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德拉貢歷401年,霜月。
在帝國大陸,這個時候天氣早已經轉涼,但這裡是可西西里!從北境之北順風而下的寒流,在穿越了北境遼闊的疆域,侵入七巖公國後,面對着聖境之洋磅礴浩然的暖溼空氣,它再無南下或者東進的力氣了。
遠遠躲在聖境之洋深處的可西西里島,此時依然溫潤如春,雖然名曰“霜月”,可西西里人卻很少能看到霜雪的真容。
伊斯塔今年就要十六歲了,十六歲也是帝國法定的成年年齡。在貴族家中,對於子嗣來說,這一年的“成年禮”和十四歲那年的“命名日”同等重要!
只有舉行了“命名日”典禮的貴族子弟,才擁有家族的繼承權,雖然將來他不一定能真正的繼承。畢竟一般家族都是由第一繼承人來繼承家族爵位財產。但沒有到“命名日”年齡的孩子,連成爲第N繼承人的資格和機會都沒有。
而一旦過了“成年禮”,就說明已經成年,也就標誌着已經能夠擔任帝國官位,爲帝國服務了。另外,貴族家中的庶子們,在這一年也就要被“請”出自己的家族了,運氣好的,或許還能分到一塊不大的領地,運氣不好的,從此也就和平民再無二致了。
伊斯塔的生日是霜月十日,也就是說,再過五天就是他的“成人禮”。
而此時的他卻正在殺戮。依然是左手抱着對手掙扎中的頭顱,右手持劍斬割。但,現在的他,手法明顯比以前熟練太多了,僅僅只是那看似輕描淡寫地一抹一劃,單憑感覺,劍鋒就能在皮肉裡精準地找到頸骨間的縫隙。那顆頭顱輕鬆地就離開了人體,被伊斯塔高舉過頭。同時他飛身縱出,恰好躲避掉此時剛從那屍體的脖頸處噴涌出的鮮血。
時間拿捏之準,歎爲觀止。而一整套下來的動作,更是如行雲流水般,遊刃有餘,閒庭信步!彷彿伊斯塔剛剛並不是在殺人,那種絲毫不帶血腥,不沾煙塵的感覺,更像是一種藝術!(……行爲藝術?~,~!)
從場中走出,伊斯塔習慣性地站在走廊口,閉目。一是爲了馬上適應走廊裡的黑暗,二麼,咳咳,只能算是一種不知所謂的習慣吧!輕抖鐐銬,讓它奏出一首節奏簡單卻也輕快好聽的小曲,伊斯塔往走廊深處走去。
走廊其實就是建造在三米高的觀衆席下的甬道,能直通到競技場中的走廊只有八條,伊斯塔所在的就是位於正西面的那個。而其實看臺還有更多的甬道是在場中看不到的,它們交叉縱橫在暗處,不僅把八條呈放射形分佈的走廊連通在一起,還有很多通向了別的地方——比如說,之前伊斯塔去主看臺時,走的就是一條通向那裡的甬道,而現在,伊斯塔走的,則是通往訓練場的。
訓練場以及伊斯塔他們所住的“牢房”就建造在競技場後面,緊挨着25米高的外牆。伊斯塔輕車熟路,不片刻就到了目的地。巴魯正在更遠處訓練最近兩年新買進的苗子,呵斥聲不絕於耳。
伊斯塔笑笑,最近這半年巴魯已經很少在督促伊斯塔練習了,他把精力更多地用在了那幫新苗子身上。他說他能教給伊斯塔的都已教完,能訓練的方法也全用遍,剩下的就要靠伊斯塔自己去領悟體會了。
沒有巴魯在一邊喝罵督促,伊斯塔反倒覺得無趣很多。一種習慣養成了,就很不容易改掉。對伊斯塔來說,訓練時用各種方法試圖調動體內的神秘力量是一種習慣,雖然這種習慣並沒有收到什麼顯著效果;殺人也在慢慢地變成一種習慣;被巴魯罵,同樣也是一種習慣;雖然後兩者的習慣,伊斯塔都談不上喜歡。但,習慣終究是習慣,沒有它的時候,就會自然地覺得很不習慣……聽起來像繞口令,可是,事實確實也是如此。
於是,伊斯塔就漸漸開始十分喜歡每天和巴魯對戰練習的那段時間——巴魯雖然不再督促伊斯塔,但他每天還是要和伊斯塔進行一次對戰練習的。
伊斯塔走到自己發明的那套訓練器材那邊——爲了更好地運用左手的力量,他先是用木樁做出人的形狀,用左手對其進行一切自己能想到的攻擊方式:或掌斬,或拳轟,或指刺,或肘擊,或臂掄,或肩撞……五花八門,各式各樣,無所不用其極!兩年下來的結果是,無數種小組合式的攻擊被他發明,不同的用力方式,不同的施力角度,以達到不同的攻擊目的。
而另一個更直接的結果就是,木樁被毀壞更換了很多次,以至於到最後伊斯塔乾脆把他們統統改爲鋼鐵鑄造。巴魯一直都默默支持,伊斯塔說出需要,巴魯馬上滿足。
拳頭擊打在人形鋼鐵上,傳出沉悶地聲響。那聲響時而急促如驟雨傾盆,密密麻麻得彷彿連成一陣長長的沒有間斷的長鳴;時而又鬆緩若驚雷偶炸,不鳴則矣,一鳴驚人!
仔細聽上去,纔會發現,這其中竟然暗藏着某種韻律——伊斯塔是一個很頑皮的孩子,雖然現在的他看上去,更多的是孤傲乖張,是血腥殘忍,但在他內心,在那面被這個世界改造成冰冷堅硬的心牆之內,卻仍舊保留着性情大變前的某種童真。
這些伊斯塔自己或許也沒有察覺,其實他也不想察覺。有些東西是伊斯塔不敢碰觸的,一旦碰觸,他害怕自己會再也無法振作。
可是這些東西也是遮掩不了的,它總會在不知覺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比如,現在伊斯塔所打擊出的節奏——誠然,這裡面有練習的成分在內,但同樣也是一種小孩子搞怪心態的表現。
伊斯塔從小就喜歡藝術,對音樂,建築雕塑都有着濃厚的興趣。小時候背書的時候就經常把大段的文字變成某種歌曲來記憶,到後來狄亞教他劍術時,他又總覺得太過枯燥,就經常調皮地把好好的劍法耍成繪畫又或者米諾書法的變形,常常弄得狄亞哭笑不得。
伊斯塔說:這叫創新。
而現在,他又一次不知覺地開始了他所謂的創新了。
“斯達,”巴魯走過來,喊着伊斯塔的暱稱,之前他一直叫伊斯塔的名字,偶爾一次,伊斯塔糾正說:“叫我斯達吧!”,巴魯並不知道這其中有什麼區別,但終究還是改了稱呼。
他何曾想到,一個稱呼的改變,就代表着他在伊斯塔心中的地位已經有所不同。
“艾德文今天來信,說要讓你正式成爲角鬥士,這幾天就安排場和其他競技場的比賽,也算是你加入角鬥士的一次典禮!”
“哦?”伊斯塔聽完沉吟,“能不能就安排在5天后?”
“可以,”巴魯點頭,“我這就和詹森商量一下去,今天我就不跟你對練了。”說着,巴魯轉身就準備走。
“爲什麼是五天後啊,有什麼其他意思麼?”巴魯扭頭又問了一句,他對伊斯塔很乾脆地決定五天後有點納悶,爲什麼不能是六天,七天後呢,七這個數字更吉利。
“那天也是我的‘成人禮’。”伊斯塔淡淡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