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健沒有辦法,只好給邱國安市長打電話,就在他掏手機時,邱國安市長的電話打進來了,他趕緊按下接聽鍵,邱國安市長的聲音傳了過來,“杜子健,北京來的客人陪得相當不錯吧?晚宴很熱鬧吧?”
杜子健一聽邱國安市長的聲音不對勁,馬上明白,邱國安市長已經知道成道訓書記在秀湖島上,而且知道他們在一起吃飯,看來邱市長的耳目也是無處不在。
杜子健無奈地苦笑了一下,可他沒有心情去解釋,也沒有時間容他解釋,他對着手機說:“邱市長,秀湖島上的事,見面向您詳細彙報。現在您能不能讓秀湖管理處馬上安排快艇送我回吳江,老爺子心臟病發作了,我已經讓我的同學帶醫生去酒店了,她叔叔是心臟病專家。”
“老爺子發病了?你怎麼不早說。”邱國安的聲音明顯也着急起來。他並沒有聽杜子健的建議,而是提前安排了秀平橋倒塌事件中的受害家屬在倒塌地點等老爺子,說是偶然撞上的,其實是他提前策劃的。這件事,他連萬雄都沒有讓他參與,怕被杜子健知道,不讓老爺子回吳江。
成道訓在吳江越來越強勢,邱國安覺得這個市長,連司守利都不如。前一段,吳江被省裡確定爲城鄉一體化城市示範點,成道訓書記召開宣傳部門、政策研究部門以及主要領導開會佈署時,邱國安提出平湖邊上的康樂小區可以作爲城鄉一體化小區示範點。因爲這個小區是拆遷戶集中起來的小區,而小區的管理模式是借鑑城市小區物業管理的模式,又把拆遷賠償資金集中起來辦了廠子,既解決了就業,也發展了當地的經濟,是一個很適合向全市推廣的典型小區。
邱國安在會上提出他的建議時,沒想到是,他的話一落,司守利直接反駁他說:“康樂小區的辦廠資金是民間聚資的方式,而這種資金方式與金觸政策是相違背的。我們不可能把這樣的一個典型推向全市,再說這個小區的模式是個例,吳江作爲全省城鄉一體化的示範城市,我們需要找到共同點,而不是將個例引爲吳江的驕傲。再說了個例從來只是特殊方式中的產物,不是規律性。城鄉一體化之所以定在吳江,是希望吳江儘快找到適合於全省,甚至是全國的一種規律性發展模式,這樣的模式才能大力推廣,也纔有推廣的意義和道理。
康樂小區目前有着很多的問題,而且民怨也比較大,這些錢能不能再生成錢,能不能以分紅的形式返回到農民手裡,而且就業模式會不會呈穩定形式,我們全部不知道,我們把規律性壓在一家村辦企業上,這不是有意綁架我們的城鄉一體化進度嗎?
邱市長在這樣的會議上去宣傳康樂小區到底有什麼居心呢?這個問題,還有待考證。”
司守利說完後,成道訓書記作了補充,他的補充全是對司守利的肯定,儘管沒有明確否定邱國安的建議,間接卻把他否定得體無完膚。最可氣的是會議結束時,成道訓先出門後,理應是他接着離開,可司守利不知道是有意還是故意緊跟在成道訓身後出了門,完全沒有顧及邱國安的顏面,並且司守利一副神氣活現的樣子,讓在場的人着實替邱國安市長捏着一把汗。
邱國安沒有任何表情,可他的內心卻不是表面這個樣子。他的那種咬牙切齒般地怨恨,全部積蓄在內心最深之中,只要有機會,他相信自己一定會暴發的。
這場會議搞得邱國安灰頭灰臉不說,威信掃地。接下來他再主持會議或者安排工作時,一些局長不是藉故不參加,就是拖拖拉拉。他便知道,再這麼下去,別說想進步,怕是連市長的位置都難保住。危機感讓他不得不利用老爺子的勢,打擊一下成道訓的氣焰。再說了老爺子與省長路濤的父親是生死之交,這也是他多方打聽到的消息。當年,老爺子冒死救過路濤的父親,而路濤現在是最年輕的省長,前途無量。搭上老爺子這條線,就等於站在了路濤的隊伍裡,這是邱國安最想要的結果。當然策劃秀平橋倒塌狀告事件,只是他試探老爺子的一個前奏,目的是想借機靠近老爺子。到目前爲止,他除了暗地裡安排接老爺子的車輛外,並沒有去見老爺子。他想尋找一個適合的機會,和省長路濤一起去見老爺子,他是準備老爺子在吳江多呆幾天,才用此計策留住老爺子,沒想到弄巧成拙。現在他當然着急,如果老爺子一撒手,他的所有計劃不僅全部泡湯,說不定還會讓成道訓抓住把柄,在路濤面前告自己一黑狀的話,他就真的有嘴說不清楚了。到了他這個級別的官員,如果被上級一誤解,政治前途就基本沒戲了。
邱國安以前的老領導在做市長時,被書記在省長面前告過黑狀,說他和省委書記走得近,兩個人單獨吃飯,還在省委書記面前說省長的壞話。恰好省長去老領導所在的城市檢查,安排休息時,省長進房間與收拾房間的服務員撞了一個正着,他便相信老領導確實和省委書記走得近,確實說了他的壞話,也確實沒把他放在眼裡。安排一個休息房間,居然還是剛剛收拾的房間,這工作做得也太不拿他當上級領導看了。省委書記一退下來,省長接任後,這位老領導便退到了政協。這些還是他退到政協後知道的,其實他沒有在省委書記面前說過省長什麼,而安排房間是省長臨時決定要休息一下,通知酒店準備房間,怪只怪服務員手腳慢了一步,被省長撞上了。當然也怪他選錯了秘書長,沒有親自去房間看看,才讓誤會一再加深的。
有時候,領導當大了,也容易輕信一些小事件。拿老領導和省委書記獨處而言,他們在一起說話,沒有第三者在場,怎麼就會有談話內容被第三者知道呢?可這個簡單的道理,沒人會去這麼分析,就認定兩個人在一起,肯定會說別人的壞話。現在,邱國安雖然不在現場,可成道訓很清楚,他會是幕後策劃者,這件事比老領導的誤會要嚴重得多,涉及到人命關天的事情,邱國安哪裡能不急呢?
邱國安是剛剛得知成道訓在秀湖島上宴請北京來的教授,他一聽這事後,就惱火杜子健在騙他,說好老爺子來吳江和帶教授來考察兩件事保密的,現在倒好,杜子健跑成道訓面前邀功請賞,把他矇在鼓裡。他本來在陪一考察團,藉口出房間給杜子健打電話,沒想到老爺子心臟發作,而這個杜子健居然是爲了回吳江求他,不是求他送老爺子去醫院。不過他氣歸氣,目前他還需要杜子健。他給秀湖管理處打過電話後,再給杜子健打電話時,語氣熱情而客氣多了,他說:“子健,你別太着急,我通知醫院安排病房,快艇已經替你安排好了,你回吳江馬上通知我,我和你一起去病房。”
杜子健在電話中對邱國安市長感激了一番,就掛掉了電話。他給小馬打電話,讓他到碼頭來接他,打完這些電話後,他的心情還是很沉重,如果老爺子在吳江真的有什麼三長兩短,這會成爲他一輩子越不過的陰影。
快艇來了,杜子健上了快艇,快艇“嗖”地一下衝進湖水之中,湖面四周的幽黑便深了起來,杜子健看着,心卻如這幽黑的湖面一般,四處擴散着。
十分鐘後,快艇便靠近了碼頭,小馬的車子停在碼頭上,杜子健一上車,就讓小馬快點。小馬也沒問爲什麼,加碼直奔吳江而去。在車上,杜子健接到了小雨的電話,小雨一直很焦急等杜子健的電話,她感覺時間過得很慢很長,而杜子健的電話一直沒來,她忍不住給他打電話,杜子健沒等小雨問就直接說:“小雨,別擔心,我會沒事的。你要陪好劉教授好嗎?”
小雨很柔順地“嗯”了一聲,杜子健便掛了電話。他現在沒心情和小雨說什麼,再說了,他能和她多說嗎?成道訓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又在這幽黑的湖面浮現着,他猛然一驚,身子抖了一下,他似乎感覺一張看不見的網從湖面四周罩了過來。
車風越來越強大地吹着車窗,杜子健知道小馬開得很快,他需要這種快,只有這種快才能夠讓他心安一些。只花了半個小時,小馬便回到了吳江,一進市區,杜子健給邱國安市長打電話:“邱市長好,我是子健,您在哪裡?我過來接您。”
“不用接我。我們在醫院碰頭。”邱國安交待了一下,就掛了電話。
杜子健讓小馬直奔醫院。到醫院住院部大院,杜子健就看到了邱國安市長,他和萬雄站在了路邊,顯然在等他,他讓小馬停車,趕緊從車上走下來,和邱國安市長打了一聲招呼,又和萬雄招呼了一下。三個人直奔病房而去。
老爺子送進了手術室,餘秋琪和許大姐在手術室門口焦急地來回走動着,一見杜子健,許大姐就直奔了過來,抓住他的手說:“你可回來了。”
“爺爺不會有事的。”杜子健拍了拍許大姐的手,安慰她說。其實,他比許大姐還要擔心,他一看手術室三個字,心就急烈地跳過不停。
邱國安走近許大姐說:“這位大姐,對不起,我首先檢討自己工作不得法,在安排上欠妥。目前這家醫院最好的心臟病專家都被我通知來了,應該不會有事。”
許大姐看了一眼邱國安,點了點頭。可她一直沒有放開杜子健,杜子健只好由她拉着他的手,把她引到椅子上坐下,他示意萬雄讓餘秋琪也坐下,這樣晃動,大家都心不安。
邱國安示意杜子健過來,他引着杜子健走到過道另一端,小聲音地和杜子健商量說:“要不要告訴路省長?吳江條件有限,等老爺子穩定下來,我看還得轉到省城醫院去,到了省城,還是得驚動路省長。我怕到時候,他會怪罪我們。你覺得呢,子健?”
邱國安的話說是商量,其實也是給杜子健施壓。這件事,已經弄成這個樣子了,他現在能當家嗎?他當得起這個家嗎?他沒有馬上回答邱國安,而是掏出手機給孟明浩秘書打了一個電話,電話一通,他趕緊對孟明浩秘書檢討說:“孟秘書,實在對不起,爺爺心臟病發作了,我們現在都在醫院。我們邱市長也在這裡,他想把這事告訴路省長,省城醫院的條件畢竟好得多,想在老爺子穩定後,轉到省城去,您覺得呢?”
孟明浩沒想到老爺子回吳江第一天,心臟病就發行了,他知道老爺子的脾氣,他不會去省城醫院的。不過他也明白,下面的市長怕承擔責任,通知一下路省長也是合情合理的事。他便對杜子健說:“你們告訴路濤省長,讓他去吳江看看老爺子就行,病情穩定後,千萬別提轉院的事,不要再讓老爺子受刺激。還有,子健,這幾天,你要放下一切事,全天守在老爺子身邊,知道嗎?”
杜子健明白了孟明浩的意思,掛掉電話後,邱國安一直望着他,他便對邱國安市長說:“孟秘書的意見是您通知路省長來看看老爺子,但是不能提轉院的事情,老爺子不會答應的。”
“好。”邱國安一邊說,一邊掏手機,杜子健知道,這個時候,他該走開。他便向走道另一頭走,果然邱國安市長沒有攔他。在官場,這些地市州的領導們都有領導,他們和自己的領導說話,行事時,沒誰希望有下屬看到或者聽到。
手術室的門打開了,許大姐拉過杜子健快速地往手術室走。餘秋琪緊跟在他們身後,當餘秋琪的叔叔餘向東走出來時,餘秋琪問:“叔叔,病人怎麼樣了?”
杜子健這才發現餘秋琪的叔叔,他也是第一次見餘向東。他喊了一聲:“餘叔叔好。”萬雄也趕緊跟過來,喊了一聲餘叔叔好,接着便向餘向東介紹邱國安市長,餘向東客氣地問候了一下邱市長,這時醫院的何院長來了,他知道邱國安市長在這裡,只是不知道被救治的病人是什麼人,不過,他還是把這件事告訴了成道訓,說邱國安市長招集所有心臟病專家到場救一位病人。成道訓讓他趕緊去手術室看看,是誰這麼重要,隨時向他彙報情況。所以,何院長來得相對晚了一些,不過正是時候,手術室的門恰好打開,他馬上就會知道,病人是誰?在吳江,他一切得聽從成道訓的。
杜子健在邱國安市長和何院長交談時,隨着許大姐一起往手術室走,餘秋琪也跟着他們,餘秋琪喊叔叔一起去手術室,怕杜子健有問題要問。
杜子健和許大姐進去的時候,老爺子已經穩定下來,杜子健趕緊走到病牀邊,拉起老爺子的手,眼淚卻忍不住地掉了下來,他哽咽地說:“爺爺,我對不起你。”
“傻孩子,爺爺沒事。”老爺子拍了拍杜子健的手背。
許大姐看了一眼老爺子,見氣色沒有最初那麼灰白,才放心地鬆了一口氣。
餘秋琪把餘向東拉到門問:“叔叔,病人情況如何?”
“病情控制住了,但是要格外小心。”餘向東說了一句,接着問:“這位老人是誰?你怎麼這麼緊張?還有市長和院長都來了,你什麼時候和官方的人走得這麼近?”
“叔叔,別問了。以後向你解釋。你把病人目前還要注意的事項都寫給我,越詳細越好。快寫,我進去看看病人。”餘秋琪說完就往手術室走,餘向東一邊搖頭,一邊苦笑,這孩子,簡直被慣壞了。
這時何院長帶着邱國安市長走進了手術室,杜子健趕緊對老爺子介紹說:“爺爺,這是邱市長,是他安排車接你回來的。”
邱國安上前緊握住老爺子另一隻手說:“老首長好。都怪小邱辦事不力,讓老首長受驚了。”
老爺子笑了笑說:“是我不讓子健通知你們。我現在沒事了,你們該散了吧,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
邱國安趕緊說:“那好,老首長安心養病,我明天再來看您。”說完,帶頭退出了手術室,何院長還沒來得及和老爺子說話,見邱市長退出來了,不好再留,也跟着退了出來。
很快老爺子被送進了何院長提前安排的高級病房,一進病房,杜子健四下看了看,這病房不亞於星級賓館,這樣的病房,老爺子怕是不會久住。果然,老爺子四下看了看後,問杜子健:“這是邱市長安排的吧?”
杜子健趕緊點了點,接着說:“爺爺,他也是一片好心。”
“這種病房是**,是浪費資源。那麼多病人還睡在過道上,我一個老頭子,住院象住進宮殿一般。”老爺子生氣地說。
“爺爺,住一晚上,我保證,明早換到普通病房去,好不好?”杜子健帶着孩子式撒嬌的語氣說。許大姐在一旁幫着說:“老爺子,你苦了一輩子,就享受一晚上吧。”
老爺子被逗笑了,也就沒再爲難杜子健。杜子健這個時候纔有機會介紹餘秋琪,他拉過餘秋琪,老爺子也這才發現這個女孩一直忙前忙後地服務着,就問:“這是我的孫媳婦吧?”
餘秋琪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杜子健沒想到老爺子居然誤會了,趕緊解釋說:“爺爺,她是我的同學。多虧她,及時帶着她叔叔去看您的。”
老爺子看着漲紅臉又緊張得不知所措的餘秋琪,樂得哈哈地笑了一下,他這麼一笑,把病房的緊張驅散掉了,也讓杜子健一度緊張的心鬆馳下來。
好在這個時候,萬雄和邱國安離開了老爺子的病房,如果被萬雄聽到老爺子這個問話,還不知道萬雄怎麼想呢。
因爲大家一直在擔心老爺子的病,杜子健和萬雄還沒有交談,但是從萬雄不找他說話的狀態看,萬雄大約又在誤解他吧。他這次回吳江,還有老爺子來吳江通知了餘秋琪,卻沒有告訴萬雄,這一點,杜子健現在想想,他確實做得不地道。再怎麼說萬雄也是邱國安的秘書,有的事情,萬雄遲早會知道的。與其讓他誤解,還不如提前告訴他最好。而且他和萬雄之間還牽扯着一個餘秋琪,小雨的話冒了出來了:“這女人喜歡你。”
杜子健一想到這話,心就亂跳着。他何嘗不知道餘秋琪在用她的方式默默地關注着他,可是他和餘秋琪壓根就沒有能在一起的可能性。以前沒有,以後怕是更難越過很多東西了。而且萬雄明明確確地告訴過杜子健,他愛餘秋琪,爲了餘秋琪,他什麼都可以去做。而小齊爲了萬雄,不是也什麼都願意做嗎?
他們這幾個都是怎麼啦?一個個爲着不可以愛的人付出着,犧着。可是真正應該相愛的人呢?
冉小婭呢?她哭着跑走了,她不是也沒給杜子健打過電話嗎?如果她打來電話,如果她現在出現在病房裡,會讓老爺子如此誤解嗎?想着這一點,杜子健對冉小婭又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怨氣。她到底和哪個男人鬼混在一起呢?但是有一點,冉小婭鬼混着的男人估計也沒把她當回事,如果她真的那麼重要,還會在秀湖島上陪客嗎?還會被阮副市長那麼惡聲惡氣地吼着嗎?
人在屋檐下,都有不得不低頭的時候。杜子健清楚吳江的複雜,可是現在,他似乎感覺更復雜了。至少邱國家也不是他完全可以去信任的人,他一定揹着自己做過什麼。如果不是這樣,老爺子怎麼一回吳江就發病呢?
杜子健正想着,手機又響了,他拿出來一看,是小雨的電話。他趕緊對老爺子說了一句:“爺爺,我出去接個電話。”
杜子健說完,轉身往病房外走,可他卻分明能夠感覺到餘秋琪的目光。他沒敢回頭,他也知道,自己不可以回頭的。
杜子健走到了過道最裡面,這才接了電話,小雨急切的聲音傳了過來:“你怎麼才接電話啊?我都擔心死了。爺爺沒事吧?”
“現在穩定下來了。你爸問過我吧?”杜子健問了一句。
“都什麼時候,你還關心我爸問沒問你啊。只要你爺爺沒事,我就安心了。我爸這邊,你少心。一切是我引起來的,我會去解釋的。再說了,感情這種東西,他也管不了。”小雨突然在手機另一端如此說着,嚇得杜子健的後背竟然有冷汗往外冒着。
杜子健趕緊說:“小雨,你不要亂來。你也知道我有老婆,我們之間不可能的,再說了我和你也沒什麼是吧?你不能在你爸面前承認什麼的。”
“你,——”小雨一聽杜子健如此說,氣得恨不得要破口大罵。她都不怕自己的父親,而且那個女人,她是不是配擁有杜子健的愛。“你那個黃臉婆,不要也罷。你明明不愛她,杜子健,你敢說你愛她嗎?你敢說嗎?你明明愛我,我們明明是相愛的。爲什麼不可以承認呢?你要是個男人,就不要再這麼縮手縮腳的。”
小雨越這麼說,杜子健越是緊張。他一急,衝着手機喊:“小雨,你聽話,現在不是公開我們關係的時候,你給我一段時間,讓我解決好家裡的問題,讓我有資格的時候,再來談我們之間的感情好嗎?我們現在不在一個平面之上,我沒有資格去承認我們之間的關係,你明白嗎?再說了,你還沒有畢業,等你畢業後,我一定給你一個答覆好不好?所以這一段時間,你一定不可以對你爸講什麼。”
杜子健說這段話時,忘了他是在醫院的過道里,小雨在手機另一邊說:“好,我聽你的。但是你不要冷淡我,不要再和你家那個黃臉婆糾纏不清。否則,杜子健,我絕對不放過你的。”
杜子健聽着小雨孩子氣的話,很有些無奈地笑着,可就在他這麼笑着擡頭時,竟然發現餘秋琪站在過道的不遠處。
杜子健趕緊對着手機說:“小雨,爺爺喊我,我該回病房了,再聊。”說着,快速地掛斷了電話,迎着餘秋琪走去。
餘秋琪沒有動,如木頭人一般地立在原地看着杜子健走近。
杜子健便知道餘秋琪聽見了他和小雨打的電話,於是有些心虛地喊了一聲:“秋琪。”
沒有回聲,過道里一下子靜得只有杜子健的心跳聲,他甚至也聽不見餘秋琪的呼吸聲,他便有些急,更加靠近了餘秋琪身邊,扯了扯她的衣角,又叫了一聲:“秋琪。”
“哦,叫我嗎?”餘秋琪似乎是從久遠的世紀裡醒過來一般,答非所問地說了一句。
“秋琪,你沒什麼吧?”杜子健緊張地問了一句。
“我,我能有什麼。”餘秋琪的話顯然帶着情緒,她沒有想到杜子健是接一個女人的電話,更沒想到杜子健還和這女人不清不楚。
“我,我——”杜子健有些結巴了。他不知道如何去解釋他剛纔的電話,他已經意識到電話傷着餘秋琪了。
這女人啊,能夠接受冉小婭的存在,可斷然接受不了另外的一個女人存在。至少餘秋琪現在的反應就是這樣的,這讓杜子健清晰地感覺到了餘秋琪對他的另一種感情,他不想承認卻又真實存在的感情。
“你對起得小婭嗎?”餘秋琪突然很氣憤地說着。
“我,我,——”杜子健又結巴了。
“你們怎麼在這裡?”杜子健和餘秋琪的身後突然響起了萬雄的聲音,這聲音嚇了兩個人一大跳,不約而同地回頭去萬雄,而兩個人的表情都很驚慌,這讓萬雄的心猛地往下沉着,不由得問了一句:“你們在幹什麼?”
“我們在聊天。”杜子健的大腦倒是轉了很快,接了一句。餘秋琪還是愣着,完全忘了萬雄是誰一般。
“你們——”萬雄不認爲這兩個人在聊天,後面的話沒說出來,換成了另一句:“快回病房吧。”
杜子健和餘秋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趕緊跟在萬雄身後,一起往病房走去。
一進病房,杜子健看到邱國安市長和一位杜子健不認識,但在電視上看過多次的人,站在老爺子病牀邊上。這位不認識的人,氣宇昂揚,不胖不瘦,無論是身高還是體態拿杜子健的標準來說,正合適。國字形的臉上掛着對老爺子的擔心,而且頭髮如所有首長們的髮型一般,絲絲入扣般地理得極有款形。上身是一件斑馬條紋的休閒衫,是一條灰白色的休閒褲,這兩款衣服搭配在一起,看似隨意,卻極爲精巧地把隨意與正統和諧地融爲一體。因爲在搭配衣服上,冉小婭很有一套,這讓杜子健慢慢也學會了衣服的搭配。特別是男人,冉小婭說衣服款式都是那麼幾樣,而且對於他這種身在官場,父親權高位重的家庭,要注意議表的同時,也不可以有炫耀之心。於是,杜子健的衣服都不是什麼名牌,但是搭在一起的效果就是怎麼看,怎麼舒服。
現在站在杜子健眼前的這位男人,也是怎麼看,怎麼舒服。
杜子健在瞬間的意外之後,馬上喊了一聲:“路省長好。”他不可能不認得路濤省長,他雖然人在北京,可是每天的江南新聞,吳江新聞,都是必看節目。不管這樣的新聞有沒有真實性,他作爲身在這個場上的官員,必須清楚領導們的形態意識在哪裡發展。
杜子健很清楚,電視新聞的重要性,他這個級別關心江南和吳江新聞,而路省長這個級別的人必定關心央視新聞的,那肯定是他們的必修課。
真要做好一名官員,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很多人看到了官員的風光,卻看不見官員背後的勤奮。真正有抱負的官員,全都是雜家,哪怕是拍馬屁的官員,他們也會衆攬羣書的。這一點,杜子健是深有感觸的。
杜子健問好的聲音一落,路濤省長淡淡地點了一下頭,他當然不認識杜子健是誰。他也不關心杜子健是誰,他眼裡現在只有老爺子的病情。
原來,邱國安市長和萬雄離開病房後,在出醫院的路上,接到了路濤省長的電話,他已經趕到吳江了,就他和司機兩個人。夜已經深了,讓他不要驚動太多的人。再說了,老爺子也需要靜養。邱國安和路省長通完電話後,讓司機掉頭回醫院,他和萬雄在醫院路口等路濤省長。
省城到吳江也就一個小時的路途,路濤的車很快進了吳江人民醫院,邱國安是認識路濤的車,司機還沒停穩,他和萬雄已經等在路口。等路濤下來,他趕緊迎了上去,引着路濤往老爺子的病房走。
到老爺子的病房時,萬雄上前敲了門,許大姐把門打開後,邱國安市長和路濤省長走了進來,可是萬雄卻沒有看到杜子健和餘秋琪,萬雄的心便又沉了一下,趁着領導們互相問候時,悄然出了病房,卻在走道的最頭邊,看到了這兩個人,而且這兩個不自然的表情,讓萬雄極爲不爽,可他現在只能壓住這種不爽。
現在杜子健一回病房,竟然認出了路濤省長,而且沒等人介紹,主動招呼了路濤省長一句,這倒讓萬雄沒想到。看來,他有些低估杜子健了。
杜子健問候了一下路省長後,直接走到了老爺子身邊,這讓路濤都有些奇怪,這個年輕人是誰呢?
直到杜子健走到老爺子身邊說:“爺爺,路省長來看望您了。”
杜子健的話一落,邱國安市長馬上說:“子健,你爺爺知道路省長來了。”
路濤省長直到這個時候才認真地看了一眼杜子健,這一眼讓杜子健內心涌起了一種鼓舞和激動。不過,他盡力壓着此時的心情,儘量讓自己和老爺子之間的關係更加親切一些。
老爺子沒想到驚動了路濤,不過這次,他沒怪杜子健,而是喊:“路濤,快過來讓叔叔瞧一瞧。”
路濤省長便一邊走一邊喊了一聲:“叔叔,”等他走到老爺子跟着時,緊緊地握住了老爺子的手。他是接到邱國安的電話,推掉了所有的活動,趕過來了。好在,老爺子氣色還不錯,估計沒多大問題。不過他對老爺子說:“叔叔太把路濤看外了,回來了,也不通知我一聲,這可讓我一路上反思自己做得不好,讓叔叔見外了。如果在吳江,叔叔有什麼意外的話,我爸不會放過我,我自己也會內疚的。”
路濤省長臉上的表情很真誠,杜子健相信此時路省長的話是真情流露,不是在演戲。因爲這裡沒有記者,更不會上電視新聞,他不需要裝,更不需要演戲。再說了,能夠留在老爺子身邊的人,都是自己人了。在自己人面前,杜子健想,路濤省長也不用裝吧。
杜子健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想這麼多,可他已經明白,路濤省長會記住他的,這一點,萬雄恐怕永遠要輸他一步的。起點的不同,造應了他和萬雄的不同。再說了,背景的不同,也決定他和萬雄的成長。這大約也是萬雄總是對他不服氣的原因吧,可是在餘秋琪的問題上,杜子健是真的沒有動過心思,也是真的沒有去和萬雄爭搶什麼。可今晚的情形,萬雄還是誤解了他,這一點,杜子健解釋得清楚嗎?
“路濤,你來得正好,我有正事要和你談。”老爺子說。邱國安市長緊張地看着老爺子,杜子健也緊張地看着老爺子,餘秋琪看了一眼杜子健,馬上走近老爺子說:“爺爺,您的身體剛剛穩定下來,我叔叔特地交待了,不能談工作。有什麼事,以後再說好不好?再說了,工作也不急這一時半會的,身體要緊。留得青山在,還怕沒柴燒嗎?”
路濤看了一眼餘秋琪,又看了看杜子健,這兩位都在喊老爺子爲爺爺,一時間,他都有些暈頭轉向。不過,他順着餘秋琪的話說:“叔叔有什麼事,休息幾天,我專程抽時間好好聊一聊,您看怎麼樣?”
老爺子把目光轉向了杜子健,杜子健趕緊說:“爺爺,您就聽路省長一回好嗎?而且這幾天,我哪裡都不去,陪着您,有什麼事,您交待我,我全記錄下來,再專程給路省長彙報,您看如何?我一定用心記錄您的話,一定一字不漏地記錄,您就放心好嗎?”
杜子健一臉的孩子氣,而且很有些耍賴的神情,他知道只有這樣,纔可以做得通老爺子的工作。
果然,老爺子沒再堅持,拉過杜子健的手交到路濤手上說:“這是我的孫子杜子健,以後就是你的侄子,我只有這一事求你,他的事就是你的事。路濤,你一定記住了。這孩子,——”
“爺爺,”杜子健的打斷了老爺子的話,他怕老爺子提起父親,他已經猜到老爺子對秀平橋倒塌事件瞭解了很多。
“好,好,我不說了。我要休息,你們都散了吧。”老爺子說完示意杜子健送客。
杜子健把路濤省長和邱國安市長送到了電梯邊,路濤在上電梯的時候說:“好好照顧爺爺。別的事,以後慢慢來。”
“我會的。謝謝路省長。”杜子健說。
“該喊路叔叔。”路濤笑着提示杜子健,邱國安也在一旁笑着說:“是啊。”
杜子健趕緊喊了一聲:“路叔叔。”
路濤拍了拍杜子健的肩說:“好好幹。”電梯來了,萬雄擋住門口,讓路濤省長和邱國安市長進了電梯,直到電梯的門合上,杜子健才從夢中醒來一樣,轉身往病房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