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像把鈍了的刀一樣,深深的紮在了馬叔的心底!村民們都趴在了地上,像睡着了一樣安詳,有躺着的,有跪着還想再站起來的,還有那抱着孩子的女人,都流乾了血,拼盡了力氣,止住了淚水,安靜的去了一個沒有痛苦的地方……
一陣涼風吹來,把那包藥粉吹到了空中,在燈火的照射下,銅鏡也折射出了一束微光,照着那空中的藥粉,被風吹去,直到全部吹散在黑夜中。
“哎,村長,醒醒啊,豬屠夫,醒醒啊……回去喝豆腐腦了。”馬叔着急的喊着地上每一個人的名字。
馬叔徹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吼聲震滅了手中的燈火,驚醒了林中吃撐的烏鴉。在夜中摸索着,幻想着昨天都還在的一切,緩緩的出現在腦海中,是那麼真實,那麼的痛。
眼前能夠隱約看到那棵被打雷天劈中的槐樹,燒焦了的枝頭,彷彿還在對上天訴說着無辜,可是誰又是天生就該如此受罪於身呢!
馬叔撿起了一根佈滿血跡的麻繩,望向了眼前的那棵槐樹,走走停停的看着身邊的一切,想起了家中等待的灰驢,還有那等待被喝的豆腐腦……
“草兒鮮 ,驢兒肥,吃飽喝足拉谷堆。
驢兒飽,驢兒笑,磨坊一天不睡覺……馬叔像是在唱一首離歌一樣,唱着這首熟悉的歌謠兒。
唱着唱着喉嚨沙啞了起來,手中的麻繩在跟着顫抖,抖着抖着搭在了那棵槐樹枝上,馬叔踮了踮腳,回了回頭,終歸是灑下了眼眶着了涼的淚珠。
我走了,鄉親們,我走了,灰驢。我走了,這片生我養我的土地,我很快就來找你們了。
說罷,馬叔把那佈滿血跡的麻繩,溶於在了頸上,左腳剛踏出半步,馬叔如同回了魂一樣,趕緊收回了腳步。
“是幻覺嗎?還是魂魄的遊蕩?不!這是一個小孩的哭聲!”
馬叔急忙的取下脖子的麻繩,去尋找那聲音去了。
“爲什麼找不到?爲什麼除了不會呼吸的鄉親們,什麼都沒有?那小孩呢?”
馬叔瘋狂的扒開腳下的一切,哪怕是一塊小石頭也要摸索一下,省怕錯過些什麼。
一道光芒慢慢的刺向了馬叔的眼睛,越來越亮,越來越刺眼……天亮了,沉睡一夜的日頭醒了。
這回天亮了,馬叔的視野有廣了些,那哭聲又大了些,震耳了些。馬叔找到了——是一個孩子,後園淑英家的孩子。
“老天吶!您爲什麼要這麼狠,爲什麼不讓這孩子跟他娘去了呢!”
馬叔看着躺在泥土中的淑英說。
“淑英,年輕時你爹看不上我,嫌我是個賣豆腐腦的,沒本事……這人吶,也要有自知自明,我知道我給不了你爹想要的那些,但我那顆心,是真真切切的。我一直以來都想讓你爹瞧得起我,我沒放棄過對你的那份情感,所以我至今都是一個人。今天你走了,留下了你的孩子,這並不是我所想的,我只想看着你們一家人,幸福的過日子……我想我會讓你在天上看到你的孩子,快快樂樂的長大成人的。”
說罷,馬叔抱起淑英的孩子,回家去了。
“走啦,小傢伙,馬叔帶你回家吃香甜的豆腐腦咯。”馬叔,也終於在漫長的黑夜過後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