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交換了包袱皮,然後在山裡等了許久,一直到傍晚時分,方纔離開,朝着另外一個方向行去。
這回身後再也沒有跟着人,但小木匠還是有些疑心,又反覆停了好幾次,都沒有瞧見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最終肯定,那幫傢伙到底還是被他給繞暈了。
藏身咒運用得好,在某一個特定的時間段,當真是一門神技來着。
他帶着三人一貓,一直摸黑趕路,差不多到了凌晨寅時三刻,他才歇腳,找了一個山林邊兒上,鋪上了一些草皮,讓大家先歇一歇,等到明天,在準備進城去。
安油兒先前的時候,對小木匠還十分客氣和禮貌,也儘可能地學着楊不落去滿心討好,表現出極強的求生欲來。
而此刻,他心裡的情緒卻藏不住,一路上懨懨不說話,停歇下來也是生悶氣,躺下就睡去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心智發育不全,小木匠也不計較。
畢竟不可能人人都是顧白果這樣的妖孽。
楊不落倒是十分客氣,忙前忙後的,不過他並非修行者,能夠咬牙堅持到現在,已經十分不易了,所以得了小木匠的吩咐過後,躺下休息,不一會兒就睡着了,而且還有鼾聲響了起來。
小木匠雖然也十分疲憊,但每日的功課還是要做的,當下也是讓虎皮肥貓幫忙警戒,而他則盤腿打坐,行運周天。
一輪氣行運下來,他長長吐出一口氣,然後睜開了眼睛,卻瞧見顧白果竟然將繡着《山間花陰基》的包袱皮舉着,藉着那月光的間隙打量瞧看。
小木匠的第一反應是去瞧安油兒,發現他到底是個小孩子,勞累一天,此刻已經睡得很熟了。
確定完這一點之後,小木匠走上前去,抓着顧白果的右手手腕,低聲說道:“你幹嘛啊,這個東西是你該看的麼?”
這山間花陰基聽着名字十分古怪,但小木匠剛纔瞟了一眼,卻發現並不是什麼正經玩意兒。
它裡面講的,卻是男女之間雙修的事兒。
什麼是雙修呢?
咳咳咳,這個在以前,的確可以說出很多事兒來,但現在的網絡環境,大家意會一下就好了——總之,對於小木匠來說,先前經歷了“假龐二小姐”的事情之後,對於這事兒,多多少少,有些畏之如虎。
更何況顧白果還是這樣的年紀,過早的接觸到這樣的東西,當真不是一件好事。
小木匠想要攔着顧白果,然而顧白果卻躲開了他抓向包袱皮的手,然後認真地解釋道:“你的思想別那麼骯髒好吧?這一篇法門,講的是道家最頂尖的雙修手段,而且並不污穢,講的是‘神交意動’,靈魂交融,更深層次的修行,對於修行者如何渡過瓶頸,達成突破,有着很大幫助的好吧?”
小木匠聽她這般說,忍不住也打量了一眼,但那包袱皮藏文其實很巧妙,是鏤空刺繡,需要通過光的透射,才能夠瞧清楚上面的文字。
從他的這個角度,實在是瞧不清楚。
不過顧白果這麼說,自然是有道理的,小木匠也沒有再作堅持,若是對她說道:“那你看完了早點睡,明天就要進城了,保存點體力。”
顧白果正全神貫注地打量那包袱皮呢,頭也不回地說道:“行、行、行,知道了,你現在跟我舅媽一樣,嘮叨得很……”
舅媽?
被嫌棄的小木匠頓時就來了脾氣,也沒有再管這小妮子,氣呼呼地睡了過去。
他這幾日來,爲了躲避絡腮鬍那幫人的追兵,絞盡腦汁,此刻也是疲憊不堪,所以閉上眼睛,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次日他醒過來,瞧見顧白果已經將包袱皮重新包好,他伸了一個懶腰,將大家依次叫醒,在附近簡單的洗漱之後,帶着幾人再一次地趕路。
行路至了傍晚時分,幾人便算是進了城。
錦官城坐落於天府之國的腹地,四川盆地良好的氣候與江水滋潤千年,形成了發達的農耕文明,而近一百年來又少有戰火波及,所以城內展現出了格外熱鬧的氣息來。
小木匠進了城,一路走着,四處張望,感覺這是自己瞧見過最爲熱鬧和繁榮的大城市。
不但如此,就連生活於此地的人,都有着說不出來的自信感,眉宇之間,還有幾分亂世裡少見的閒適和從容。
這兒的人講話也很有意思,比較柔和,沒有渝城人那麼江湖,口氣也很是熱情。
小木匠帶着三人在一處傍街的小攤子邊上,吃了碗甜水麪,然後從包袱裡找到了安老七那張寫着地址的紙條,隨後挨個兒問。
他找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最終到了一處家家戶戶都掛着燈籠的小巷子裡來。
小木匠挨着門,一戶一戶地瞧過去,最終在巷子中間的一道門前停了下來。
他用紙條上的地址,與門上的牌號對上了,擡頭打量,瞧見這木門之上,釘着一根釘子,上面掛着一塊木牌,木牌上卻是一朵蓮花,刻得惟妙惟肖,就連小木匠這等的行家,都感覺手藝不錯。
而他伸手過去,將木牌翻過來,瞧見上面卻刻着一個字“齊”,而下方有一行小字。
小字寫着——上旬三至八日休。
小木匠沒來過錦官城,不知道這兒到底是個什麼規矩,將木牌放了回去,瞧了安油兒一眼,問道:“你見過你大姨麼?”
安油兒搖頭,說不,我沒見過。
說完,他又說道:“既然已經到了這兒,你趕緊把我爹留給我的東西還我吧?”
他現在還惦記着那藏着《山間花陰基》的包袱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