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伊斯塔叫醒的之前,布蕾妮正在作着紛擾雜亂的夢。她懶懶地用鼻音應了一聲後,慢慢擡開眼簾。眼皮沉得厲害,一個簡單的睜眼動作,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做起來都是一件困難至極的事情——今早一覺醒來,病情不但沒有見好,反而愈加嚴重了許多。她也不願告訴伊斯塔二人,免得麻煩他們。
一路上,頭疼欲裂,全身痠軟,昏昏沉沉的她倒也直截了當,順勢選擇了用睡覺來消除這一切的難過感覺。這時候醒來,在她感來,頭疼依舊,很顯然,“療效”並不理想。
船體一震,靠在了碼頭的木樁上。伊斯塔麻利地把繩索在木樁上捆好,率先跳上碼頭。李•拜伊在後面收拾好包裹行李後,也緊跟在布蕾妮的身後踏上了厚實的木板。當他看到布蕾妮的腳步虛浮時,忙用半呵斥半調侃的口氣對着伊斯塔喊道:“有點紳士風度好不好!難道你不應該照顧一下病人嗎?更何況這位病人還是一位女士!”
“我還是傷員呢!現在才發現,除了吹牛、玩神秘,指使別人竟也是你的一大習慣!”伊斯塔早就注意到布蕾妮的異樣,也知道必定是她的病情更爲嚴重了,聽到李•拜伊的喊話,他後退了一步,伸手微托起布蕾妮的右臂,嘴上條件反射一般進行着反駁。
李•拜伊笑着不說話,擡手搖了搖手中的行李,意思很明顯。對於伊斯塔的託扶,布蕾妮倒也沒有推辭,三人緩緩走出碼頭,往羅賓港的城鎮走去。
由於南北局勢緊張,在七巖與雙河的交界處,沿河一線的港口,除軍用外,對民船都已經悉數關閉。羅賓港位於帝國直轄區域,是帝國直轄下的東部第一個港口,而在此時,竟也成了蘇美爾河由東至西以來,第一個至今還開放的港口。
望着街上熙攘的人羣,李•拜伊無力嘆息。這裡的人口明顯過剩,這麼多的人差點把他們三人淹沒。在人羣中磕磕碰碰地往前擠着,引來了路人無數的責備目光和言語。
街道由石板鋪成,歷經多年,現在已經不再平整,多處已經傾斜甚至斷裂。街上兩旁大多商店,家家都有遮陽棚伸出到街上,下面擺放的桌子上堆滿了貨物,從衣服到鍋碗瓢盆,從筆墨紙張到各色布匹,應有盡有,琳琅滿目。
順着人流挪動了一會後,三人終於決定改變路線,街道兩旁時些狹窄而且彎彎曲曲的小巷,他們隨意地瞎選了一條,徑直紮了進去。一路打聽,七轉八扭之下,竟也讓他們找到了一家旅店。
站在門口的侍者很是伶俐,一見到他們,連忙迎了上來。“哎呀,一路夠辛苦的吧,來,進店裡去,你們一定很需要一頓熱騰騰的晚餐,我們這裡有整個羅賓港最好的廚師,住宿條件也是一流,絕對即便宜又舒適!”
“能洗熱水澡不能?”伊斯塔突如其來地蹦出一個問題。
“能的,肯定能的!包您滿意。”
三人跟隨侍者進入旅店,剛進大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羣來來往往的侍者,她們身穿長長的圍裙,手裡託着的食物和飲料盤子高高舉起,腳步輕快來回穿梭,比翩翩飛舞於花間的蝴蝶還要優雅幾分。
一股熱氣挾着各種噪雜的吵鬧聲撲面而來,各色酒菜參雜於一起的濃郁香味也隨之鑽進鼻孔,登時讓伊斯塔感覺一暖。
“我們的旅店都快要被塞滿了,”侍者在一旁說着,“最近這些日子呀,天天這樣,城裡的每一家旅店也都是如此,房子都快要塞爆了!”
“這樣不是很好,你們豈不是發財了!”李•拜伊笑着答話。
“好是好,就怕這樣的日子不會太長了,叛軍已經打進七巖了,聽說最近帝國境內也時有小股叛軍出沒,哎,世道不好啊!”侍者搖頭嘆息,他所說的“帝國境內”其實就是指帝國直轄區域。
隨口閒聊着,一行四人繞過大堂,穿過一條走廊,來到了後院的客房。安排完房間,存放好行李後,伊斯塔打發侍者下去安排洗澡的浴室。
“布蕾妮,一會兒呢,你先去洗個熱水浴,這樣身體也會舒服一些。完了你就先回房,我讓侍者把飯菜送到你的房間裡去。我和李到大堂去吃,有什麼事情到那邊找我們就可以。”伊斯塔扶着布蕾妮坐下,隨口說道。
“嗯,謝謝!”布蕾妮點頭,心裡立刻想起進店前伊斯塔對侍者的問話。
伊斯塔見她答應,便再不說話,轉身出門,叫上李•拜伊奔大堂而去。
大堂依舊是一片熱鬧景象,兩人避讓着來回穿梭的侍者們,找了一張相對而言人少一些的大桌坐下。伊斯塔招呼來一位侍者,隨意地點了幾樣飯菜,並囑咐她另外準備一份,在三個沙漏之後給布蕾妮送去。
等侍者離去,伊斯塔扭頭四望,無聊地打量着大廳周圍的佈置以及各個客人的舉止,以此打發等待的時間。
在他對面不遠,一羣人圍坐在地毯上,守着壁爐閒談。壁爐裡的火焰狂亂地跳動着,紅色的光透出,映在那羣人臉上。壁爐由奇異的鵝卵石砌成,拼湊出一些奇異的圖案,在它周圍的牆壁則是石板,粗糙的石面上,雕刻着一些纏繞扭結的蔓藤,雕工簡陋粗鄙。
斜耳傾聽,才發現那些人正在談論着前些天發生在託雷頓的戰事,伊斯塔聽了一會,覺得興趣索然,轉眼望向別處。滿眼都是吵鬧的人羣,他們或唾沫紛飛,或手舞足蹈,或怒罵,或歡笑,越看越添幾分煩躁。
大堂的另一面牆上是三個拱形連成一串而形成的敞口,通往另外一個面積更小一些的廳堂。和大堂相比,那邊也沒什麼兩樣,情況一樣雜亂吵鬧,唯一不同的是,桌子更小一些,人稍少一些而已。
正當伊斯塔準備收回目光的時候,他的眼角突然撇到一團赤豔——如火焰燃燒一般的赤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