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見石亨
當然了,彈劾石亨的罪名其中有一項就是養賊自重,至於草原上這些亂七八糟的部落與馬匪是不是石亨養着,只有石亨自己知道了。
石彪報名,石彪在軍中也是有些名聲的。
當初燕然之戰,也是屍山血海之中殺出來的,軍中稱呼小石將軍。
龍城城中也有人認識他,自然開了城門,並向忠國公府稟報。
石亨聽說侄子來了,自然大喜過望。
石亨也知道,不要看他收了好幾百義子,一時間讓龍城有滿城皆姓石的感覺,但是真正能依靠的石家親族子弟,也唯有石彪,他其他幾個侄子無非是因爲他石亨發跡了,給提攜出來的,唯獨他這個侄子,即便沒有他的提攜,也是遲早出頭的。
石家下一代,已經自己的子嗣都要靠他這個侄子了。
故而聽石彪來了,自然歡喜相見。
雙人都是一身白。
石彪乃是一路頂風冒雪,早就被風雪裹了一層,渾似一個會動的雪人,頭上臉上眉毛上睫毛上衣服上帽子上靴子上,無處不是雪。
而石亨卻是身穿一身名貴的貂皮,不,或許不是貂皮,以石彪的眼力一時間看不出來,這是什麼皮毛。
只是見隨着燈光流轉,這毛髮之上似乎有光焰在流動,一看就名貴之極。縱然外面天寒地凍,石亨一身裘袍,居然額頭微微見汗。
石亨見石彪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說道:“這是兒郎們在極北之地獵的玄狐皮毛,這玄狐分外難獵,我也也給你準備了一身,快去換了衣服,你我叔侄,好好敘舊。”
石彪領命,洗了一澡。換上狐皮裘衣。果然覺得一股熱氣向內而來,頓時覺得窗外的風雪都變得可人起來。
石亨早就等着他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火鍋就在中間,外面一些各種菜品已經在放在這裡,不過最多的是羊肉。
一來武將出身的叔侄兩人,勇力過人的同時,也養成了無肉不歡的習慣。
二來在龍城這個地方,找些肉,要比找些菜容易,特別是對於已經進入冬天的漠北,所謂菜無非是白菜蘿蔔而已。
倒是漠北羊卻是京城菜館的新品,很受達官貴人喜歡。與尋常羊滋味各有不同,似乎唯有豐州癱羊能與之一比。
至於火鍋這樣吃法,早就有了。而且朱祁鎮本人也是一個不褲虧待自己的人。故而他在傳統火鍋之上也增添了一些吃法。
所以石亨而今與石彪吃的火鍋,與後世的火鍋幾乎一樣。
幾十斤羊肉下了肚,石彪又喝了不少酒,只吃得滿頭大汗,他忽然放下筷子說道:“哎,這樣的美味,我不知道還能吃幾次?”
石亨笑道:“你說什麼葷話,你若是喜歡,帶一千隻羊回去,想吃到什麼時候就吃到什麼時候。”
石彪說道:“叔父,我石家大禍臨門,滿門誅絕在即,倒是想會遼東吃遼東老羊骨頭也不成了。”
石亨見石彪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意思,神色也鄭重了幾分說道:“我還沒有問,是誰讓你來的。”
石彪在軍隊之中可是有司職的,是決計不可能擅離職守的。
石彪說道:“自然是皇帝。”
他一揮手,讓下面人將他帶來的那個箱子拿過來。
就在一邊的地面上打開。石亨翻了幾本,臉上頓時氣的黑了,又翻了幾本,大怒將手中的奏摺砸在箱子裡面,說道:“一派胡言。”
卻不知道是惱羞成怒,還是氣急敗壞。
石亨說道:“皇帝讓你來做什麼的?難不成大義滅親?”
石彪說道:“如果叔父不肯認罪,侄兒也只能大義滅親了,我知道我不是叔父的對手,這裡也是叔父的地盤,只求叔父快些殺我,讓我得一個忠義之名,好讓我這一脈能在朝廷清洗之中活下來。我石家不至於絕後。”
石亨聽石彪的話,先是大怒,但是聽到最後,卻長嘆一聲,說道:“何至於此?”
石彪說道:“陛下的意思已經很明白,讓他獨自上京。否則他就令大軍來取龍城了。”
石亨冷笑一聲,說道:“我倒是看誰敢來龍城?”
石彪說道:“叔父,朱儀你可有辦法對付?”
石亨一聽朱儀這個人名,頓時腦門生疼。
朱儀雖然是石亨的下屬,但是人家後臺硬,關係強,手腕也不弱,在龍城之中也有一衛人馬還有好幾個蒙古部落是朱儀的人。
甚至石亨也感覺到,他麾下的軍隊之中,也有人與朱儀暗通。
這讓石亨很是苦惱。
如果造反僅僅是兩軍交戰,石亨反而鬆了一氣,但是對於他麾下將士之中,到底是那些人願意跟隨他一條路走到黑,石亨也不清楚。
畢竟石亨很有名將風範,但是大明皇朝畢竟不是草臺班子,從太祖太宗仁宣到當今五代皇帝了,已近百年。
朱家天下早已深入人心之中。
軍中很多人投奔石亨這個山頭,更多是希望能得石亨提攜,從而平步青雲,可不是跟隨石亨來玩什麼造反遊戲的。
至於石亨有沒有死忠?
自然是有的。
石亨不管怎麼說,也是有一些即便是刀山火海也願意跟着他打的親信,但是這數量太少了一點。
除卻這些人之外,也只有一些朝鮮人願意跟隨了。
畢竟他們對大明沒有忠心可言,甚至還有怨氣。
但是這數量上就更少了。
在與瓦刺大戰之中,雖然有朝鮮人蔘與軍隊,但是數量並不多,朝鮮人更多是屯種,當農民。
不是石亨看不起他們,他們真幫不上什麼忙?
石彪見石亨說不出來話,徑直問道:“叔父,你難道真想造反嗎?”
石亨嘆息一聲,說道:“反什麼反?你叔父不是傻子,當今不是一個好相與的,只是我覺得瓦刺我功勞最大,但是封賞與楊洪相差無幾,想學沐家,爲我石家弄出一處永鎮之地,只是誰知道,就變成這樣了。”
石亨所言是真話。
造反的念頭,無非是在午夜夢迴之際,略微一狂想而已。
石亨知道是不成的。
且不說大明江山鞏固,即便他造反,也未必能打破宣大防線。單單說朱祁鎮本人,石亨就有一種複雜的感情。
石亨可以說是朱祁鎮一手提拔的將領,縱然因爲之後很多原因,石亨對朱祁鎮的一些處置不滿。但是內心深處還是對朱祁鎮有些驚懼的。
石亨是大將,在政務上,法紀上,石亨固然弄得一團糟糕。但是在軍事上,他卻有天然的天賦。
一場仗能不能打,他只需一看,就知道了。
如果造反的話,在石亨看來,不管怎麼樣都是一個死。
他覺得漠北是他自己打下來的,而今自己在這裡降伏也是應該的。只是萬萬沒有想到事情已經發展成出這個結果。
一時間石亨也茫然失措,不知道該怎麼辦是好?
石彪說道:“既然叔父對朝廷一片忠誠,這些不過是造謠生事之言,叔父與我一併回京,就真相大白,想來陛下定然會補償叔父的。”
石亨冷笑一聲,說道:“我回去,恐怕就再也出不來了。”
石亨這一句話,卻是兩層意思。
一層是擔心回去之後會處於極刑,畢竟這箱子裡面很多事情,石亨他都做過。邊軍舊將的德行在石亨身上表現的淋漓盡致。
另外一層意思是擔心,恐怕即便不殺他,今後也是一個閒散公侯了,對於帶兵打仗慣了的石亨,簡直比殺了自己還難受。
這也是他萬萬不願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