身邊也會無人照顧。如果晴雪和賀震在一起,讓賀震做上門女婿,那就是皆大歡喜的事情。一來晴雪避免了遠嫁之苦,他們還能生活在一起,二來賀震這孩子從小也是他倆看着長大,人品長相在村裡也是其他青年無法比的。於是老兩口暗暗合計,對賀震格外的照顧,有意無意的給他倆創造機會。
後來賀震漸漸長大,老兩口出資讓賀震報考了靈託國最有名望的戰士學院。希望賀震能出人頭地,配得上他們家的晴雪,最起碼將來老兩口百年之後,賀震他們倆也應該有安身立命的本事。
那賀震也是爭氣,劍術方面天賦異稟,短短几個月,就已經在學院之中出類拔萃。甚至有人說,賀震是最有希望達到葉如笙那種境界的人,於是,學院也對賀震着重培養。
後來有一次賀震回家,老夫婦把賀震和晴雪叫到了跟前,問明瞭兩人的心意,並把賀震招作上門女婿的想法言明。賀震答應地很是乾脆,而一旁的晴雪已是羞紅了臉。女人的臉紅,勝過千萬句山盟誓語。倆夫婦看到女兒這個神態,心中知道,這個決定是正確的。並且拍案定下,等賀震學院一畢業,兩個人就把婚事給辦了,也早了卻夫婦二人的一番心願。
賀震去學院臨行前,晴雪把他叫住,從懷中拿出一個翠綠色的精美荷包遞給賀震,並囑咐,會等他回來。賀震在晴雪的額頭輕輕一吻,鄭重的說道:“一畢業,我就回來娶你,等我。”說完,拿起行囊上路了。
學院的最後一年是實習歷練,進入軍中參加一些簡單的任務,或者回學校參加一些必要的考覈。像賀震這樣出類拔萃的人,早就有軍方要員來拋橄欖枝,也有一些異性學員暗暗示好。但賀震記得二老的約定,都給推辭了。他時不時拿出那個荷包觀看,心中記掛着那個在家等待自己歸去的人,他計算着日子,希望這一年快一些結束。
晴雪所在的村子在城鎮的邊緣,所以定期要去城鎮的集市上採購物資。再說成親也需要裝飾新房,置辦傢俱。所以在集市那一天,晴雪就早早出門了。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這一天,也是她噩夢的開始。
靈託國的稅務官袁豐有一個獨子,名爲袁正浩。這人仗着自己是個官二代整日裡胡作非爲,吃喝嫖賭樣樣在行。就在集市這一天,他心血來潮想去集市逛逛,準備買幾隻鳥拿回家把玩。於是就招呼幾個家丁跟隨,一路往集市上去了。
在逛了幾個鳥攤後也沒有自己喜歡的,心中一陣沮喪,於是命家丁把周圍幾個鳥攤給掀翻了。然後,他決定去集市東邊的一家酒樓喝酒。
去酒樓,需要穿過賣布匹的地段,袁正浩漫無目的的走着,忽然看到了一道靚麗的背影。那背影體態玲瓏,身材曼妙,樸素的衣衫之下,難以掩飾曼妙的身姿,整個看上去,給人一種冰清玉潔般的高雅。看慣了花枝柳巷的庸脂俗粉,乍一看到這種清純樸素的,一時間心癢難耐。
他走過去,拍了一下女孩的肩膀,那女孩回過頭來,袁正浩看到那女孩的容貌,一時間竟然看得呆了。
晴雪正準備給賀震買點布料做一件好看的衣服,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一回頭,就看到一個面容醜陋流裡流氣的人正一動不動的盯着自己。她有點膽怯,撇下布料快步跑走了。
袁正浩一時間沒回過神,就這麼看着晴雪向遠處跑去。等晴雪跑遠了,那袁正浩望着晴雪消失的方向失神。幾個家丁面面相覷,從沒有見過少爺如此的失態。一個家丁上前詢問:“少爺,你怎麼了?”
那袁正浩指着晴雪消失的方向語無倫次地開口說道:“她……她……”
那個家丁也是個人精,一看就明白了,轉頭跟另一人說道:“偷偷跟上剛纔那女孩,看看是誰家的姑娘。”另一個家丁一點頭,然後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