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已經快到街道的盡頭了，若是在找不着活，估計就要餓肚子了。馬叔一直在問着街道兩旁的店老闆，也一直被店老闆看了一眼世安後，隨即就讓馬叔走了開。
“好人啊，好人。給塊窩窩頭吃吧，我已經三天多沒吃飯了……”街道旁一個落魄的乞丐向馬叔走了過來。
馬叔看這乞丐也是可憐，這麼冷的天了，還只穿了半隻鞋。於是馬叔就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小塊塊窩窩頭，給了那乞丐。
“謝謝，謝謝，您真是個好人啊。下輩子我給你當牛做馬都願意。”那乞丐邊吃着窩窩頭邊說。
“使不得，使不得，誰沒有困難的時候呢，你幫我一把，我幫你一把，不就沒事了嗎。你慢點吃，別噎着了，我這帶的有一點水，彆着急。”
馬叔看着這乞丐，眼睛裡突然有種酸酸的感覺。
乞丐吃完了窩窩頭，又喝了一大口水。轉身又去了街道旁。馬叔看着那乞丐一瘸一拐的背影，總是感覺在哪見過似的。
馬叔覺得不對勁，就問那乞丐：“你叫什麼名字啊，家又住在哪裡啊？”
“我叫朱宏，家住朱家寨，怎麼了？”
“沒事，就是覺得你像我以前的一個友人。噢，對了，我叫馬俊楓，人家都叫我老馬，以後在碰面了，你也可以叫我老馬……”
“呀，老馬啊，你真是老馬啊，這麼久不見，你還變了模樣了呢。”
馬叔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那乞丐大叫的一聲打斷了。
“你是？”
“老馬啊，你不認識我啦，我是賴毛啊。怎麼了，不記得我啦。”
“賴毛？你真的是賴毛？”
“真的，我真的是賴毛，以前還和你一起搭夥賣過豆腐腦呢，你不記得了？”
“呀，真是你啊！都這麼久不見你了，還以爲你又做什麼損德的事，給人打死了呢。哎～不過還能見到你，還是挺開心的，至少你還活着。”
“老馬啊，以前的事，我現在想對你說聲對不起。”
“沒事的，都是過去的事了，都別提了，只要現在都好好的，比什麼都強。”
“老馬，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實在，我感恩不盡。”
“噢，對了，賴毛你最近過的怎樣啊？”
“老馬，你看看，你看看，我要是過的好，能上街討飯嗎？還有，我真名叫朱宏，不過你喊我朱宏我也不習慣，你還是喊我賴毛吧，這樣聽着也是自在。”
“你離開不久後，村裡來了一羣土匪，後來因爲我中了那道士的計，現在村裡就剩下我還有我懷裡的孩子了，還有我的灰驢。哎～都是命啊！”
“老馬啊，你慘，我比你還慘。那天我和媳婦回到自己的家，我手中給兒子準備的豆腐腦還沒涼透，喊着兒子的名字，半天沒人迴應，以爲去哪跑着玩去了，誰知道我和她娘找了兩天兩夜都沒找着，就差石頭縫沒找了。後來我和孩子他娘知道了……哎～想哭，不想說了。”
“後來知道什麼了？你說啊，賴毛，我聽着呢。”
“嗚嗚～也許你不會相信，可我也不想相信啊，誰會相信自己兒子的親舅會賣自己的外甥呢！”賴毛帶着幾滴眼淚哭着說了起來。
“這個你怎麼知道是孩子他舅乾的呢？”
“怎麼知道？鄰居都知道了是孩子他舅乾的，要不是孩子他舅這狗日的給了鄰居封口費，那些所謂的鄰居也會和我說的！”
“那你的那些鄰居後來怎麼就告訴你了？”
“哎～沒多久我的婆娘因爲太想念兒子，徹底的瘋 了，幾天後投井了。最後鄰居們看我太過於讓人可憐，也算那些鄰居還有一點點的人性，就告訴了我真相。其實告訴我還不如不告訴我呢，我得知真相後，也差了點瘋了去了，之後我就離開了那個沒有親人的深淵，一直在漂流，一直在頹廢，也一直在想念我的兒子朱玉。”
“哎～賴毛啊，這世間總是有不順心的事和人，我們從出生開始就被關愛，被拋棄，又被拾起，一直反反覆覆，像是昨天，又像是明天依然會發生昨天同樣的事，我們開始厭倦這些，開始逃避，開始做一個另外一個自己，直到有一天，自己都忘了自己是誰，又是在爲了什麼活着。所以啊，賴毛，爲了你的兒子，你還要繼續的活下去。別放棄，只要你還沒進入那潮溼的木棺中，好好活着！”
“老馬，聽了你對我說的這些話，我像是被人打了幾巴掌一樣，清醒了起來，我感謝你，再一次把我從死亡邊緣拉了出來。”
“好了，好了，別他孃的羅哩羅嗦了，走，回家去，回家好好洗個澡，剪剪頭，再換身像樣的衣服，吃頓飽飯，睡一覺，啥事都過去了。”
“老馬，我下輩子的願望就是還能遇見你。”
說罷，馬叔也不找活了，只顧得和賴毛敘舊聊天了。邊說着邊往馬叔的家走去……
1944年9月23日，賴毛已經36歲，馬叔50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