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斐然奮不顧身地爲妝臺撲火,那姿態,像是爲搶救心愛的人。
可是,妝臺銅鏡裡,藏的是一個鬼魂。
所以,他救那個本身就對他妻子有危害的女鬼,究竟是什麼意思?
顧斐然以爲她會逼問。
但是,白袖沒有。
她回他一巴掌,就拉開門,出去了。
管家楊嬸正準備熄燈下工,就看到女主人從樓梯下來。
“太太您……還沒睡?”她話說到一半,就看到她臉上的手指印,心中不由瑟縮了一下,不敢多問。
白袖徑直往客房走去,一邊說道:“去給我訂一張火車票,明早六點的車程。”
“太太要去哪?”
“江蘇。”
楊嬸見她的臉色很不好,不敢問她要去江蘇幹什麼。不過也無需多問,看這情況,多半是兩口子吵架,女方心裡委屈,打算跑孃家。
未等楊嬸細想,就聽到樓梯有腳步聲響起。擡眼,就看到一身黑灰狼狽的男主人。
楊嬸這下驚到了,忙上前詢問。
走近了,竟然看到他臉上也有一個掌印!
顧斐然渾然不覺她驚異的目光,聲音有些疲憊,“把二樓房間處理一下吧。”
“二樓……怎麼了?”楊嬸狐疑。
顧斐然聽到這句話,面色瞬間沉了下來,斥責道:“難道你沒聞到燒焦味?”
方纔,他就是隱隱聞到燒焦的味道,才闖入白袖的臥室。
楊嬸羞愧地低下頭,連連認錯,然後在他的吩咐下,拿着清洗的工具上樓去。
第二天,顧斐然在七點起牀。
他在花廳吃早餐時,頻頻望向二樓,一般這個時候,她是該起來吃飯的了。
到底是心有愧疚,他等了會兒便按捺不住,命小陶上樓叫白袖下來吃飯。
小陶聽到點名,愣了一下,而後才慢吞吞地說:“先生,太太一早就坐火車回蘇州了。”
回蘇州?他心裡愈發愧疚了,昨晚那巴掌定是傷了她的心,所以不想再看到他,賭氣回孃家去。
正想放下工作,出去尋她,又轉念一想:這樣也好,他無顏面對她,也不能對她吐露心裡的秘密,所以這段時間就不見了吧,對彼此都好,等這事兒過了,他再親自到蘇州請她回家,買鑽石,買玉鐲給她賠罪。
顧家所有的僕人幾乎都以爲,太太是跟先生鬧脾氣了,所以回孃家了。
而此刻,白袖在江蘇火車站下車,就乘坐電車到揚州,而不是到蘇州孃家去。
她並不是想跟顧斐然鬧脾氣,她只是藉機到老家養胎罷了。畢竟,隨着時間的推移,小腹便開始顯露孕態。她必須在孕期三個月之前搬離上海,遠離顧斐然的視線。
以防他突然來到蘇州找她,所以她改了路線,轉到揚州去。
到了目的地,她用一根小黃魚租住了一個宅院,租期是五個月。
她都盤算好了,租期到時,她已經是孕期七個月的婦人了。剩下的三個月,她就到醫院待產去。
這計劃,也算是萬無一失的吧。
揚州的空氣,比上海好多了,這裡少了那邊的繁華,多了一份寧靜。
沒有上海車水馬龍的塵囂,多的是古色古香的舊式建築,開門就見黛瓦青牆,一眼望去便是幽深的長巷。
白袖招了兩個上了年紀的保姆照顧自己的生活起居,有過生孩子的經驗的老婦人,較懂得怎麼照料懷孕的她。
古鎮的生活節奏很慢,她也過得頗爲安心。無聊時,她甚至開始爲未出世的孩子取名字。
雖說孩子的大名一般由父親來取,但她一想到顧斐然的態度,心中就一陣氣悶。
反正到時孩子生下來了,他也奈何不了她。
“夫人,吃飯了。”外面傳來保姆的叫喚聲。
白袖打開門,就跟着到廚房用飯。
吃完飯,已經是傍晚。看着黑下來的天幕上掛着一輪圓月……白袖倏地一驚,今晚是十五夜!
一層冷汗瞬間佈滿額角。
她能想象到,那女鬼會是怎樣的痛恨震怒。她絕不會忘了前晚,她險些在白袖的縱火之下被燒得魂飛魄散!
所以,她一定會追到揚州來索命的吧?白袖忐忑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