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笙沉着臉聽她說完,臉色變了又變,在他看來,她已經無可救藥了。甚至在想,她既然那麼愛他,那她是不是就如胡期所說有想逃走的想法,如若自己不來,等到了幾個月後,會不會連她的影子都找不到了。既然他都要死了,她就得跟他回去,反正是早晚的事,留在外面,世事難料。對着胡夭道:“胡夭,帶她回去。”
“不!我不會走的,我要救他……我要留在他身邊。”胡璃連連搖頭,抱緊天凌子不肯鬆手。
“你這是做什麼?”胡夫人皺眉不贊同的看着胡笙。
“他都是個死人了!”胡笙對着胡璃怒喝,人都死了,還救什麼。救一個殺害她長姐的兇手,給他胡笙難堪嗎!
“他沒有死,我會救他的,他不會死的!”她會救他的,不是說她的血是萬能的嗎,一定會救好他的。
“執迷不悟!”胡笙對着胡夭喝到::“還愣着幹什麼!”
“爹……”一向對胡笙言聽計從的胡夭躊躇不前。她不滿胡笙的做法,他這樣逼胡璃,胡璃都已經這樣了,她們都看不下去了。
“你也想違抗我的命令了嗎!”胡笙壓低了聲調卻顯得語氣格外的施加了威壓。
“我……”胡夭猶豫不定,她不能不聽胡笙的話,卻又不能逼胡璃。
“我不會走的,爹 你答應過我的,我不要回去!”
“你留在這裡又有何意義。”
“不要逼她了。”胡夫人看不下去了,阻止胡笙。
“你救不了他的!”胡笙放低了聲調,看着胡璃道。
“可以的,我可以救他的……我的血……我的命,只要能救他,怎樣都可以!”胡璃明顯失去了理智,說得話也不經過大腦,此話一出,胡笙怒不可遏。
“孽障!”胡笙一氣之下上前揮了她一巴掌。“你就這樣踐踏你的命嗎!你的命不是拿來救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的!”
“胡笙!你這是幹嘛!”胡夫人撲上去拉住胡笙的手臂,含淚心痛的看着被打的胡璃。她從小到大犯多大的錯都沒有被打過,如今胡笙怒不可遏的打了她,心該有多失望,多痛。爲孃的她看得心比她承受的那一掌都還痛。
胡璃被扇得頭偏向一邊,慢慢轉回頭,白皙的左臉上的紅色五指印十分明顯,嘴角還有一縷血跡,可見胡笙有多生氣,下手之重。清淚滑過臉龐,胡璃微微扯了扯嘴角,蒼白無力的笑了。“爹……這一掌,能算是讓我留下來的代價嗎……”
“你——”胡笙將打了她的右手背在身後,本來打了她後就後悔了,本來怒氣都壓下了不少,可一聽到她的話,現在又騰騰的冒出來了。“你就死心不改!我實話跟你說吧,你救不了他,艽冰刃乃神器,被傷的人就是你的血再多也救不了!”
“你說……我救不了他……”胡璃聽到胡笙的話,不願意相信,愣愣的搖頭。看着他們,笑中帶淚。“怎麼會……我明明就可以的啊……我是誰,我是胡璃,是修靈狐!是狐族的未來……你們不是說我是最珍貴的狐嗎,是最有能力的狐嗎,我的血是可以治癒所有傷病的啊,他……就只是一個小小的傷口而已,很簡單,能救的!”
“璃兒……”胡夫人愣愣的看着逃避現實的胡璃。
“我能救的,我知道你們是騙我的,想騙我回去,回去大義赴死是不是!你們都走!我不會回去的!走啊!走!”胡璃抓起地上的匕首看也不看的扔過去。
胡笙護着胡夫人險險避過。“他人死了,你就瘋了嗎!”
“如果他死了……我不會瘋,只會死!”他死了,她也不會活,反正早晚都是死。
“胡璃!你夠了!我看你還是回去才能恢復正常!”
“夠了!你真的要把她逼瘋了嗎!”胡夫人推開胡笙,慢慢走過去。
“娘……我不回去……不回去……”胡璃琉璃般的淚眼看着走近的胡夫人,沒了剛纔的癡狂,哭着搖頭乞求。
“好……好……不回去了……”胡夫人心疼慈愛的摸摸胡璃的頭髮。胡笙抿嘴看了眼她們,什麼話也沒說就走了。在她們眼中,他這個父親做得不稱職,打女兒,逼女兒送死……他,有他的無奈,他首先是狐族一族的長老,再是她們的父親。
“走吧,走吧!”胡夫人走過去心痛的看着胡媚,閉眼,雙手合十,念着咒語,胡媚的屍身消失變成一隻紅狐狸。胡夭抱起她,看了一眼胡璃默默的走了。胡期跟在胡夭身後走了,胡夫人背對着胡璃最終長長的嘆了口氣,胡璃看着胡夫人,就在這一瞬間,她看到了她的滄桑。她一直以爲,她的孃親永遠都那麼明豔照人,可是她現在看到的是她身上的陰鬱暗傷。胡夫人走了,這裡就剩下她和天凌子了,秋天差不多結束了,冷冷的風吹來,胡璃抱緊了天凌子,她不怕冷,她只怕他會冷。胡璃跪地向着他們離開的方向磕了個頭,給胡媚。
“對不起,三姐姐……我知道我的所作所爲讓人心寒,原諒我。你的死,我沒有辦法相信是天凌子,他不能爲你的死負責,也不能怪他,也不是他……你也相信的,是不是……”
“天凌子……我會救你的……你相信我……我們回五凌山,你師父,你的師兄弟會救你的……”胡璃含淚輕笑看着天凌子的睡顏,毅然背起天凌子,踏上去五凌山的路。
“天凌子,你冷不冷?不說話就是不咯,既然如此,我們……就……走了。”胡璃揹着冰涼沉重的天凌子,邁出幾步就顯得疲憊力竭了。小心翼翼的邁着小步子,抓緊了天凌子的手臂,堅持不懈。她雖然救不了他,可五凌山的掌門一定可以,所有人都說五凌山是聖源神地,論天下,無所不能。天醫子不是會醫術嗎,那肯定他師父的醫術精湛無比了,如果去了五凌山,天凌子就可以被救了……天凌子,你堅持住,我們很快就會到了……不管前路有多難走,有多遠,我一定要帶你回去,天凌子,你聽到了嗎?我都在堅持,你也不要放棄。活着,我們還要在一起,一起賞今年的雪景,一起看月亮等流星許願……
山一重重,水復縈川,山有棲鳥,路途八方。雙人單影,決意正途,休死唯傷,愛仇短恨。爲情癡者,爲局所困,一朝所愛,一生所戀,不復棄苦,不復怨難。有情有癡,有分有離,有生有死。
天界。
“你真的不去?”寧然居內,流楓與白髯正下着棋。
“不去。”流楓落下一子,捏着另一枚棋子思量。
“哎呀,天帝與王母正在錦榮宮宴待崑崙的第十八代傳人郡夕上仙啊,我可聽說是有意給三殿下選妃的喔。”白髯似無意卻有意的提起。
流楓瞥了一眼白髯。“你哪裡知道的?”
“你不是不關心嘛,問這幹嘛?”白髯挑了挑眉噙着笑問道。
“你輸了。”流楓落下一子,淡然道。
“你——你你……你誘騙我入局!”白髯湊近了棋盤一看,氣憤。
“我何來誘騙,是你自己沒專心,舉棋不定。”流楓忽視白髯的氣惱,撐着膝蓋看着他。
“我還不是在跟你講話。”白髯氣鼓鼓的,從地上的席子上站起身。“你不去我就去了啊,易殊那小子早巴望着等我一起去瞧瞧那郡夕上仙的芳容。”
“你去吧。”流楓收拾着棋盤。
“唉……”白髯走到門口又停下,嘆息聲聲。“流楓啊,你和殿下已經有許久不見了吧。那日促成你們下界本想讓你們關係緩和點,可不曾想倒還生疏了些。你們曾經的形影不離,羨煞旁人,可如今呢,有些事情想開點,看開點。沉籍殿下,挺好的,有身份,有氣度,要什麼有什麼,更難得的是對你真摯的感情。”白髯苦心孤詣的勸解。“沉籍殿下對你,我們大家都看在眼裡,而你卻一味裝作不知不懂。我知道你擔心什麼,可這有什麼好怕的,愛就愛了,這世上哪個人不愛?連青華上神都愛了,這世上就沒有"唯有"了。你也不要一味逃避,我說的話是事實,或許你內心想的是對的,就遵循你的內心吧。我說這麼多,也不是非要你答應什麼,就是看不下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夠了就走吧。”流楓等他說完就冷聲下了驅逐令。
“罷罷罷……”白髯連連說了三個罷字,轉身走了。他該說的都說了,聽沒聽進去是他的事。
房間內一片寂靜,靜得能聽見風捲紗簾的輕響聲。流楓明眸閃閃,從地上起身,走到門口看向院裡的那棵桂樹。因爲桂樹的樹幹畸形,彎曲形似椅狀,他人都說這樹毀了這寧然居的好景緻,可他卻堅持留下,因爲曾經沉籍喜歡坐在桂樹上,靠着樹幹,摘了片葉子遮住眼睛就地睡覺。可現在,這個寧然居他有多久沒有來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