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9-5 17:05:46 本章字數:13583
老夫人與東方柔默然對望了一個眼,她們都覺得東方語那篤定的眼神與從容的語氣有問題,但——她們一致將視線投落到百家旺身上,那件什麼東陵翡翠肯定不在他身上。愛夾答列
“那表妹不會是讓這小子過來搜我的身吧?”百家旺想了想,忽又道:“就是他污衊我的,要搜也不能由他搜。”
他眼睛一轉,露出色眯眯的表情,凝定少女絕世姿容不動,嘿嘿笑道:“不如表妹你親自來搜好了,我保證配合。”
東方語垂下眼眸裡,那長睫掩映下眼神變幻中飛快閃過一抹冰涼。
她微微昂起頭,看着百家旺嫣然笑道:“不用這麼麻煩了,我相信表少爺的爲人,你就站在這裡,自己動手搜就行了,當然,爲表公平起見,你得脫了外衫才行。”
“脫外衫嗎?”百家旺嘿嘿笑道:“好,那我脫了。”
他色眯眯的眼睛一直不動地盯着東方語,說罷,兩手開始去解衣襟,但是,就在他抖動衣袖的時候,忽然從袖囊裡掉出一樣東西來。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被這響聲吸引了過去。
威崖一看,頓時眼睛都發直了。
隨即他大步跨到百家旺身邊,指着地上,剛纔自百家旺袖裡掉出來的東西,大聲憤怒道:“你還說你沒偷,你看看這是什麼,這就是我丟失的東陵翡翠。”
威崖說罷,彎腰就將那東陵翡翠給撿了起來,一邊用袖子擦拭,一邊像呵護什麼寶貝似的,將那東西緊緊攥在手裡,半晌,在衆人驚愕的眼神裡,憤聲道:“你們看看,這翡翠正中是不是篆刻了一個原字?你們再仔細看看,這條串連翡翠的繩子是不是用十股冰蠶絲織成的鏈子?”
他疾聲質問裡,又朝前騰騰跨了兩步,直接指着節節後退完全沒有氣勢的百家旺,怒罵道:“你這個可惡的竊賊,你還敢說我的東西不是你偷的!”
威崖指着百家旺的鼻子大罵,老夫人與東方柔都在這莫名的變故里驚呆了,愣是半晌沒反應過來。
“我……我……我……”贓物直接從他身上掉出來,百家旺當場鬧了個灰頭土臉,剛纔那趾高氣昂的氣焰頓時沒了,氣勢更是輸了威崖一大截。
夏雪見狀,連忙走過來勸道:“威崖,你別這樣,老夫人與姑奶奶都在看着呢,雖說這東西真是表少爺拿了去,但現在東西你也找回來了,那咱們看在姑***面子上,這事就不計較了……”
“不計較?怎麼能不計較?”威崖憤怒地瞪大眼珠,氣憤得失手推了夏雪一下。“他剛纔還一直聲稱是我污衊他,還要我賠他錢,還死不承認!哼,我一定要教訓教訓他!”
夏雪被威崖這一推,猝不及防之餘,腳下一個蹌踉,她爲了穩住身形,不得不迅速後退了兩步,但這一後退,可巧不巧的撞到了,原本站在威崖對面敗退的百家旺。
這一撞雖然力道不重,但她爲了保持微傾的身體能夠平衡,手無意在空中揮了那麼幾下,這揮動當中,她的手肘又“不小心”地擦過百家旺那用層層白布纏包得密密實實的額頭。
“哎呀!”百家旺突然一聲驚叫,頓時引得所有人的目光立即似密箭般“嗖嗖”集中到他身上去。
只見他半傾着身體,正手忙腳亂伸手去抓那原本纏在他額頭的,卻在夏雪這無意一撞之下滑落的層層白布。
可惜這時已經遲了。
所有人都已經看到了他左手極力掩飾的,原本該受了傷的額頭。沒了厚厚的白布做遮掩,那裡光潔平整,別說是流血的傷口,就是連個腫包也沒有,更甚至再近前一點細看,根本連個紅印也沒有。
哪裡來的受傷,哪裡來的傷重到流血不止!
全都是纏着白布來做障眼法,欺騙別人眼球而已!
東方語這一刻忽然揚脣微微笑了起來,她那笑意明媚,眼神清亮,令人見之忘我。
美,驚人心魄的絕色;豔,令人神魂顛倒的媚。
所有人都在這樣驚華豔絕的笑容裡看傻了眼,看暈了眼。
少女笑靨如花裡,施施然走過去,扶起了夏雪,之後還伸出雪白纖柔的手遞近百家旺眼前;不過,在百家旺甜滋滋,美得暈頭轉向裡,她卻忽地擡起蔥白修長纖指,輕輕指着百家旺那光潔得可以做鏡子的額頭。
笑吟吟勾脣,慢悠悠道:“表少爺,看來你不但偷了威崖的東陵翡翠,連這個令人心疼的傷口也是作假的;真是可惜了。”
少女說到這,幽幽地嘆了口氣,懶懶挑了挑眉,道:“老夫人,姑奶奶,你們看,這事該怎麼算呢?唉,我也覺得不好辦那!”
老夫人與東方柔的臉色都在她這一聲嘆息裡變了又變,那臉上一瞬染上無限尷尬之色。
他們今天真可謂賊喊捉喊,顏面丟大了去。
看着老夫人與東方柔齊齊黑裡泛紅的臉色,少女心情愉悅無比,絕世容顏上還作出爲難的表情,幽幽嘆息道:“哎,我看不如這樣好了,看在大家親戚一場,我代表夏雪他們呢,也不追究表少爺偷竊之後再來這想要騙取醫藥費的事了,出了門口,大家就當這事沒發生過一樣,過去了就算了。”
“嗯,說起來,我還真是覺得有些乏了呢。”
“老夫人,姑奶奶,你們覺得我這個提議如何?”
老夫人垂着眼皮,壓抑下心頭那股被小輩輕視的怒氣;有些怨怒地瞟了百家旺一眼;卻是不吭聲。東方柔見狀,只得硬擠出一絲笑容,訕訕應道:“這事真是個天大的誤會,小語既然不計較,那我們這就告辭了。”東方柔說着,像是椅子上有什麼針刺屁股一樣,跳着站了起來。
“看來姑奶奶是同意我的提議了,告辭?告辭好啊!”少女笑吟吟側身,作出歡送的姿勢,道:“老夫人慢走;姑奶奶慢走;表少爺慢走,請恕小語異常睏乏,這就不遠送了。”
百家旺動了動嘴脣,卻一個字也不敢多說,如喪家犬般灰溜溜夾着尾巴,低着頭埋着臉走在了最前面衝出綠意苑去。老夫人還想擺擺架子,沉沉地掃了東方語一眼,甩着袖子重重哼了一聲,才柱着柺杖走了。
夏雪待他們走後,立時驚奇問道:“語姑娘,你是怎麼看出表少爺假裝受傷的?”
“這還不簡單。”少女懶洋洋撇了撇嘴角,眼睛一轉,朝那邊地上百家旺跌落之後,忘記帶走的白布呶了呶嘴,閒閒道:“你自己拿那個布條看一看就明白了。”
夏雪聞言,立即過去拿了那布條起來認真看了一會,道:“難道這上面的血跡並非人血?”
東方語笑眯眯轉了轉眼睛,流麗目光隨即漾出一室明媚亮色來,“除了這些血跡不是人血以外;還有另外一個破綻,你注意看了沒有?”
“還有?”夏雪困惑地低頭,又仔細看了一會,“我倒是沒看出還有什麼異樣的地方?”
“你看看這血跡漫染的均勻濃淡程度,是不是覺得很怪異?”少女隨意指了指那點點血跡灑染的布條,涼涼道:“你說一個人受傷,布條綁在受傷的部位上面,什麼地方的血跡最濃最鮮?”
夏雪眼神一亮,心裡頓時茅塞頓開,聲音透寒道:“當然是最接近傷口的位置血跡最濃最鮮。”
“這就對了。”東方語笑微微地指了指那白布條,漫不經心道:“可你看這布條,現在它的形狀就是剛纔百家旺纏在額頭時的形狀,可是它最外層的血跡,反而最集中最濃豔,這不是反過來了嗎?這說明什麼問題呢?”
東方語扔了那布條,輕輕嗤笑道:“這說明這上面的血跡根本就不是從什麼傷口滲出來的,而是人爲在外面塗上去的。”
夏雪由衷佩服道:“語姑娘真是心細如髮,這麼一點細節都讓你注意到了。當時在他家門口糾纏時,姑奶奶出來後,就與表少爺進去包紮了傷口之後再纏着我鬧到這來的,沒想到……。”
夏雪低低一聲冷哼,繼而微微笑道:“我還以爲語姑娘之前真想給他們銀子呢,原來你早有對策,怎麼揭穿他們的真面目。”
承諾給他們銀子,不過將他們當猴耍,逗逗他們開心而已。
“這件事,夏雪你可說錯了,開始的時候,我是真的想要給他們銀子,我不想看到他們,只想散點銀子息事寧人;怪只怪他們太貪婪了,我好心救濟,他們倒是將我當冤大頭了,真是獅子大開口,居然敢跟我要五千兩!”
東方語說着,垂下眼眸冷冷一笑,嗤聲道:“也真虧他們敢開口;既然他們貪得無厭,那我就乾脆連一分都不給!讓他們回去後悔得撞牆去。1”
少女晏晏笑意裡,明亮眼眸盡是一片冰涼的色彩。
夏雪忽地想起一件事來,“對了,語姑娘,胭脂她人呢?我怎麼一直沒看見她,就連羅媽媽人也不見?”
聽到胭脂的名字;東方語心下沉了沉,俏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她淡淡看了眼夏雪,明亮眼眸里居然流漾出一分傷感來。
良久,她才幽幽道:“她們都在房間裡面,你自己進去看看吧。”
夏雪看見她心疼傷感的神色,心下驀地一緊,隨即邁步往裡室走去。
半晌,她滿臉震驚從裡面悄然退了出來,難過地看着東方語,低聲問道:“語姑娘,胭脂她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東方語回頭瞟了眼羅媽媽,緩緩道:“具體情形,讓羅媽媽跟你說吧,我先進去看看胭脂。”
羅媽媽神色複雜地看着東方語纖瘦的背影,默默地走到夏雪身邊,眯起雙眼,開始小聲慢慢講述事情的經過。
瞭解到胭脂出事的事發始末,夏雪完全沉默了。
她深深地朝裡面望了一眼,突然轉身緩緩往外走,一直走到前院的空地上,才停了下來。
在羅媽媽驚愕的眼神裡,慢慢地放軟雙膝跪了下來。
“語姑娘,對不起……胭脂,對不起……!”
威崖看見夏雪那一向平靜的眼睛裡充滿了內疚自責與痛苦,一時愣愣傻住,半晌,似乎纔想通什麼,便也跟着走到外面,在夏雪旁邊緩緩跪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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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媽媽見狀,心下覺得堵堵的,立時又難受又傷感走了出去,伸手就要扶夏雪起來,“夏雪,你快起來吧,小姐她並不怪你……”
夏雪輕輕拔開羅媽媽攙扶的手,緩緩道:“她可以不怪我,可我——自己不能原諒自己,你就讓我跪吧。”
羅媽媽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可話到舌邊,她看着夏雪那平靜卻冰冷的臉色,又將勸慰的話給吞了回去。接着,她轉身幽幽吐出一聲長長嘆息,那嘆息聲隨風飄蕩到夏雪耳邊,在她心裡無形又蕩起了一層層看不清的漣漪,那波紋層疊裡飛快織就一張密密的網,將夏雪網在其中越纏越緊。
“小姐,你出去勸夏雪起來吧。”羅媽媽看見東方語自胭脂的房間走出來,嘆息裡有些擔憂地看了眼夏雪,“胭脂的事情並不是她的錯,她用不着懲罰自己。”
東方語只是淡淡地看了外面那並排而跪的少年男女一眼,隨即漫不經心道:“也許只有這樣,她纔會覺得自己的內心好過些;就讓她跪着吧,等她過了自己內心那關,她自然就會起來了。”
她說着,悄然掠了眼那楞頭楞腦的威崖,緩緩道:“至於那個楞小子,你去跟他說,就說這裡不方便留他,讓他出去找墨白,墨白會安排他的。”
羅媽媽略感驚訝地擡眸看着少女,問道:“小姐爲什麼不親自跟他說?”
東方語略略挑了挑眉,垂下眼眸,無聲嘆了口氣,道:“他看見我,也會跟夏雪一樣內疚不安;還不如讓你去說,就讓他以爲我生他的氣,要將他趕出去好了。”
少女淡淡又瞟了一眼,那個長着一雙大眼睛有一口令她妒忌白牙的楞小子,涼涼道:“他生性太過憨厚,該出去多磨鍊磨鍊。”
其實還有一層她沒有說出來,夏雪既然會因爲擔心這個小子而找尋了一夜,那說明這個小子這一路上確實對夏雪用了不少心思,也許夏雪現在還不知道,可總有一天,她會明白的。
但是,威崖這種性格,誰都能將他騙得團團轉,只適合在歡樂谷那種避世的地方里隱居,如果將來夏雪……。
“嗯,羅媽媽,你就按我說的告訴他吧。”
羅媽媽默默看了臉色憔悴的少女一眼,掩起眼裡的心疼,轉身走了出去。威崖一聽這話,徑直愣了半晌不吱聲;就在羅媽媽以爲他不肯出去的時候,他忽然站了起來,對着裡面他看不見的東方語朗聲道:“小……語姑娘,我這就出去,以後夏雪就拜託你了。”
“當然,我還會回來的;我一定會找到讓胭脂姑娘恢復容貌的東西。”
東方語聞言挑了挑眉,怔了一下,隨即往外走了出去,但威崖已經轉身離開綠意苑了。
“夏雪,你跟他說了什麼?”東方語看着那已經消失在綠意苑大門外的身影,懶懶倚着門框,看定夏雪,淡淡道:“相信羅媽媽已經跟你說過,胭脂臉上的燒傷——根本沒有任何藥物可以令她恢復如初,你該不會懷疑我的醫術吧?”
“語姑娘……”夏雪低着頭,不忍看少女憔悴的容顏,慢慢道:“如果可以,我寧願將我的臉換給胭脂。”
“威崖他——只是自責,我並沒有對他說什麼。”
少女靜靜地點了點頭。
轉身,在風裡落下一聲淡若無痕的嘆息。如果換在現代,胭脂的臉可以通過植皮手術來恢復,但現在這裡這個時代,根本沒有那種條件,她就算有再好的技術也沒有用。
希望胭脂醒來後不會太介意這件事。
三天後,夏雪慢慢站了起來,活動着僵硬得麻木的雙腿,一步步往屋內走去。胭脂也在藥物作用下,沉睡了三天,這長長一覺醒來,她看見東方語,雖然也有些激動,但那神情卻比之前平靜了很多,因她聲帶受損,眼前還是無法開口說話。
而對於她臉上的傷,東方語衡量良久,決定還是將實情告訴她;從此之後,胭脂那張圓圓的臉,笑容明顯少了,就是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那眼神裡也透着自卑與落寞。
看得東方語與夏雪心頭俱不是滋味;而羅媽媽看在眼裡,對胭脂也就更加憐惜了。
這一天,東方語終於有心思想起皇帝那些賞賜來;但她想了想,並不急着向夫人要回那些賞賜,反而突然決定要出府。
“語姑娘,這是要去哪呢?”夏雪看着少女急匆匆的樣子,一時忍不住有些困惑問道。
東方語仍在悶頭走路,不過卻輕聲答道:“古香齋。”
夏雪想了想,還是不太明白,“你這是打算親自去盤查業績?”
“不。”少女略略回首,看了她一眼,微微笑道:“我是去拜師。”
“拜師?”
就在夏雪困惑裡,她們已經到了古香齋門前。
東方語微微含笑,卻是不語。
古香齋的大掌櫃一看見她,立時誠惶誠恐地迎了出來,這個古香齋正式的大東家,可難得在古香齋露一次面,大掌櫃禁不住在心下猜測她的目的。
“掌櫃的,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嗯,你只需向我介紹幾個鑑別行家,讓我跟着在旁邊學習一下就行。”
大掌櫃看着笑意微微的少女,一時有些失神,問道:“姑娘你這是?”
“沒什麼。”東方語懶洋洋勾脣笑了笑,“我就是閒來無事,想到這來學習一下怎麼鑑別古董玉器金銀首飾的真假。”
夏雪在一旁聽着,露出釋然的神情來,原來語姑娘說的拜師,是這個意思。
可她好好的爲什麼突然想要學習鑑別古董玉器金銀首飾呢?
大掌櫃聞言,愕了一下,眼底閃過一抹可疑的不悅來。
東方語是何等敏銳的人物,她眼角一掠便明白大掌櫃的不悅從何而來。
她想了想,流露出坦然的神色定定看着大掌櫃,誠懇道:“掌櫃,我就是知道咱們這裡的師傅眼睛最厲害,纔來這學習,我學習鑑定之法,絕不是將來用在古香齋這裡,你大可以放心,這裡還是你說了算,我嘛自有妙用。”
“姑娘多慮了。”大掌櫃驚愕之色一閃而過,但隨即恢復鎮定自若,恭謹道:“請姑娘到雅間稍坐,我馬上安排人手到裡面向你講解。”
“這會不會影響他們工作?”東方語有些顧忌地看着掌櫃。
大掌櫃道:“不會的,姑娘你放心,我們這裡人手充足,況且現在顧客還少。”
東方語想了想,覺得在外面跟着師傅學習也不好,遂即便點頭,走進雅間內室去。
辰時過後,古香齋的顧客逐漸多了起來。
在這些顧客裡,其中有一位顧客,是個臉頰上有兩個酒窩、長相十分甜美的少女,裙襬上綴滿了鈴鐺,她每行走一步,那鈴鐺但發出清脆悅耳的叮叮聲。
“這位姑娘,請問你想要買什麼?玉器還是……?”
“我要字畫。”少女微微含笑看着夥計,道:“我聽說六殿下風昱的真跡只有你這家店鋪才能買得到。”
“姑娘你想要他的字畫呀,這個……”店夥計露出爲難的表情。
“怎麼?沒得賣?”少女略略有些失望地看着夥計,“可是我聽別人介紹,就是你這裡的古香齋纔出售他的字畫。”
“有是有……”店夥計猶豫着,半晌,爲難道:“如果你不急着要的話,等等還是有的。”
“等?等等就有是什麼意思?”少女驀然皺眉,口氣難掩焦急與失望。“難道現在沒有嗎?”
“姑娘。”店夥計陪着笑,道:“你既然指名要六殿下的字畫,那你也應該知道,他的字畫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買得到的;他一個月才作那麼一張畫,這個有很多人排隊的……你看,你若是想要,又還能等的話,你就得再等十個月之後再來;因爲接下來的十個月,在你之前,都已經有顧客付了定金等着了。”
“要等十個月?”少女失望裡聲音有些失控地高了起來。
那她爹爹都快過第二年的生辰了。
店夥計兩手一攤,客氣陪笑道:“這個……小的也沒有辦法。”誰讓人家是殿下,而且還是每月只供一張畫作的殿下,他就是想要賺多點錢也不能啊!
少女露出極度失望的神色,嘆了口氣,輕聲道:“嗯,那我自己隨意再看看,有什麼合適的。”
店夥計只得繼續陪笑道:“好的,姑娘你請便,若有什麼需要,你叫喚一聲,小的馬上過來。”
“小旬子,愁眉苦臉幹什麼呢?”就在店夥計搖頭嘆氣轉身的時候,不期然差點撞上一堵高大結實的人牆。
店夥計聞言,驚喜交加地擡頭一望,頓時喜出望外歡聲道:“公子,是你來了。”
“小旬子,今天見到我如此高興,難道你剛纔碰上什麼好事了?”那長着一雙桃花眼的傢伙朝夥計眨眨眼,俯下頭,低聲道:“嗯,老實說,剛纔是不是被哪家的姑娘看上了?”
“公子!”店夥計哭笑不得地看着這個似乎從來就沒正形的主子,瞟了那邊心不在焉的甜美少女一眼,道:“是有姑娘看上了;不過她看上的人不是小的,而是公子你——”
“哦?看上我?”風昱俊臉上掛着一貫的邪肆笑容,慵懶地挑了挑眉,眨着那雙勾魂的桃花眼,微笑道:“姑娘在哪?她看上我——什麼呢?”
“嘿嘿,公子你看——”小旬子往那長相甜美、走動便帶響鈴鐺的少女望了過去,“她就在那呢!”
風昱隨着小旬子的手勢往貨櫃左側望過去,那少女似乎感應到般,也在同一時間擡起頭,往他這邊瞥了過來。
幾乎在同一時間裡。
那少女不悅地皺了皺眉,冷然道:“是你!”
風昱抱着雙臂,微昂着頭,嘿嘿冷笑道:“嘿,真是冤家路窄,狹路相逢!”
店夥計見狀,一時懵了。“你們認識?”
風昱與那少女兩兩同時對望了一眼,兩雙眼睛幾乎同時迸出激撞的火花。兩人又幾乎同時扭開頭,齊聲道:“不認識!”
“對”風昱斜着眼睛,涼涼地瞟着那少女,道:“誰要認識那種拿辣椒粉對付你座騎的人。”想起那天吃癟的事,風昱心裡就極度不痛快,他的閃電到現在,只要聞到一點點刺激的氣味都會激動狂燥不安,好幾次都差點將他摔下馬來。
這在以前,根本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他還真寧願從來就沒遇上這個女子。
少女淡淡笑了笑,盯着他邪肆的俊臉,也漫聲道:“是呀,誰要認識那種沒風度沒人品還自命風流的紈絝子弟。”
店夥計望着兩人突然隔空交火,一時驚愕得不會反應了。
就在這時,有個風姿卓絕的少女穿過紗幔,挑開雅間內室的珠簾,施施然含笑自裡面走了出來。
她距那臉頰上有一雙酒窩的甜美少女較近,方一出來,擡眼便看見那少女,頓時歡喜流漾,歡快喚道:“西嶺?真的是你呀。”
那盈動如精靈的藍色衣裳自門簾處施施而行,風昱只一眼便看到了,無奈那人卻先看見了另外一個令他討厭的人。
“語丫頭,你今天怎麼也來了?”似乎是怕東方語聽不到他的叫聲般;那清冽的聲音聽着比平時高了幾倍。
東方語聞言,忍不住當即挑眉望了過去,怔了一下,隨即眨着明亮眼眸,露出明媚笑意,笑嘻嘻道:“是你呀,你今天來交貨了?”
說着,她眼睛轉了轉,那意味不明的眸光自那長相甜美的段西嶺轉到了風流倜儻的風昱身上。
嗯,她剛纔似乎聽到段西嶺說要買風昱的畫呢?
這兩人剛纔還充滿火藥味在這上演舌戰呢!
她那流麗明華如錦的目光一直在兩人臉上瞟來瞟去,嘴角處還隱隱透出陰詭奸詐的笑意。
風昱見狀,立時警剔跳開幾步,小心翼翼道:“語丫頭,你可別將什麼歪主意打到我身上。”
“小語,你們認識?”段西嶺拿眼角打量了風昱一眼,隨即轉頭凝定笑意微微的少女,問道:“他是誰?”
東方語笑眯眯地瞟了瞟那個眨着勾魂桃花眼的傢伙,笑意深長道:“嗯,認識,我認識他都好幾百年了;不過你不用管他是誰,反正他就是個有點小毛病的傢伙,不過他雖然有點小毛病,爲人嘛還是挺可愛的。”
“還有”少女笑吟吟瞟了瞟風昱,回首,對段西嶺神秘兮兮道:“我可以跟你保證,他的人品絕對沒有問題。”
段西嶺一時有些雲裡霧裡看着東方語,這個話她都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沉默了一下,只得微微含笑,轉了話題道:“小語,你也來這裡買東西?可是看中了?”
“說起這個……”東方語又扭頭,不懷好意地瞟了風昱一眼,笑吟吟道:“我不是來買東西的,倒是你,我剛纔在裡頭聽說你要買某個人的字畫,對吧?是你想買那個人的字畫珍藏嗎?”
段西嶺搖了搖頭,聲音含着淡淡失望道:“不瞞你說,我想買六殿下的字畫,是因爲我爹爹一直很喜歡他的字畫;而我爹爹的壽辰就快到了,我纔想……。”
“誰知道這兒的夥計說,想要買到那個人的字畫還得排隊,等十個月以後。”段西嶺說着,有些無奈地苦笑了一下。
東方語託着下巴,笑得跟只狐狸似的,目光閃亮閃亮地瞟着風昱,“西嶺,你等一下。”
嘿嘿,她就是那支神來之筆的主人,西嶺想要幅字畫,那還不是她一句話的事。
她笑眯眯走近風昱,湊近他耳邊,低聲道:“喂,你聽到沒有,你的粉絲想要買你的畫,你是不是……?”
風昱聞着少女身上自然散發的少女馨香,略略低頭垂眸迎上她閃亮魅人的眼神,心,沒來的一陣歡喜一陣激盪,又一陣揪痛。
“粉絲?”
“咳咳……”少女眼底閃過一抹尷尬之色,裝模作樣輕咳了幾聲,瞄了四下一眼,乾脆輕輕拉着他衣衫,道:“你跟我到裡面來一下。”
風昱看着少女那笑意嫣然的容顏,凝視她明媚風華層疊的眼眸,心不知怎的就覺得甜蜜而柔軟,又在這一陣甜蜜裡夾雜着莫名的疼痛感。
他輕輕搖了搖頭,長睫低垂的桃花眼底裡,流閃着淺淺無奈的憐意,卻是順着她的動作,邁步往雅間內室走去。
進入內室,東方語立時露出討好的笑容,閃着明亮逼人的眼睛,凝定風昱,嬌聲道:“你剛纔也聽見了,外面那個姑娘段西嶺,她曾經在我初進皇宮惹了一身麻煩的時候,幫過我,現在人家想要買一幅你的字畫以盡孝心,你不看僧面佛面……嗯,就勉強作一幅給她吧?”
風昱露出涼涼的神情,抱着雙臂,懶洋洋地睨着她,漫不經心道:“語丫頭,我記得我當初簽下的契約中寫明,每個月我只供畫作一幅。”
他說着,還伸出一根指頭在少女眼前晃了晃,眼底流瀉着嘻皮笑臉的神色,涼涼道:“是一幅!”
“還是一幅畫,不包括字哦!”
“風昱!”少女瞥了在眼前晃的那根白皙修長的手指一眼,忽地張開嘴巴,頭一湊就往那根手指咬去。風昱哪料她突然有此一着,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手指成了她血紅大口的盤中餐。
半晌,痛感襲來,他才驚愕地吪起牙齒,皺着眉頭,又惱又痛中,衝那露着滿臉洋洋得意之色的少女低吼道:“語丫頭,你是屬狗的呀!”
少女看着他那白皙手指多了一圈清晰的齒痕,還滲出淡淡血跡來,頓時樂得眯起眉眼露出森森白牙,卻語氣寒涼道:“誰讓你拿手指在我眼前晃的。”
風昱俊臉上邪肆張揚的笑意就此頓住,盯着自己滲血的手指,一時神思恍惚在發呆。
“還有,你到底畫不畫?”少女忽地湊近他下巴,閃着明亮清澈如明麗流錦的眼眸,笑意嫣然凝定他勾魂眼眸,露出十分懷疑的眼神,涼涼道:“你該不會跟她有什麼過節吧?”
“喂,就算你跟她有什麼過節,你就不能暫時將以前的事擺下不提,先作幅畫給她!”她笑眯眯說着,也不管風昱答不答應,又道:“你不是那麼小氣巴拉的人吧?你可是皇子哎!”
少女笑嘻嘻地左看右瞄,還作勢伸出嫩白細緻的手掌,拍拍他胸口,懶洋洋道:“身爲皇子的六殿下不是最應該胸襟博大,慈悲爲懷,以滿足他人需求,以幫助他人爲樂嗎?”
風昱聞言,瞪大眼珠,騰騰倒退幾步,定睛盯着少女笑意如花的容顏,咬牙道:“語丫頭,我是個凡人,不是佛,什麼慈悲爲懷,助人爲樂,你都沒有問問她之前對我做過什麼事,也不想想我有什麼感受,就知道一味替她說好話!”
還不時的拿些亂七八糟的詞擠兌他!還說一直拿他當朋友!
想到這句話,風昱突然覺得心裡悶悶的劃過一絲隱痛,那俊臉上邪肆張揚的笑意一瞬便淡了下去,就連那雙光彩照人極爲勾魂的桃花眼也在霎時染了層濛濛的灰。
少女看着他一時黯淡下來的神色,心裡怔了怔,疑惑裡無意捕捉到他眼眸內一閃而過的落寞神色,頓時心中緊了緊。
“喂,風昱,你沒事吧?”少女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衣袖,眼角眉梢皆明顯流露出擔心的神色來。“你若真是不願意,那就不畫吧。”
瞥見少女爲他擔憂的神情,風昱霎時覺得讓他畫什麼都值得了。
頓覺心中悶氣立時一掃而光。
幾乎在眨眼的功夫,那邪肆張揚的笑容又再度飛染上他風流天成的眉梢。
“語丫頭,記住,你又欠我一次情了;我可是爲了你才畫給她的。”
“是是是,我都記着呢,六殿下……”看見他再度回覆那玩世不恭,神采奕奕的樣子,東方語垂下眼眸,擠出皮笑肉不笑的幹假笑容,拉起剛纔被她咬傷的手指,輕輕地溫柔地吹了起來,“都腫起來了,哎呀,早知道剛纔就不咬那麼狠了,待會還是拿着消炎藥擦擦才行。”
風昱垂下眼眸,墨亮的黑瞳裡清晰倒映出少女那認真而溫柔爲他吹手指的身影。
她的神情輕柔而流瀉着淺淺懊惱與淡淡心疼,那一下一下帶着少女獨特微溫馥香的氣息,就如涓涓細流般,吹落他指尖,卻緩緩流進了他心裡,某個地方也漸漸因這溫暖輕柔的熱度而感動洶涌。
少女一直低着頭,並沒有注意到與她近在咫尺的男子,那色彩華豔的眼眸,流涌着層層疊疊的溫柔,全部靜靜傾落在她纖柔的身影,那眼眸裡一雙清晰的倒影,除了她還是她。
“好了,現在感覺好些了吧。”少女將消炎的藥粉收了起來,略略帶着歉意道:“你想快些好的話,這根手指最好不要碰到水。”
少女看了看那根紅腫不協調的手指,不知想到什麼,忍不住“撲哧”一下笑了出聲。
男子挑了挑眉,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定定看着她,清冽聲音懶洋洋裡透出一絲幽怨味道:“語丫頭,你笑什麼?”
“嘻嘻……沒什麼,就是覺得你的手指——咳咳,很像鹹豬手呢!”
“鹹豬手?”風昱困惑看她,他怎麼覺得她笑靨如花裡透着一股不懷好意的味道?
“啊哈……,沒什麼啦,就是……就是放了鹽做出來的豬首!”少女忍住噴笑的衝動,連忙挑了珠簾往外走去,“我們該出去了。嗯,你什麼時候能畫好呢?”
“定個確切時間,好讓西嶺到時來拿。”
風昱懶懶將眉毛一揚,笑眯眯看定她,意味不明道:“語丫頭,我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作一幅畫給她;不過,我多少得收些辛苦費,不能白畫!”
他上回因爲那個什麼段西嶺,可賠了不少銀子,怎麼着也該讓那個可惡的姓段的丫頭賠他一點纔是。
東方語聞言,驀地扭頭盯着他,足足盯了他三分鐘,才肯定他說的是認真的。
心下立時疑竇橫生,終於覺得在這之前,風昱與段西嶺之間一定發生了極不愉快的事;否則以這廝的性格,絕不可以計較銀子這種事情。
東方語沉吟了一會,點頭微微一笑,道:“好吧,要收她多少錢,你自己交待夥計,那是你的辛苦酬勞,我不干涉。”
這還差不多!這起碼說明她尊重他,心裡還懂得心疼他。
風昱一雙桃花眼裡掠出淡淡柔光飛快看她一眼,隨即將目光轉開,那勾魂的桃花眼,眼底裡又再是平日玩世不恭的神態。
“西嶺,讓你久等了。”東方語快步走向在櫃檯邊百無聊賴觀賞古董的段西嶺,目光在她裙襬上那些金色鈴鐺凝了凝,笑道:“請恕我冒昧問一句,段伯父大壽是在哪天呢?”
段西嶺愕了愕,隨即坦然笑道:“下個月初六,不過家父不喜熱鬧,並不對外宴請賓客,只打算到時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頓飯就慶賀一下就算了。”
“那你下個月初一那天到這來取畫吧?”東方語問的是那臉頰有一對甜美酒窩的少女,她的目光卻是落在旁邊那風流天成的俊美男子,見風昱微微點了頭,她才又笑道:“嗯,不知你到時能抽出時間來嗎?”
段西嶺驚喜問道:“小語,你說……你剛纔的意思讓說能買到那個人的字畫嗎?可之前店夥計不是說要排隊排到十個月以後嗎?你怎麼……?”
少女眨了眨明亮眼眸,笑吟吟道:“這個……我剛好認識其中一個顧客,並且與他有點交情,我將你的情況跟他說了一下,他最後同意先將畫作讓給你。”
風昱在旁聽得直嘆息,那勾魂眼眸裡泛出淡淡揶揄的神色來,這丫頭撒起謊來都不用打草稿,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真有她的。
“真的!”段西嶺露出激動的神色,萬分歡喜道:“那可真要謝謝小語了。”
“嘿,你先別謝我!要謝就謝他吧!”東方語纖手一擡,懶洋洋指向了風昱,“那可是他的功勞;不過,你也先別高興,我雖然說服他將畫作讓給你,但銀子嘛……這掌櫃的可還是要照收的喲!”
“這是自然。”段西嶺笑得坦蕩,看着風昱,露出真誠的神情,輕輕道:“謝謝你。”
風昱不料她還真向他道謝,一時有些訕訕地擠出笑意,僵硬道:“嘿,語丫頭說你曾經幫助過她。”
風昱是在明着告訴段西嶺,他幫她不過因爲東方語而已。
段西嶺也是心思通透之人,一聽這話,也完全不介意再次真誠道:“無論怎樣,我都該向你說聲謝謝。”
“好了,西嶺,別再跟他客氣了。”東方語看了看外面的太陽,心情愉悅道:“就快晌午了,我們不如到附近一起吃飯吧?”
風昱立時湊過來,笑得奸詐盯着她,道:“語丫頭你請客?”
少女撇了撇嘴角,拿白眼斜睨他,小手一揮,卻也豪氣萬丈的樣子,道:“我請客就我請客,難道一頓飯你還能將我吃窮了去?”
她說完,眨着明光逼人的眼眸,瞅着風昱俊美的臉龐,笑嘿嘿道:“反正將我吃窮了,還有你在後面頂着呢!我怕什麼!”
風昱聞言,苦着臉愕了愕,但想了想,隨即露出歡喜的笑容來,語丫頭不跟他計較,那就是將他當成了自己人。
自己人——風昱在心裡慢慢咀嚼着這個詞,胸口處漸漸生出無限甜蜜來。
然而,就在他們三個人剛剛走出古香齋沒多遠,迎面忽地悠然走來一個熟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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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巧呀!
來的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