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華……”
天凌子一夢轉醒,身邊已經沒有人了。想着昨晚那個奇奇怪怪的夢,天凌子不知自己爲何會做那個夢,感覺很真實,那一切,就像是被自己親眼目睹過的,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
天凌子起牀後開門看見外面的雪又厚了許多,看來昨夜雪未停。廚房升起一縷青煙,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
“阿璃在做飯?”天凌子走進廚房就看見一個纖細的背影。
“天凌子,你起來啦!你去休息,今天的飯我來做。”胡璃朝他明媚一笑,又慢條斯理的切着胡蘿蔔。
天凌子看着她拿刀的動作,生怕她切到了自己的手,走過去要奪刀。“還是我來吧。”
“不要不要……”胡璃連忙把刀藏在了背後,生怕他強行奪走。
“你會嗎?”
“我可是看你做飯許久了,就算沒有自己動手過,看也看會了。”
“我留下來幫你吧。”天凌子看了看滿竈臺的菜,怎麼這麼亂?
“不用不用……廚房油煙多,你出去吧,我馬上就好……”胡璃擱了刀去推他,把他往外面推。
“好……如果有事就叫我啊。”天凌子順着胡璃的動作走到廚房門口,又轉過頭不放心的交代。
“嗯嗯嗯……我決定不會有叫你的時候……”胡璃自信滿滿。送走了天凌子準備又去繼續切她的胡蘿蔔就聞到了一股味兒。
“……這什麼味啊……”胡璃使勁嗅了嗅,順着氣味循到鍋裡,一揭鍋蓋,發現裡面已經焦黑成了一團,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啊——菜都焦了……”胡璃連忙加水……隨便抱怨……
“臭天凌子!都怪你!幹什麼和我說話……這都沒法吃了……又得重做……”
“這是什麼?”飯桌上,天凌子看着胡璃擺好飯菜,舉着筷子指着一盤紅色的一根一根的東西問她。
“胡蘿蔔。”胡璃也坐下來,盯着這盤菜看了許久才肯定的說道。
“胡蘿蔔?怎麼這個樣子?”天凌子撥了撥所謂的胡蘿蔔。
“我切的蘿蔔條,奈何切的有點粗,其它的都好,將就哪。”胡璃不好意思的撓撓後腦勺。
天凌子將信將疑的又指向一盤他認爲是豆腐的菜式。
“那這是……豆腐?”
“不是,是芋頭。”
“芋頭?”天凌子覺得自己有必要教她做菜了。
這一頓飯吃得何其艱難。不是鹹的要命就是沒加鹽,不是生的就是煮得太爛。不過,是胡璃親手做的,再難吃天凌子都沒有吭一聲,而且還都吃完了。看得胡璃心裡很高興。這是她第一次動手做飯,沒有半途而廢就已經很不錯了。
“你洗碗好不好?”吃完飯後,胡璃猶猶豫豫着讓天凌子洗碗。洗碗有什麼,天凌子本沒有意見,可看到她低着頭不敢看他的樣子,左手一直藏在袖子裡,連吃飯都沒有拿出來,立時就想到了什麼。
“把手伸出來。”
“啊?”胡璃意外,不解的看着他,天凌子卻沒有任何表情,看着她不發一言。胡璃拉下衣袖把受傷了的手遮了遮,卻沒有躲過天凌子的眼。
“我手沒事……”
“沒事你藏什麼……”
“就是……小傷……”被菜刀不小心切了下,一個小小的傷口,的確只是小傷。可在天凌子眼裡,就不僅僅是小傷了。
天凌子去找了傷藥、紗布來,坐下來直接拉過她的手上藥,左手食指指腹被切破了一小塊,已經紅腫了,血倒沒有流了。他不去看她,就小心翼翼的替她上藥包紮,包紮過程中一言不發,不管胡璃的委屈樣。
“天凌子……”胡璃怯怯的看着他,他一言不發,就沉着臉給她包紮傷口,頗有些委屈,受傷了的是她啊。
“回去休息吧。”幸好只是不小心切到了手,沒有多嚴重,要不然他心裡肯定愧疚死,說好着要照顧她,還照顧得受了傷,真是……天凌子埋怨自己的粗心大意,因此天凌子決定從今以後絕不要她再進廚房半步了,對於一個從來沒有進過廚房的人這也太危險了。
天凌子要胡璃養傷,本來就不嚴重,卻被他當成是重病傷患一樣,碰不得水,出不得房間,連左手更是動都不能動,胡璃無所事事的好想對天長嘯……
她本來就沒有多少時間,不可以就這樣浪費掉,但她卻不能說。這是她唯一的一個欺騙,不管以後他恨她,怨她,她都不能告訴他事實,這個事實不僅是她一個人的痛苦,也是愛她的人的痛苦。
幸好胡璃自己爭氣,傷口癒合得出人意料,也是,她是修靈狐嘛,本來就有自愈能力,只是從凌雲臺受傷後,她的傷就和正常人一樣,無法自愈。後來花無常用自己的修爲救治了她,從那以後,她的自愈能力似乎是消失了,可現在似乎又轉好了,過不了多久她的自愈能力就完全回來了,因爲……是千年之期的最後幾天了。在那之前,修靈狐的能力就被完全激發。
在胡璃的傷徹底好了後,天凌子終於妥協帶她出去了,卻剛好遇上成親的隊伍。
街道兩邊是熙熙攘攘看熱鬧的人,大都彎腰使勁瞅着前面徐徐而來的紅色隊伍。喜歡熱鬧的胡璃自然也不甘落後。
歡慶的喇叭聲,鼓聲,樂器衆多,樂聲不絕於耳。
穿着大紅喜袍的新郎官春風滿面的騎在頭頂繫着大紅花的高頭大馬上。他的身後是一頂八人擡的喜轎。
胡璃拉着天凌子要去看拜堂,於是就順着人流來到新郎官家裡,看着他喜笑顏開的扶了新娘子下轎,跨過寓意着紅紅火火的火盆,在堂上行成婚禮。
胡璃在人羣裡看着着一幕,臉上是和其他人一樣的表情,但心裡卻苦澀澀的。這一幕,是藏在自己心裡的秘密,她憧憬了許久的場景。
看完熱鬧後,胡璃就和天凌子的回去了,天凌子看着她似乎沒有心情,心事重重的樣子,想要問什麼,可每一次想要問都被她躲過。
夜晚,在天凌子以爲她已經睡着了的時候,突然出了聲。
“天凌子……”
“嗯?怎麼了?”
“這一個月只剩十天了。”
天凌子抱着她沒有說話,眼裡的流光迅速閃過,他知道她的意思,只有十天了,她說過,只藥他陪她一個月,因爲一個月後,她就回狐族完成她的宿命,而自己也要回五凌山,縱然,心裡千萬般不捨。兩人每天都過得很充實,很開心,而時間卻毫不留情的飛逝,在這樣幸福的時間禮物,他們都忘了煩憂不快,也沒有在意時間的意義。現在,他們只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太短,他還捨不得就這樣與她離別。
胡璃想了許久,猶豫了許久,終於把話說出了口。
“我們成婚好不好?我想嫁給你,想爲你穿上嫁衣。”胡璃說得很慢,她怕會說錯說漏一個字,在說的時候,她能感覺到她的心跳在加快,按耐着欣喜與怕被拒絕的心寒,胡璃把每個字都清晰的說完,可迴應她的是沉默。
胡璃的話猶如驚雷一般在天凌子耳邊響起。天凌子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聽錯,他聽到了胡璃說要嫁給他。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哪般,不知道該怎樣描述他的心情。
他其實更多的是複雜,再是欣喜。他如今這個身份,怎能與她成婚,他揹負着五凌山的使命,他修仙得道,與她成婚是最忌諱的一條。師父,真人,師弟的話在他耳邊響起,他愛她,就是錯。況且,他們身份有別,人妖本殊途,若他們真的在一起了,是天理不容的,到時三界之地都沒有他們的容身之處,他怎麼能毀了她的生活呢。況且,他們終究是要分開的。就算……他也愛着她。可世間,有多少愛是有美好結局的。
“我們成婚,好不好?就算給我一個可以回想起卻能笑着的記憶。”
“大姐姐說過,女子人生最幸福的時候就是穿着嫁衣嫁給自己愛的人,所以,我也想嫁給你。”
“天凌子,我知道你在擔心猶豫什麼,我們馬上就要分開了,就給我最後幾天堂堂正正做你妻子的身份。”
“我不想像大姐姐一樣流着淚回憶以往的痛苦……我既然愛你,成婚也可以的。”胡璃說着說着淚已潸然而下。
“好……”
好。這是天凌子給她的答案,他不管自己的身份了,不管天凌子的責任使命了,他只知道,她愛他,他也愛着她。既然彼此相愛,就成婚,這有何不可。十日後,大不了他就不回去了,留下來陪着她,守着她。管他什麼人妖殊途,三界之大,何處尋不到容身之處。
阿璃,我們成婚,我做你的夫,你做我的妻。我們定可以相守白頭的。
他們的婚禮很簡單,沒有高堂,沒有媒人,沒有聘禮,沒有高頭大馬,沒有八擡大轎,但胡璃卻覺得夠了,只要能嫁給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情若相知,何來情癡。
情若相守,何來惆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