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斐然一驚,驀地轉頭,就對上一雙血窟窿的眼睛。
她一襲黑裙鬼氣沉沉地睡在他牀側,沒有血色的白臉兒貼着他的臉,陰冷地說:“你敢嫌我容貌驚悚?”
顧斐然垂下眼簾,“毓秀,我怎麼會嫌棄你。”
她忽然伸出青灰色的手撫上他的臉頰,儘管她只是一縷魂魄,並不能真實地觸碰到他。
“你一向叫我秀秀,怎麼突然改了稱呼?是不是,因爲她?”她冷颼颼的目光射向睡在內裡的白袖。
“不。你是你,她是她。你們終究是不一樣的。”
女鬼忽然列開血盆大口,“對!這個女人,不配和我相提並論!”
顧斐然默然地聽着,沒有迴應她的話。
“她這張臉,我挺滿意的。我已經開始迫不及待地,想要借用她的身體了!”她披着長髮,盯着白袖的臉,一陣興奮雀躍,“阿斐,到底還要多久,我才能正式脫離銅鏡?我已經受夠鏡裡的黑暗了!”
顧斐然只覺得喉嚨乾澀得厲害,半晌才說:“十日內。”
聞言,那女子高興得狂笑起來,烏黑的長髮狂亂地飛舞。只剩十日!還有十日她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現在人世,和她愛的男子在一起了!她再也不用苦苦等到農曆十五夜才能出鏡了。
若條件允許,她真想親吻顧斐然以表示她的喜悅。但正因爲不能,所以她才更加地痛恨自己這副鬼樣子。
倘若今晚是十五夜,她就可以真實地觸碰到他了。
顧斐然翻過身去,背對着她,擡手爲白袖掖好被角。不想她突然驚恐地睜開眼睛!
作爲恐怖的鬼魂的林毓秀,竟然被她的反應嚇到了。
顧斐然迅速回頭,給她使了個眼色。於是,那女人就化作一團黑色的煙霧遁走了。
“袖袖,怎麼醒了?”他關切地詢問道。
白袖撲進他懷裡,“斐然,我好害怕!”
“不要怕,袖袖,我在這。”他輕拍她的後背,柔聲安撫着,“跟我說,你是不是看到什麼了,或者聽到什麼了?”他問這話的時候,心是忐忑的。
白袖躲在他懷裡,抓着他的衣領,搖頭說:“我剛剛,夢到好多好多的血,我夢見你殺了人。那場景真的好可怕……”
話落,顧斐然的背脊重重一震!
他怔了好久,纔想到該怎麼說,“我怎麼會……殺人呢,”他扯了扯嘴角,語氣故作輕鬆,“袖袖,你是做噩夢了。你也知道,那是夢,不是真實的對不對?別多想了,睡吧,夜很深了。”
白袖受驚地喘了口氣,點點頭。
顧斐然心中一鬆,還好,她沒看到林毓秀的鬼魂,更沒有聽到他們方纔的談話內容。
這個自詡小心謹慎,正兀自安心的男人啊,他看不見懷裡女子的表情。
什麼驚慌,什麼害怕,她眼底的神色,是一片冷淡和清明。
第二天,顧斐然醒來的時候,牀榻一側早已沒了白袖的身影。
他立刻起牀披衣,逮到一個傭人就問:“太太呢?”
傭人答:“哦,太太呀。她很早就起來了,在花園裡散步呢。”
顧斐然舒出口氣,“散步……懷了身子的人出去走走也好。”
殊不知,白袖不想面對他。她現在看到他,心裡就會忍不住發寒。
她現在終於想起了沈凱恩的話,她必須尋找機會,離開他!
最近幾天,顧斐然常常不見人影,他的說辭是,他在鄭州的一個瓷廠,正在趕製一批新的瓷器,是要運出海外的,所以他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來監工。
他沒有說謊,他確實是在趕製着一件十分重要的瓷器,只不過,那不是貨物罷了。
顧斐然來到瓷廠的地下室。
他剛一進去,裡面的工人恭敬地向他行禮。
一個燒窖的師傅發問:“顧爺,可以開始了麼?”
得到他的首肯,那中年男子立即命人打開牢門,將八位未婚少女抓起來,不顧她們淒厲地哭喊,一鼓作氣地,將她們拋入烈焰翻滾的窖中!
有女子極力反抗,便有工人提刀,一把刺入她的胸膛。
“噗”地一聲,血液噴了出來,濺上他的衣角。
“顧爺,這是最後一批祭窖的女子了。最後的一步,只差一個血脈純陰的女子來引魂。”
血脈純陰,即是陰年陰月陰日出生的女子,爲了這,他們已經籌備了二十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