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今日方知獄吏之貴
都被朱祁鎮打哈哈了。
畢竟而今對少府來說,即便是佐渡銀礦,已經東北各地的金銀礦,也比不上遵化鐵廠帶來的利潤。
遵化鐵廠對朱祁鎮來說,根本是一座不竭的金礦。
前文也說過鐵價。總體來說,還是相當昂貴的。在前工業時代,都是處於物資緊缺時期,故而即便遵化鐵廠大規模生產鐵料鐵器,但是依然供不應求。
對此,石亨更加震撼。
他心中最後一點點妄想也被打消了。
無他,在燕然山之戰中,他之所以能勝過瓦刺,明軍將士身上的輕便的板甲是起了一定作用的。
雖然並不能說是決定作用。但鋼鐵就是國力的道理,石亨不可能不知道。
雖然沒有用蒸汽動力,也沒有太過先進的冶鐵技術,僅僅是大規模煉焦。但是整個一個分工合作的體系下來,已經很有後世鋼鐵企業的雛形了。
這樣變化的完成,更是讓鐵城之中服役工匠壯丁,有數萬人之多。在正統十四年之後,花了數年才完成了大明京營以及邊軍武器換裝的鋼鐵供應量。
但是而今這樣產量,只需要半年就夠了,剩下的就要看兵工廠那邊的工作量如何了。
石亨被震撼過之後,繼續向北京而去。
一路上卻覺得北京到通州之間比之前繁華太多了。
北京的地理位置,是天然吸河北地區的血。
在現代是這樣,在古代也是這樣。
只是在古代城市的集聚效應,並沒有後世那麼強大而已。
但是即便如此,河北水利五河三湖計劃完成,已經十幾年了。快二十年了,這就是一代人的時間。
這一代人時間之內。
河北並非不受災的。
有時候災情嚴重的時候,河北水利也有不堪重負的時候,但是即便如此,也比之前好上太多了。
這些小問題,改變不了河北地區欣欣向榮的局面。
所以河北的繁榮更多反應在北京附近。而今在瓦刺被擊敗之後,整個九邊的經濟都呈現出一種上升的趨勢。
其中原因很多,比如與蒙古大規模貿易。
但是戰爭讓位於和平,卻是最重要的原因。
等來到京師附近的時候,還不等到了城門處,已經熙熙攘攘不能行車了。這還是石亨亮出了自己國公的身份,才奪了一條路。
這也是爲什麼修建外城的計劃,好幾次提到了朱祁鎮的桌面上了。實在是很多地方,城外的繁華已經與內城相差無幾了。
只是石亨還沒有在這種繁華之中,回過神來,他明明不過數年沒有回到京師,就好像錯過了一百年一樣。
就有百餘名錦衣衛攔住了石亨一行人。
卻是錦衣衛指揮使雲雷親自帶隊,見了石亨,雲雷先是下馬行禮,行禮之後,高舉聖旨,說道:“有旨意。”
石亨心中一凜,立即凜然受命。
雲雷說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忠國公石亨,不明朕意,坐鎮龍城以來,數亂法紀,罪不容誅,令錦衣衛徹查------”
石亨甚至沒有聽清楚後面說的什麼。就已經悚然而驚。心中一時間空白一片,什麼都來不及想了。
雲雷讀完之後,恭恭敬敬的說道:“國公,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石亨目光掃過周圍,雖然他身邊只有百餘名錦衣衛,截斷道路,將百姓遠遠趕在一邊。這些錦衣衛雖然身着錦衣,但是從衣服下面鼓鼓囊囊的樣子,石亨也能判斷出他們都身帶甲冑。
即便如此,石亨已經不是太在乎的,但是他卻感受道附近街道兩側的兩層三層的樓房之上,有目光盯着他。
當他去看的時候,卻看不清楚。
不曉得這裡又藏了什麼手段。
石亨與石彪不敢說萬人敵,但是百人敵卻是有的,身邊十幾個親衛,也個個了得。
雲雷雖然覺得石亨定然不敢拒械反抗。但也不會將希望寄託在石亨不反抗之上,故而他明面上僅僅帶了百餘人,當然這百餘人都是好手,能不能制住石亨卻不好說了。
暗地裡還調動了不少人藏在兩側房屋之中,還有一些火器。
即便是石亨英雄了得,面對火銃集火射擊,估計也沒有什麼活路。
石亨嘆息一聲,說道:“我跟你走。”
從這裡到詔獄的路上,石亨都有一些渾渾噩噩的,他想不明白,爲什麼自己已經來了,卻被直接投入詔獄之中了。
等來到詔獄之中,纔想明白,不管是因爲什麼,最重要的是先從這個鬼地方出去。
任石亨是何等大將軍,在詔獄之中,難免有一點點心怯。
詔獄之威名,實在能令小兒止哭。
石亨所在房間,條件相當不錯的,居然說有很多有名的人曾經在這裡住過。即便沒有在這間,也在這個房間附近。
比如,楊士奇,楊溥,李時勉,等等大臣,都在詔獄有過交集,只是到了正統朝之後,朱祁鎮就很少用詔獄了。
而今詔獄最深處的雅間,已經好幾年沒有遇見客人了。
但是即便是雅間,也不過是一牀一桌一椅一小窗而已。
“我要見陛下。”石亨說道。
雲雷說道:“不急,陛下說了,讓你在這裡交代問題,等一切問題都解決了,再說見不見你的事情,或許就不用見了。”
石亨豈能不知道,雲雷話中的含義。就是如果石亨的問題太過嚴重,就直接到菜市口走一刀。
朱祁鎮就不用見他。
石亨說道:“我有什麼好交代的。”
雲雷說道:“既然國公覺得,你沒有什麼好說的,那我來說。”
於是乎,雲雷在石亨的牢房外面安置了一張書桌,讓人搬出來很多檔案書籍。雲雷坐在椅子上,開口問道:“正統十年,你在大同放行三車武器,共有刀槍三百餘柄,甲冑十七領,是否有此事?”
石亨一聽,說道:“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再說這案子不是結了嗎?”
雲雷說道:“好,既然國公說結了,那就結了。”雲雷從一旁賬冊之中抽出幾本,讓人拿走,隨即就有人又增加了數本放在上面。
雲雷從最上面抽出一本,說道:“那就說夾金溝的事情吧。”
石亨頓時一愣,說道:“什麼夾金溝?”
雲雷輕輕一笑,說道:“國公,你做的事情都太粗糙了。我可是一直看得起國公,但是國公不要看不去我們建議錦衣衛纔是。”
雲雷也不等石亨回話,就開始唸了。
從夾金溝被發現的時候,石亨從現場拿走多少塊狗頭金。
石亨已經有些亂方寸了。
如果說剛剛的事情,是因爲王振走私案,有很多知情人,但是夾金溝的知情人就少很多。再看一邊簡直如山如海的奏疏。
石亨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把柄落到錦衣衛手中。一種危機感油然而生。
只是強辯道:“這事情固然是我不對,但是這也算不得罪吧。”
“對。”雲雷說道:“這些事情也算不上罪,不過這僅僅是開始。”
隨即雲雷就開始唸了,也不問朱祁鎮了,照本宣科,其中內容無非是年月日,石亨用什麼方法通過哪些人,從金礦之中搞出來多少黃金。
雲雷一口氣唸了三頁左右。
這幾乎是一本帳,一月爲單位,從夾金溝金礦開採之後,一直到現在,甚至雲雷都念得不想念了,交給身邊的錦衣衛念。
雲雷只是問石亨道:“這,國公你又認不認?”
石亨是徹底震驚了,無他。這裡面的具體數字他未必清楚,但是有一點卻是真的,就是夾金溝他一直分一杯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