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同學,請念一下第二段。”
到底是優等生對突然提問的反射神經強,沈雨濃迷迷糊糊地從睡夢中擡起頭,白皙的臉上壓着手枕留下的一條條紅印。前發凌亂地半掃過眼前。
很是迷茫的綠眼睛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第一個念頭竟然是,這人誰啊?怎麼看起來這麼眼熟?
第二個動作是直覺地站起來。
等第三個反應傳導到他的腦子裡時,他才發現自己已經把該唸的課文都快唸完了。陳憲和李雋在下面做鬼臉,驚詫莫名。優等生就是優等生,哪怕在睡覺在夢遊在思春,一樣隨時提問隨時回答,半點卡兒都沒有。完全的條件反射。這得是多少年的修煉纔出得來的成果啊。
週一的第一節課調課,把下午的英語跟上午的現代漢語換了,沈雨濃難得的沒坐在前面,在最後一排找了個角落趴了就睡。李雋和陳憲在旁邊豎着《英語精讀》幫他把風。順便聊天。
這位怎麼回事?以前沒這樣的啊。晚上做賊去了?
不知道。陳憲伸手輕輕搔搔那麥色泛金的發,嘿,別說,別看這麼多人去染髮,能配上這種顏色還不難看的還真不多見。
行了,你就別吵他了。他昨晚好象沒回寢室睡覺。
昨晚……哼哼,週六就沒回去了。
你怎麼知道?
我昨天去找他兩次都沒找到。那新買的衣服還丟在牀上,袋子開都沒開。舒彥說他去找他哥,就一直沒見回來。
……
老師下來的時候,他們正說到李雋剛加入的笛簫協會讓他們買笛子,他嫌次……說得正熱鬧呢,大駕已經光臨眼前,只來得及在下面戳醒沈雨濃。
那個老師也不是故意要找他麻煩,就是把他從夢裡提點出來,看他清醒了,點點頭,又回到講臺上。
下了課,收拾東西出去的時候,他跟旁邊兩人嘀咕:“這是我們英語老師嗎?”
誰知那老師就跟在他們後面,還耳力超人,半笑着答:“您睡得太死了,我跟你們王老師換班的時候都沒敢叫醒您。”
他立刻就紅了臉,趕緊轉身跟老師說對不起。
那個老師笑笑,很寬容地拍拍他:“沈雨濃,你可是名人,我還沒來代班就聽說過你了。王老師身體不好,以後我會常常來代她的課,你可給我小心點。還有下次,我就讓你站到下課。”
他諾諾地應了,目送着老師的離去,越發覺得這個笑容實在眼熟。忽然陳憲學着老師一拍他,他的腦中立刻跳出同樣一個被他拍時看到的畫面,也沒來得及理會陳憲那句“沈雨濃,名人啊”的調侃,只是想到自己聯想到的種種,已經驚異得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這麼開不起玩笑?”陳憲覺得不對,又推推他,李雋也湊過來看看。
“沒事吧?想什麼呢?”
“沒……”他對兩人笑笑,“剛纔那老師……”
“啊,你不是真的被他恐嚇到了吧?”陳憲笑,“他開玩笑的你看不出來?看起來挺和氣的呀,不過是王老師的愛人,鐵定是會經常過來代班的,有了這次,你可真得小心點了。”
午飯的時候沈雨濃一口氣跑到5棟,剛好堵到他哥出來打飯,二話不說拉了就去了西區學生餐廳又一村。
“哥,師姐的男朋友是……”他連口氣都不由自主地焦急起來。
“你看到他了?”他哥聽他提了個開頭就知道了,點點頭,“我就猜到你很快會見到他的。他是王老師的愛人,王老師身體不好,他經常過來代課。”
“你們的也是?”柳纓纓就是這樣跟他……
“大一我們也是王老師,也經常是他代課,後來上了大二就是他的課了。他本來就是大二公共英語的老師。”
“他都結婚了怎麼還……師姐一開始就知道?”剛知道這種事情,他有點不知所措。明明不關自己的事,現在卻因爲那次無意地目睹而變得跟他息息相關似的。
“你就放心吧,她心裡明白着呢。這兩人自己在幹嗎自己都清楚,我們外人就別管了。你想吃什麼?我去買。”沈煙輕下了結語,開始站起來打算去填肚子了。
沈雨濃多年的倫理道德教育讓他有點難以接受他哥的無動於衷:“你怎麼這樣?這是不正常的啊。”
沈煙輕頭扭到一半,又停下來了。緩緩地轉回來,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緩慢地輕聲說:“那我們呢?你以爲就是正常的?”
沈雨濃在牀上翻來覆去,他下鋪是行李牀不要緊,可是鄰鋪的許華就受不了了,踢踢他的牀腳:“哎,雨濃,想上廁所就快去!小心憋出病來。”
他乖乖不敢動了,憋不住,只好拿手在牆上亂劃。
我們呢?是正常的?
我們呢?是正常的?
我們……
這句話在他腦子裡像敲鐘一樣迴響。一字一字反覆敲打着他的神經。又像鼓足了氣被用力拍下去的球,一個個壓着他的神經線在飛來彈去,讓他不得安寧。
他對他哥有超越兄弟的異樣的感覺是什麼時候,他已經記不得了。這麼多年來,早就分不清哪一份是這個,哪一份是那個。全都混在一起,融進骨血裡,濃得發稠的,只知道是滿滿的渴望和愛。
就像他自己說的,也許從看到他哥第一眼,他就掉下去了。那個小嬰兒長到了這麼大,也從來不認爲對他哥的這份感情是不應該的。他愛他哥,是多麼天經地義理所當然自然而然的事,他從來沒想過,壓根沒想過,這裡面哪裡有問題。
一直以來,他哥就是他的天,要陽光和煦,要打雷下雨,對他來說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不管什麼天氣,都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不可分割賴以生存的一部分。
他最擔心的,不過是他哥對別人的感覺。最在乎最耿耿於懷的是那個在他面前吻過他哥的王燁。而他自己,始終在想的是如何永遠佔據他哥心上的那個至高寶座。
直到今天,直到他哥那樣看着他,他才被從一直掩蓋在塊美麗的錦緞背後的真相嚇到了。
原來……
原來……
這是不正常的。
真的是,不正常的。
煙……輕,煙……輕,手指一筆一筆在牆上劃過,桂花樹下的甜膩,愛戀的芬芳,彷徨和憂鬱,一點一點在指尖走過。
不正常?不正常也認了。
他哥吃完飯後,跟他慢慢走到籃球場邊,說,愛情來的時候,像一場難解的疫病,會燒得人渾渾噩噩失去理智,智商下降,行動失衡。能救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義無返顧。
柳纓纓跟田老師如此。他們,也只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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