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晨心下正存着疑慮,便也跟着張明軒的步子來到了那個女生面前。直到在路燈朦朧的光線下辨認出那個女人低垂的面容後,她這纔不由得吃了一驚。
“思語學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蘇晨沒有認錯,那個被嚴晟用手銬鎖在車邊的女孩正是趙倩的表姐秦思語。
一聽到蘇晨的話,正將腦袋垂在胸前的秦思語也立即愕然地擡起了頭。然後皺着眉頭有些不自在地看着她掀了掀嘴脣,卻最終也沒說出什麼來。
“呦呵!你跟她認識啊!”
聽到蘇晨的話,嚴晟立即不由得挑了挑眉頭。
“嗯,她是我室友的表姐……也是美術學院的學生。”
說到後面這句話時,蘇晨的眉頭也不由得跟着皺了起來。一想到最近發生的事故似乎都跟美術學院有關,再加上從瘋了的許麗嘴裡聽到的那些話,她心中隱隱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又是美術學院?!看來這院裡的學生最近似乎都走了黴運啊,又是死又是瘋的,今天晚上還出了一個扮鬼嚇人的!”
嚴晟一邊說一邊斜挑起眼角望了望站在警車前的秦思語,說話的語氣不無諷刺。
與他們不同,此時站在蘇晨身邊的張明軒卻並沒有和她廢話,只隨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相片遞到了秦思語面前,目光冷冷地看着她道:“你跟她是什麼關係?”
一看到張明軒遞到自己眼前的那張相片,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秦思語便突然瞳孔一縮,緊繃着臉看着張明軒道:“她是我室友,我們平時關係不錯。”
“就這樣?”
這一次說話的是嚴晟,他的樣子看上去似是並不相信秦思語的話。只站在原地斜斜地伸出一隻腳,半眯着的眼睛裡射出兩道銳利的光,緊緊地盯着秦思語看。
聽他這麼一問,秦思語立即抿了抿脣,然後有些不耐地皺着眉頭向他看了一眼道:“就是這樣。這位警官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見這樣還是撬不開秦思語的嘴,嚴晟不由得看着她露出一抹冷笑,道:“你今天晚上在這棟樓裡扮鬼嚇人可是被我抓着正着,單就這一條,就夠你到牢裡去蹲上十天半個月了。如果到時時候你還是不願意說的話,我大可以天天審你,反正有的是時間。”
一聽嚴晟這話,蘇晨立即不由得吃了一驚。再擡頭看向秦思語時,便發現她似乎是吸了吸鼻子,臉上的緊繃的表情也有些鬆動。
“我沒有扮鬼嚇人!”
她擡起頭來看着嚴晟,倔強地說着。
“哦?沒有麼!別忘了,昨天晚上可有個美院的女生在這裡被嚇瘋了,而今天晚上我一到這裡巡查你就剛好出現。我告訴你,我可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什麼鬼怪!還敢說那個扮鬼嚇人的不是你?”
一聽嚴晟這話,蘇晨禁不住立即瞪大了眼睛。喂喂,警官,你這樣睜着眼睛胡說八道可是不好的啊!不相這世上有鬼你還跟我們攪在一起?!
而張明軒顯然已經是見慣了他這個德行,眼也不眨地繼續盯着秦思語。冷漠而尖銳的眼神帶着無形的壓力,漸漸摧毀女孩頑強的防禦系統。
而站在警車前的女孩在聽到嚴晟這句話之後似乎是愣了愣,然後眼睛裡突然就泛起了淚花。
“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鬼麼?可是我想它有啊!爲什麼許麗可以看到她我就不可以,明明我纔是她最好的朋友……”
聽秦思語這麼一說,蘇晨心裡突然一動。目光也禁不住向張明軒拿在手裡的相片上看了一眼。那是個模樣嬌好的女生,有着斜斜的流海,腦後扎着個半長的馬尾辮,眼睛大大的,帶着輕淺的笑意看着她眼前的人。
腦中突然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蘇晨突然想了起來。那天在中心廣場上跳樓自殺的女生,貌似就跟相片上這個長得一模一樣。
“這、這不就是前幾天跳樓自殺的那個美院的女生麼?”
蘇晨一邊詫異地的指着相片一邊向張明軒問道。
聽她這麼一問,張明軒一邊若無其事地將相片收進口袋一邊點了點頭。而被銬在警車上的秦思語卻在聽到這句話後突然激動起來,一邊瞪大眼睛看向張明軒和蘇晨一邊大聲嚷嚷。
“她不是自殺的,她不是自殺的……她是被人逼成這樣的……你們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懂!”
聽她這樣一說,嚴晟立即不由得朝蘇晨勾了勾嘴角。想不到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就替整個案件找到了突破口。
“既然我們什麼都不懂,那就讓你這個懂的來給我們說說吧!告訴我,陳佳佳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什麼人逼死了她?”
這一次,嚴晟特別注意了一下措辭,把話說得中聽了不少,讓秦思語激動的情緒立即變得安靜下來。
於是在中心廣場附近的一家咖啡廳裡,秦思語手捧一杯熱咖啡把她和陳佳佳從認識到現在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秦思語從小就是讓所有親人都爲之驕傲的天之驕女。長相出衆,學習拔尖,尤其在美術方面的天賦尤爲驚人。三年前她以優異的成績考上G市最負盛名的美術學院,並在第一學期就成功拿到了獎學金。
但是有句話說得好,所謂高處不勝寒。普通人有普通人的煩惱,天才也同樣也有天才的苦處。自從來到美術學院之後,秦思語瞬間就失去了所有親人的關注。她平時一直都把心思放在學習上,生活上的自理能力跟其他的孩子比起來理所當然就差了很多。
纔剛過去一個學期,同寢室的幾個女生就摸清了秦思語的脾性。雖然當着她的面總誇她學習好,但背地裡卻總在取笑她,說她生活無能。
秦思語雖然在人際關係上不太用心,但卻並不是笨。她很快就給覺察出了室友們對她有意無意的排擠以及明裡暗裡的諷刺。於是在第二年,她讓父母利用了所有的人脈關係讓學校給了安排了換寢。
也就是這一次換寢,她遇到了陳佳佳。陳佳佳是個極普通的女生,長相普通,成績也普通。她在第一次與秦思語對話的時候就表達出了充分的熱情和羨慕,並主動邀請秦思語和她一起上下課。
秦思語當時心裡非常忐忑,等以後陳佳佳瞭解了她真實的狀況之後,是不是也會像以前那些女生一樣,對她又是諷刺又是排擠呢!
世間的事情總有意外,這一次秦思語也遇到了。陳佳佳在瞭解到她的情況之後不僅沒有取笑她,還對她比以前更加關注和幫助了。她教秦思語如何才能把衣服衣洗得更乾淨,告訴了秦思語銀行卡的正常用法,還幫她打水打飯,甚至在秦思語生病的時候照顧她。
對秦思語來講,陳佳佳是她出門以後遇到的第一個對她這麼好的人。於是對她的感情和依賴就日復一日地強烈起來。
然而,命運卻總是那麼無常,光陰總把流年暗換,轉眼之間叫人追悔莫及,卻也再難回到從前。
就在上了美院的第二年,秦思語便突然發現自己的靈感似乎沒有以前那麼豐富了,而且畫出來的東西一次比一次糟糕,簡直到了她無法忍受的地步。等到第二個學年結束的時候,秦思語居然意外地失去了維持了兩年的獲得獎學金的資格。
這個消息就好比是一個晴天霹靂,讓秦思語整個人都不好了。她努力了這麼多年,就是爲了在大學畢業之後找個有頭有臉的好工作,讓爸爸媽媽繼續爲她驕傲,讓他們的付出得到回報。
可是……
而讓秦思語最感到張望的,卻是去年年底的考試設計圖。那一回,她的設計意外的被教授排到了十名以外。而讓人詫異的是,向來都成績平平的陳佳佳卻獲得了全系最高分。
“你們說陳佳佳會不會是作弊!”
“是啊!她跟秦思語走得那麼近,結果秦思語排到了十名之外,她卻排到全系第一名……”
各種各樣的流言像惡魔的耳語一般無時無刻不在她腦海裡響着。讓她寢食難安,神思恍惚。平生第一次,她有了遭人背叛的感覺。雖然陳佳佳還是像以前一樣照顧她,雖然陳佳佳並沒有抄襲過她的設計圖……
她像躲瘟疫一樣躲着陳佳佳,一個人坐在圖書館的角落裡呆到關門。經過幾個月的努力,她終於又爬進了十名之內,但畫圖紙時那種如有神助的感覺卻再也沒有在她身上出現過。
而陳佳佳則不然,她雖然因秦思語對她的態度而感到難過,但這份感情卻似乎更是激發了她的靈感。她一次次在年終評比中取得優異的成績,最後竟完全取代了當初秦思語在服裝設計系的位置。
這一年的十二月,由大學城牽頭舉辦的在讀大學生創意大獎賽也像往常一樣在中心廣場如火如荼地舉辦起來。秦思語義無反顧地去報了名,並下定決心在比中取得最好的成績爲自己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