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祺正見她這樣於心不忍,把她請進房間。很誠懇地勸說;“別的事我還可以依你,你喜歡到山上玩,我也知道,下次我帶你到我們村的山上去玩。可是,我們去的那個山不但高大,而且陡峭,野獸,蛇,很多,不但你吃不消,危險性也極大,真的,我一點都不騙你。”
誰想到孟玉蝶想都沒想反駁說;“不!我不相信。你們去得,我就去不得。你講出道理說服我,我可以考慮。”
“山上有個爺爺病啦,需要我們照顧,”段祺正半真半假地說。“他不喜歡與生人接觸,否則他會拒絕我們上去,我們是答應過他的。”他不願提學武的事。
這個理由當然說服不了孟玉蝶,她說。“你人是很聰明,就是不會說謊話。如果山上的爺爺病啦,需要人照顧,你們一星期只去一次,那他的病根本就不重。這樣你們也照顧不周到,人又累。還不如干脆把他接下山來。如果沒地方住就住到我家來,我也來幫你們一起照顧。我要比你們富裕真是事實吧,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把爺爺接下來好不好。”
如此的衷心熱言把段祺正說的有口難言,臉上浮起了羞澀。他知道她的心是好的,家裡確實也富裕,不是在信口雌黃。沒有辦法說服她不去,多說無益保持了沉默,低頭做作業。
孟玉蝶見他不作聲以爲給她說服啦,臉上微有了笑容,靠攏過去撲在他的肩上撒嬌說;“明天讓我一起去嘛,我保證不會給你貼亂,也不會要你照顧,如果不行——下次我保證不去。”
段祺正知道說服不了她,編不出更好的理由,只顧埋頭做作業。孟玉蝶急着等着他答覆。等了良久未見他答應,剛纔微妙的希望成了泡湯,情急之下一把推過去。
段祺正正在聚精會神計算一道難題,被她一推思路打亂,無名火起,霍地站起來一把推,生氣吼道;“你煩不煩啦,去什麼去,不能去。”
孟玉蝶沒有提防,段祺正推過去力道較大,她站不穩,往後踉蹌退卻,差一點跌倒。聽說不讓她去,立時火起,又羞、又氣、又腦,頓時惱羞成怒,最主要還是委屈與吃醋,怒斥道;“你始終不讓我去的最終原因,就是有謝夢瑩在,你以爲我不知道。說的多冠冕堂皇,爲照顧山上的大爺爺,都是藉口,騙人。你們每星期到外面去都在鬼混,不要臉。”
“你胡說什麼!”說他們在外面鬼混,段祺正氣得七竅生煙,怒愕道;“你再說一遍。”看似氣勢洶洶。
孟玉蝶哪裡會怕他,豁出去啦,氣的發暈,哪會管那麼多。她不但沒有軟弱,跨上一步,攖其鋒;“你們就是去鬼混,不要臉。”
段祺正氣的滿臉漲得通紅,發狠吼道;“你纔不要臉,給我滾,從今往後不要再來我家,整天的胡攪蠻纏。”
罵她不要臉,橫蠻死纏,孟玉蝶氣得發瘋。攥起桌上的作業本、連同書包,包掛桌子上所有的東西,發瘋似地扔向他。
段祺正見把他的作業薄亂扔,弄成狼籍,橫眉怒目,火往上穿,舉手正想給她一個耳光。
“你要幹什麼!”就在這時,房門突然開啓,他的父親站在門口沉聲喝道。
孟玉蝶趁此奪門而出,淚涕滂沱,發瘋似的狂奔出去……
段祺正的父親攔都攔不住。但他知道他們爭吵的內情,還是責備兒子態度太粗暴,更不該要對她動手。“她想和你一起去,是她信任你,喜歡你。你不讓她去,是你沒有對她開誠佈公把事情說清楚。雖然你有難言之隱,她這樣糾纏下去,你瞞得了嗎?你又沒有在做見不得人的事,怕什麼,就讓她知道好啦。還不快去追。如果晚上她有個什麼閃失,你一輩子都甭想安心。”
晚上夜色瀰漫,鐮刀彎的月亮氤氳不清。段祺正給父親訓了一頓,穿上靴子馬上追出去。追了一段路不見孟玉蝶的蹤影,覺得奇怪,她不會跑得那麼快吧?耳邊響起剛纔父親的訓導,“她晚上如果有點什麼閃失,你一輩子休想安心,”心裡頓感杌隉不安。他奮起直追不相信會追不到她。又追了一段路,未見她的蹤影,他立刻停下來。這時,他的心裡有點發慌,藤時起了不詳的念頭,難道她真的?不敢再往下想。後悔起自己剛纔的粗魯,茹莽。又不認識她的家,從來沒有去過她家,半夜三更路上沒有行人,去問誰?怎麼找?他想喊,還是覺得不妥,因爲他很瞭解她,這個時候喊叫,就算她聽到了,不但不會答應,還會反而遮蔽起來。
段祺正腦子急速反轉,根據時間推斷,斷定她沒有跑得那麼快,一定是跑進了哪一條田埂小路。可是,路兩邊大大小小有幾十條田埂叉路,她會往哪一條而去呢?他極目搜索路兩邊,也沒有看到有人影晃動,急的汗珠直冒。他再次深度揣摩,以自己追出去的時間算起,雖然剛追出來時速度不快,但那段時間也不過是幾分鐘而言,在這瞬間的時間裡,她能跑多遠。路兩邊的田埂路,哪幾條寬一點,哪幾條很窄,在他心目中都一目瞭然。他突然肯定,她一定是往北邊的那條田埂路而去。
段祺正算得沒有錯,的確聰明。孟玉蝶是逃進了這條田耕路,她三天兩頭的來他家,對路兩邊的田耕路也有點熟悉。這條田埂路開始段比較寬一點還鋪有幾塊小石板。她料定他會追出來,爲不讓他追到,她當然要儘快地躲起來,可這條田埂路只是口頭一段寬點,越到裡面越窄,更讓她沒有想到的是,裡面都是亂墳崗。她奔得急,又是黑夜,突然之間田埂路變得很窄,被田埂缺口上面凸出的泥土絆了一腳,人往前衝,踉蹌之中站腳不穩,摔倒在田裡。兩隻腳都已是爛泥。她任性起來死活都不管,此時也顧不得身上都是泥。剛巧,這個時候就是段祺正追出來的時候,她爲了不讓他發現,撲在爛田裡不起來。
這的確是對段祺正一次重重的懲罰,要是她馬上爬起身跑,馬上就會被段祺正看到。
孟玉蝶發現段祺正往前面追去,她馬上爬起來往裡面跑,傷心欲絕使她失去了理智,“叫她滾,說她不要臉,從今以後不許她再去他家,還說她橫蠻死纏。”她怎麼會不氣瘋,還要打她,如果不是他的父親及時出現,一個耳光已經摑在了自己臉上。她越想越氣,越傷心,反而沒有了眼淚,萬念俱灰,只有恨,想死,這時,如果面前有一條河,她會毫不猶豫地跳下去。
“想死”是一回事,觳觫又是一回事。當她發現自己跑進了墓穴地,立刻恐懼的顫慄。想跑出去,回頭看見一株草割棺材,嚇得冷汗涔涔,尖叫出聲,昏暈在地。
段祺正算準了路線,一口氣追到底,還是沒有發現孟玉蝶的蹤影,心裡大駭,毛骨悚然,他不是害怕,而是擔慮。急的,直蹬腳,情不自禁地叫喊起來,“孟玉蝶——你在哪裡?快出來,我讓你一起去好不好。”聲音明顯帶有哭音。
他一邊喊叫,一邊四周搜索。暗道,如果她沒有發生意外,肯定在這一帶附近。根據他對她的瞭解,就算她在面前,也不會輕易出來。這就是她的任性,性格。忽然,他看到有一個墳墓地,縱目細看沒發現有人躲着。但他還是沒放過親自到墳墓地尋找。
他耳鳴目明,愕然看見地上有一個人躺着,頓時聽到地上有蠕蠕的遊動聲。他的視力極佳,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人果然是孟玉蝶,同時也看到一條蛇正向她游去。他來不及喝斥,疾速地穿過去,飂戾一腳踢向蛇,快、準、狠、蛇,被他踢出幾丈遠……
找到了孟玉蝶,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總於落了地。顧不得叫醒她,抱起她就往外走。
孟玉蝶是被嚇昏的,被段祺正抱起,就甦醒過來。她正在絕望於惶恐中,腦子迷亂不清,天又黑,以爲是被鬼抓住。她發瘋似地掙扎,尖叫號啕。
段祺正沒有防備她會突然不要命的顛簸,失手滑落,孟玉蝶從他的手上摔到地上。幸好下面是泥土地,加上他反應極快,她腳着地,頭還沒有着地,這一摔,反而把孟玉蝶的神思摔醒過來。但她任就沒有停止反抗與掙扎,不要他管,不讓他抱,陣陣顫慄啜泣。
段祺正雖和孟玉蝶同歲,但他天天鍛鍊,每天勞動,又有男女分別,力氣要比她大的很多。他強行把她抱出去,由於她要掙扎,他雙臂箍得很緊,讓她動憚不得,幾欲窒息。嘴上不斷地講着好話,認錯,答應她一同去高山。
孟玉蝶並沒有答應她去高山而休止,她坐在地上不吭不響也不起來。
段祺正好話已經說盡,錯也認了,也經過賠禮道歉,她還是不肯原諒,他真的已經無計可施。已快到深夜,兩個人身上都是泥,還有這麼多路要送她回家,父母在家裡也會很着急。他想發作,但還是忍了。他遽然想到了她不肯罷休的原因,是因爲和她吵架時說;“滾,從今以後不要來我家的話”沒有“收回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