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慶城有些亂。三寸人間
恢復秩序不是在外面掛幾張安民告示,或者派一些大兵街巡邏可以搞定,那是需要真正將權力與責任劃分清楚,纔會有人去將任務完成。
區區過千人馬,控制城牆和城門都稍顯不足,如何可以再進城去?
李向前忽然記起後世看到的美帝大兵在伊拉克被如何伏擊的視頻,那些大兵個個裝備了價值鉅萬的裝備,卻因爲伏擊,被一羣每月一袋大米可以打發,手的ak47最多幾百塊幾千塊的鬍子大叔打的痛不欲生,原因何在?
打仗不是打電子遊戲,你可以提前預支馬要打響戰鬥了,甚至有的會告訴你具體任務,不會有什麼阻礙你的事情發生。
真實的戰鬥,或者說巷戰城市戰治安戰,最麻煩的是,你不知道戰鬥會下什麼時刻打起來,也許前一刻還在和兄弟們一起討論着城裡那個院子裡的婊子便宜又帶勁,或者下次在哪搓一頓,下一刻被突然衝出來的槍手打成了碎片。
次數多了,任何人面對治安戰都會精神高度緊張,這不是普通人可以受得了的,到最後,全都變成了精神緊張的潛在病人。
同樣,道理是相同的,城市戰的要求太高,如果還要要求一支沒有完成政治教育,只不過是趕時間的看了幾場什麼楊白勞之類的電影,讓他們將仇恨的目光看向了那些士人,忽悠一個美好的未來,保證糧餉。
但是李向前也不認爲,如果將他們撒丫子一樣散進城裡,不會變成一羣劫匪啊。
所幸邢夫人的後續部隊開始陸陸續續趕到,都是莊稼漢,腿腳行軍還是做得到的,同時城裡的人該跑的能跑的都發現只要尋求城門口的庇護可以安然無事,因此在四處城門口處,都形成了一個不大的難民點,當然了,對這些人是必須甄別的,鬼知道他們之是不是混了當初入城的流民?
李向前倒是對這些流民並無惡感,都已經快餓死了再要求人家彬彬有禮有些搞笑,不過在劫掠過足了癮頭的人,再想讓他們好好的如此命令勞動致富有些困難,事實李向前根本知道自己沒那麼大的人格魅力將人改變。
當然了,這些傢伙其實是很好的移民對象,本身是百萬人口死亡後活下來的人,無論男女都已經徹底將心變得冰涼,掙扎求存的心思很重。
這種情況下,去我們新開發的廣南省不好了,雖然廣南省本質還沒有開府建衙,只是紙面的空頭計劃,但已經是長老們頭一把抓的任務,視作是滲透掌握兩廣的好機會。
對於城市人口的甄別效率還是很高的,雖然被入城劫掠,但是最起碼幾萬註冊人口,外加其餘人口,事實也是一座十幾萬人口的大城,不是那麼容易被殺的,尤其是同一時間出現了邢夫人的扼制,李定國思索一會,開始了大規模的搬運船準備走人。
因此城裡活着的人不少。
而且這個時代編戶制度,也使得外人冒充難加難,先找出每個街坊做里正或者什麼的人,然後開始慢慢辨認,那些試圖冒充城裡的人的,基本都被識別出來,然後進行二次識別。
這套系統下,幾乎無人可以逃脫,慢慢的,城裡被困的流民基本都知道,現在來了強力官軍,想跑出去不容易。
於是換了種方式。
李向前到達後,先是一夜的修整,然後那一個白天,在慢慢的將籠頭拉緊,將反抗的可能性削弱,同時城裡的倖存壯丁也得到了簡單的武器,恢復自己的家園,當然了,他們的作戰任務不大,而是作爲帶路黨和治安隊進行輔助。
這裡面當然也夾雜着有人看見好東西想下腰的想法,好在李向前之前命令所有人將隨身物品交給家人或者存在庫房,再配合搜身,以及團隊一起行動,可以將趁機撈好處的行爲降低到最低。
他可以想象,很快各種財物糾紛要起來了啊。
“將軍爺爺,我等服了,只要您高擡貴手,放我們出城,我們再也不敢了,一定老老實實做良民。”
在地磕頭的,是一個看起來可憐兮兮的老頭,不過他擡着來的東西可是真不少,安慶作爲一個靠長江的城市,本身有吸納財富的能力,只不過現在全都便宜了外人了。
當然了,以他認認真真勘探過南非黃金、舊金山黃金、澳洲黃金的儲藏的眼光看來,不夠看了,真正讓他側目的是那十幾個姑娘,都是哭哭啼啼,衣衫有些髒土,但看起來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孩。
“這些女子,我們可一個都不敢碰,保證都是大閨女,全都歸您來享用。”
聽了這話,李向前注意到那幾個女人更是低着頭哭,不過不敢出聲,只是不斷哽咽。
“我可不是什麼將軍,現在這裡的兵權還在這位邢夫人手,不過,你們給她送女人,真能想哦。”
那老頭眼神狡猾,似乎也是一變臉,跟着馬滿面堆笑,說道:“軍爺自然是……”
李向前擺擺手,說道:“那也沒什麼可說的,這些錢你帶回去,我們不在乎這麼一點錢,都是零花錢,至於你們想象的跑出去逍遙法外,可別想了,這麼說吧,我的態度是很簡單的,首犯首惡必拿,脅從流放,至於你們覺得可以反抗之類的想法,別想了。”
“天有好生之德,朝廷本該可憐可憐我們……”
“你能被派過來,自然不是首領,回去說說,我沒想法殺你們,想活命投降,覺得自己命硬可是試試看硬闖,反正全城百姓沒多少支持你們的吧,我同情你們,但是做了什麼要付出代價啊。”
留下了那幾個可憐女子,李向前對邢夫人說了幾句,邢夫人想了想,卻是由她來處理,都是可憐女人,估計家裡遭難,也不過是讓自己想辦法送去投奔親戚,安排好下半生是。
這年代,這種生離死別早已不稀罕,對於從死亡線經歷過無數次的人,早已習慣如此了。
邢夫人處理了一會,卻是將人送走,這些女子既然都是本地人,也都可以找到在城外村裡的親戚,畢竟李定國沒想着禍害人,控制住安慶這個有着許多船隻的節點好,對於鄉村的騷擾不多。
將人送過去好。
不過,邢夫人還是追了過來:“有個女人不走。”
“沒人可投奔?那你試試看收下如何,夫人身邊也不是不缺人啊。”
“這我可不敢收,那是官家小姐,還是四川來的,現在四川被佔,跟着老子當官,現在成了這樣,也是真慘。”
李向前說道:“識字嗎。”
邢夫人會算賬,身邊也養了幾個會寫字的女人,回憶了一下,說道:“說話很不一樣,只怕是識字的。”
李向前說道:“那不是正好,你在安慶這地方待一段時間,也可以和當地人溝通溝通,今年我們會拿下山東,到時候沿着運河往南運東西更方便了,嗯,留下吧。”
“這種官家小姐,我可不敢收的。”
“你這裡不是已經有……”
“她們幾個哪裡一樣,有的是我從窯子裡,差被綁着牀的情況下救出來的,可以說沒我沒她們,而且在我這裡後,無論是什麼都之前升了一層,可是人家懷寧縣縣官的女兒啊,養尊處優的,突然給我做管賬丫頭,那可是大大的不滿了。”
懷寧縣是安慶的附郭縣,所謂三生不幸,知縣附郭,三生作惡,附郭省城,惡貫滿盈,附郭京城,所謂的知縣附郭,是知縣和知府在同一座城裡,這樣他的一舉一動,都要受到牽制,疲於奔命,完全沒有了父母官的威風的可憐蟲。
當然了,這也是官場笑話,又不是傻子,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附郭縣意味着更多的機會撈錢,只要服侍好面的知府,那可是美滋滋,別的縣哪有這個機會討好司?
能在附郭縣縣衙裡做官小姐,生活水平想必是可以的,哪怕不貪污,“合法”的各種孝敬也不可能短缺,海瑞一個,更多的是嚴世蕃。
李向前說道:“四川人,出川爲官,本辛苦啊,少不出川嘛,你這麼說,我還真不知道如何安置了。”
邢夫人忽然一笑,說道:“李長老孤身一人跑來安慶相助於我,身邊只怕缺一個鋪牀疊被伺候的。”
李向前瘋狂的擺擺手,說道:“算了吧,江南還有一大鍋的事情等着我呢,我是幫你料理清楚安慶的情況,如果不是我得到的消息,我們不接手,肯定是要釀成人道主義危機,很可能會牽扯到我們的話……”
邢夫人說道:“和長老有什麼關係?”
李向前說道:“因爲鍵盤俠啊,鍵盤俠是世界最強大最弱小,最多情最無情,最睿智最白癡的人,他們不肯付出,又希望其他人付出所有,他們品德低劣,又指責任何有道德瑕疵的人,你也算我們的人,那麼既然到了安慶城邊,後世,我們的反對者肯定會指責,爲什麼不救下全城,安慶城內五百萬人人口被屠殺乾淨,一切都是長老會的錯!是這樣。”
邢夫人瞪大眼睛,說道:“怎麼會如此無恥。”
李向前豎起手指,說道:“永遠別低估人的無恥心思,夫人自己也要注意是,不過我們會保護你的。”
在政治,邢夫人現在算是依附於長老,半獨立的軍事實體,而接受了帝都“顧問”的顧問,以及武器援助,她以將兒子送入帝都受訓作爲交換,已經是雙方都滿意的很了。
對長老們來說,將一支基本老兵不少,可以接受現代化改革,主持人唯一的兒子還在帝都每天讀着各種課程的部隊進行扶持,也是惠而不費的事情,甚至未來可以多一個得力干將不是?
因此,保護邢夫人是保護他們自己,畢竟人家投靠了你,如果倒了,其他人怎麼看,雞怎麼看鴨怎麼看。
後世的時候,盡忠職守的人,因爲某些人斷章取義被黑,司保護不力下,不知道寒了多少人心了。
邢夫人倒也感動了不少,現在的情況已經很好了。
“對了,她爹是什麼情況,還有城裡的官員都到哪去了。”
“她的縣官老爹是吊了,這種人,臨死了還不知道安排好家人,真是書生,不過那知府還有其他的官兒,只怕是跑了不少,但具體在哪沒人知道了。”
李向前點點頭,稱是。
他忙碌起來,被逮捕的可疑份子當然並非人人都是壞人,也有的是走錯了城門,附近沒人認識自己,還有的是閒散臨時工之類,或者乾脆是嚇壞的可憐蟲,甄別起來並不難,原因很簡單,聽口音足夠了。
這個時代可沒什麼普通話教育,聽一下口音,大體什麼地方的人也都知道了。
自然也有的是流民想跑路的,這樣沒那麼客氣,很快審訊出來,原來左夢庚率先丟下流民跑路後,他們譁變了一次,不過絕大多數人還是往安慶城裡跑了,而李定國離開後,這些流民自然也是沒人管了,城裡的百姓本身被禍害了一次,自然更是沒人管,激烈的衝突起來。
當然了,相當部分流民是被困在海邊,暫時拘押起來,城裡現在大概有兩三千人,不過卻是裹挾了好幾百的老百姓,甚至有不少女子被他們凌辱,當然了,具體數目,對於一羣不識字的人還是很難說的,李向前也是從許多細節去推論事情的。
此時城裡的百姓已經得到了安撫,明天在他們的幫助下,恢復全城的秩序還是很容易的,只是事後如何瞭解,他們該以什麼樣的合法性統治這座城市,不是其餘的人可以想象的了。
合法性啊,大明朝算是真完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