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哼,李雋也算是真的走過一回了。”沈煙輕聽了,只是這樣說。輕輕地吻了吻靠着他的沈雨濃的額。
沈雨濃不說話,把臉埋進他的胸口。沈煙輕知道他其實很難過,當初還那麼自信地對他說,他不會怎樣的,我們是好朋友啊。曾經那麼信任的友情就這樣輕易地毀了,這大概是第一次承受到這份感情帶來的負面打擊。
沈煙輕也不說話,緊緊摟着他。嘆息。總有人要離開的,如果我們要在一起,這只是開始而已。
“……哥,其實當時你就想說我太天真了對嗎?”窒悶的聲音從胸口傳出來,那片肌膚立即感受到一片潮熱。
沈煙輕摸摸他的頭髮,說:“你天真還用我說?從來都是這樣,一片赤誠地對人,也以爲別人會一樣地回報你。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感到懷裡的身體一僵,他又笑笑吻吻他的發頂,“不過這就是你。天真並沒有錯,你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誰要離開,就讓他離開好了。”
“如果一個都不剩了呢?”
“那你還有我。”就像,我還有你。
沈雨濃擡了頭,深深地望進他的眼裡,像怕驚醒了什麼悄聲說:“哥,我好喜歡你。”
沈煙輕回望着他的眼睛,露出一個淡淡的卻十分寵愛的笑:“我知道。”
“很很很很喜歡。”
“嗯,我知道。”
“我永遠也不會離開你,你也別離開我,好麼?”
“……好。只要你不離開,我就不離開。”
他放心了,攬緊了他哥,微微地笑着。
有時路上跟陳憲遇到,常常還沒等他做出反應,陳憲就會先從鼻子裡哼出一聲,轉身改往另一個方向。他說不上生氣,只是覺得難過和無奈。那些說說笑笑的日子和無隙的打鬧,好像都已是前朝舊事。
梧桐又綠了,桂花又要開了,而去年的芬芳,也已一去不復返。
當然,儘管兩個人從此形同陌路,沈雨濃也從未擔心過他會在外面亂說。好歹也做了這麼久的好朋友,陳憲的性格他還是知道的。豪爽義氣,愛憎分明,稱不上君子但也絕不是小人。他自己厭惡是一回事,出去說又是另一回事。亂嚼舌根這種事從來被他視爲長舌婦的專利,自己這個大男人是不屑去做的。
近期末,大家都開始忙起來,也沒誰注意到他們這個小團體的分裂。李雋雖然對他還跟以前一樣,但畢竟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跟他同樣常見不着面。沈煙輕的課本來就緊,專業作業,各種社會調查,整天東奔西走的,加上六級,他也知道跟在他身邊就是種打擾,於是自覺地找事情做,看看書,認真準備考試。
正是看似萬物蟄伏的時節,偏偏似乎就要給人一個警醒,平地一聲春雷炸。那天沈雨濃從許華那裡聽到消息,立刻往5棟跑,不出意料地在他寢室撲了個空。當時只有賈偉在,說沈煙輕沒去自習,而是接了個電話就出去了。那個神情,很有幾分明白。
他在沈煙輕牀邊坐了一會兒,看着賈偉,就是問不出那句話,最後呆呆地打了電話呼沈煙輕。等了一會都沒回,又有點心急起來,再打一次,讓call臺小姐給他留言,又等了那麼一會兒,還是沒回音。賈偉要出門,他不好再繼續呆着,只好跟着出去。
最近發生的事情多得讓他腦子都有點亂了,茫茫然的毫無頭緒,出了5棟也不知道想去哪兒,只好一個人在校園裡瞎轉。從西區三號樓旁邊的小樹叢,到東區的梅園對面,漫無目的地找。所經之處,驚起鴛鴦無數。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他們未必還在學校裡,也許已經出去了,在某個安靜的所在。柳纓纓那種性子,十有八九是在大哭一場。也許還靠在他哥身上。只是爲什麼沈煙輕不回他的電話呢?讓他現在一顆心不上不下的,在中間晃盪得慌。
……他真的沒多想,真的沒有。
走在梅園往七號樓那條長長的斜坡上時,他一直在對自己說,別多想,他們倆不是那種關係,這不早就很清楚了嗎?只是,現在讓他很覺得是被排斥在某個特別的圈子外。那個圈子裡,有他最親近的人,而他卻無法靠近。
然後,似乎就是自然而然地,似乎就是那麼在腦中閃出的一道燦亮的閃電,在六號樓後的草地和小樹林中間的石桌邊上,稀薄的路燈下,他看到了那兩個人。一種依偎的姿態。沈煙輕抱着柳纓纓,她的臉埋在他的懷裡,雙肩抖動,看來果真在哭。他低側着頭也沒說話,只是面上一片怔忪茫然。然後,又似乎是有了心電感應一樣地擡起了頭,不偏不倚地直直望了過來,彷彿一開始就知道他在那裡,目光準確地落在他的臉上。
沈雨濃在他的目光下後退了一步,胸口霎時間像被塞得死死的,沉悶得透不過氣來。一種失重感虛無地縈繞着他,等到他重新恢復知覺時,已經是快跑到了圖書老館。
汗溼重衫。
他從沒見過沈煙輕那樣的眼神,迷茫得猶如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孩子。
他那個一向自信淡然的哥哥,爲什麼也會有這樣脆弱的樣子?就像一堵一直讓他依靠的牆壁,以爲它能這樣千年萬年地堅不可摧下去,可是有這麼一天,看到了裂縫,聽到了石縫間的鬆動。
這樣的覺察比眼睜睜看着牆壁傾塌下來,還要可怕。因爲你彷彿看到了結果,卻無法去阻止。
沈雨濃在惲代英像前的草地上慢慢坐下來,頭埋在手臂裡,心裡腦子裡都是亂糟糟的聲音。寒涼的汗水滲過棉質T恤,被微微的夜風吹得渾身發冷。
哥,你要對我說什麼?義無反顧,你還相信嗎?你還堅持嗎?
柳纓纓和田老師完了,我們呢?
你……在害怕嗎?
快11點的時候,沈煙輕慢慢地走回5棟。在門前的書報欄後邊,看到暈黃光線外的陰影裡那個高瘦的身影。
門外已經沒什麼人來往,樓門也快要鎖了。沈雨濃看着他發現了自己後筆直地走過來,樓裡窗戶間透下來的燈光在那細長斜飛的眼裡晃過,點綴出美玉般的光華。無瑕又沉靜的玉。
他的手不禁握成了拳,來努力控制那種不自禁的顫抖。
沈煙輕在他面前站住,不過十公分的距離,微擡着頭,讓他看得很清楚。那眼裡的神色,不再是那種茫然,是沉寂。
還是沉寂。跟以前一樣。
聽到他開口,說:“你不該跑的。明知我追不了。”
那堵在心口的塞子一下化成了沙,細細密密地流走了。
他眨眨眼睛,啞着嗓子問:“爲什麼追不了?”
沈煙輕稍轉了頭,笑了下,有些疲倦。“因爲柳纓纓很重。你別看她矮,其實很重。真的很重。”幾次重複,話尾似乎就因爲那擾人的重量被壓得以至無力了。
沈雨濃露出一個很小的笑容,也很苦,淺淺地掛在嘴角,讓人看得很難過。“所以你也變得很重了。”
沈煙輕立即一擡眼看進他的眼裡,目光變得凌厲,充滿探究。“你想說什麼?我還和以前一樣。她的重量不會轉移到我身上。”
“不會嗎?”沈雨濃凝視着他,彷彿凝視着那個迷茫得如同孩子的眼神,連笑容都不見了,“我看到的可不是這樣。”
沈煙輕似乎沒料到他竟會露出這種表情,這是從未見過的。呆了呆,眼神調到一邊,低聲答:“我當時……確實有些不對勁。其實一開始我就料到了這種結局,只是現在終於發生了,還是有點受到衝擊。很突然地就這麼來了一下,又聽她邊說邊哭,你來的時候,正是我的心很亂的時候。小雨,我不是超人,雖然一直很想當。”他虛弱地笑了一下,往前一靠,靠在沈雨濃的肩上,“但是我看到你來了,忽然就定下來了。什麼都定下來了。……你跑什麼呢?傻瓜,我還想你能過來替我一會兒的呢……我當時超想上廁所……在那陪她哭了一晚上,根本走不開,你的呼機我也沒法回。……如果你覺得我變重了,那就是吧。”
沈雨濃攬緊他,讓他好好靠着,才說:“我只是……很害怕,怕你說我們也……我怕我走過去你就會對我說,所以我……”
“傻瓜。”沈煙輕很輕地笑了笑,“我說過的話你怎麼總是不記?”
沈雨濃很快但也很輕地接過去:“我記得的。你說只有我離開,你纔會離開。”
“不就是了?”
“可是我也記得,你說過——義無反顧。”
沈煙輕立即一凜,雖然還是靠着他,但聲音已十分清晰:“有什麼問題?”
“其實我一直認爲我們生活在人羣中,是沒有真正的義無反顧的。那只是一種理想,如果真要這麼做了,最後只能被碰得頭破血流。師姐他們現在就是,還有陳憲對我們……我們的行爲要爲周圍的人負責,要受他們的影響。但,知道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所以只要你堅持,我就能堅持到底。不管別人怎麼看我們,都沒關係,只要你還在,我就在。頭破血流又有什麼關係?我不怕痛。但是今天晚上我看到你那個樣子……你不會知道我有多害怕……哥,我只求你就算這麼想,也不要說出來,我不想聽。雖然很重,但是我們兩個跟師姐和田老師他們不同,我們能一起扛。我跟你一起扛,我們就能一起走下去。好不好?”
“好。”小雨,你終於長大了,大到已經不再需要依靠我了。反而是我需要靠着你。
呵,爲什麼我這麼想哭?
沈雨濃閉了閉眼睛,接着說:“後來我跑到老圖書館前面,在草地上坐了一會兒,結果你猜我碰到了誰?”
“耶穌?”
“……哥,你的笑話都很冷,我有沒有跟你說過?”
“那我不喜歡跟你猜迷玩,我有沒有跟你說過?”
“……是梅琳。應該是她看到了我,就過來了。”
梅琳先是看了半天,才很遲疑地一直低頭走過去,小心地問了聲:“沈雨濃?”
他聞聲擡起了頭,她開心地叫:“真的是你呀。我看了很久,不知道應不應該叫。”
現在哪有心情搭理她?沈雨濃努力做了個微笑出來,說:“不好意思,我在想事情。”
這話基本上等於一句“請勿打擾”,不過梅琳屬於神經粗又很熱心的人羣,立即關心地蹲下來,問:“需要幫忙嗎?”
“不,我一個人……”
“沒有關係的,沈雨濃。你說出來,也許、也許我也能幫你呢?你知道,有些事情一個人想會想不出來,人多一點,會好一點。”
又不是打仗要開戰略討論會!不過沈雨濃心情再差也做不到沈煙輕那樣的笑面虎,也許的確是腦子很亂,他擔心自己一個人反而會胡思亂想,有個梅琳這樣的談話對象也不錯。既不很熟,也不完全陌生,這種時候說起話來反而更輕鬆。
“你知道義無反顧嗎?這個成語。”
“義無反顧?”梅琳臉上出現一種笑到一半忽然斷電的表情。沈雨濃剛心想,果然。可是她很快又接着那半個笑容笑起來:“當然當然,我知道這個成語,蘭跟我講過的。我是覺得奇怪,你爲什麼要說到這個詞。”
沈雨濃驚訝了一下,想不到她的詞彙量還挺大的。不過,是啊,爲什麼只是心裡想想,忽然就這麼衝口而出了?
梅琳看他的樣子,歪着頭試探:“是因爲——愛情?哈,我猜中了?”
還來不及說什麼,就見她乾脆在旁邊坐下來,又很認真地說:“我來給你講個故事吧。”
“哦?關於什麼的?”
“義無反顧的愛情。”她歪着頭答,臉上卻不見半點嬉笑的表情。很認真。
這的確是個值得認真的故事。
出身皇室的貴族,愛上了平民的少女。宛如來自中世紀的童話在現代演繹。
“很像灰姑娘。”他笑了笑,答。
“灰姑娘?辛蒂蕾拉?”她想了想,也笑了,點點頭,“是啊。只要還存在君主制,這樣的故事就會不斷地出現,像個循環。”
“那麼然後呢?灰姑娘被王子愛上,從此兩個人幸福地生活在皇宮裡?”
“不。兩個人相愛了,可是灰姑娘還是灰姑娘,那個貴族也不是王子,但他是王子的堂弟,生來就擁有世襲的爵位。雖然不是王子,但會是位公爵。”
“聽起來也很了不起。”
“是很了不起。”梅琳手撐着頭,慢悠悠地說完,轉臉面對他,“不過他後來不要了。”
“不要什麼?”
“爵位。”
他一擡眉,點點頭:“唔,這個更了不起。愛情真偉大。”
“是啊,爲了偉大的愛情,他甘願捨棄一切。”她說得很平淡,但看得出來其實非常感動。
他把臉埋在膝蓋裡,悶悶地答:“梅琳,你們溫莎公爵的故事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你不用再重複一遍。”
“溫莎公爵?不,不,他不是。”梅琳失笑地看着他的發頂,“我說過,只要世界上還有君主存在,這樣的故事就會不停地發生。不僅在我們英國,到處都有。這是個追求人類平等的時代,沈雨濃,雖然我也是貴族,但我們從小也知道人人生來平等。”
“哦?原來你也是貴族?”這個問題終於讓他擡了頭。
“嗯。我的父親是伯爵,我也擁有男爵的頭銜哦。不過我從來沒對他們說過,我在中國的同學都不知道。”
“爲什麼不說?”
“因爲——這樣比較容易得到快樂。”她把下巴放在膝蓋上,輕輕地說,“做一個皇室成員很辛苦。在別人眼裡你總是這麼不同,雖然我們也並沒有什麼不同,但他們就是把你當做怪物。我們只能跟別的皇室成員交往,這樣不好。我在學校裡總是交不到朋友,我很難過。現在我來到了中國,他們都不知道,所以我有了很多的朋友。韓國的金鐘實、美國的艾可禮、中國的蘭還有你們,很多很多,我很開心,在這裡。我真不想回去啊,可是不行。不行。”
沈雨濃第一次聽她說這樣的事,對她的印象開始改觀了。認真地提議:“回去唸完了大學,你還可以再回來啊。”
“不,不一樣的。”梅琳搖搖頭,“中國不屬於我,我也不屬於中國。雖然我不喜歡,但我也有我的責任,在我該在的地方,回去,在那裡纔有我的位置。”
“爲什麼要跟我說這些?既然你在中國並不想讓人知道……”
梅琳對他笑笑:“你遲早要知道的。即使你不太喜歡我。雖然你也許並不知道爲什麼,但你的直覺,很靈敏。我要回去了,在這之前我覺得我應該讓你知道。”
“好吧,我現在知道了。” 沈雨濃嘆了口氣,“你的那個灰姑娘的故事呢?還要不要繼續?”
“當然。因爲在舊貴族的思想裡,貴族是不能和平民結爲夫妻的。所以他的父親,也就是老公爵很反對他們,因爲你知道,皇室只能娶皇室。在歐洲的皇室間,都是互相結婚的。於是他捨棄了他的爵位,他的所有財富,爲了跟他心愛的姑娘在一起。”
“那那個老公爵不是很生氣?”
“是的。他很生氣。”
不僅生氣,一向嚴謹到死板的老公爵還昭告天下,他的兒子跟他的家族從此斷絕關係,不再來往。雖然傷心,但得到了自由和愛情的公爵繼承人也只是無奈地離開了。他跟他的妻子一起來到了美國,成爲了一名自由記者。在這裡,沒有人知道他曾經的身份,他爲多家著名雜誌和報社撰稿,後來也爲教科文組織工作。正因爲脫離了家族走出了第一步,讓他覺得從此無所畏懼充滿勇氣。他擁有皇室英才教育下培養出的良好教養和縝密思慮,這些無形的財富讓他所向披靡,屢建奇功。當然作爲一個優秀的記者,他的道路往往也充滿荊棘和危機。一次突如其來的離奇車禍讓他過早地離開了人世。
“其實本來他完全可以逃過,但是爲了救助同車的朋友,他用身體擋下了破裂的車頂碎片。當時他的妻子懷孕已經五個月了。因爲傷心過度,身體和精神狀況越來越差,後來因爲難產也……”
“很感人的故事。”沈雨濃靜靜地聽完,只是平靜地答。
梅琳注視着他:“想知道後面的故事嗎?他的妻子難產時拼命也要保住的孩子……”
“不,這就夠了。義無反顧的愛情,你要說的不就是這個嗎?我明白了。”他站起來拍拍身上的草葉,“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梅琳也站起來:“不,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很近。”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沈雨濃,也許你不知道,我一直想跟你講這個故事,爲此我準備了很久。我是說用中文講。我一直期待着這天。今天你能聽我講完,我真的很高興。我說過,我很早就知道你了,能跟你說話,很高興。”
“我也很高興。”沈雨濃笑笑,慘淡。
“記住我說過的,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地方。總有一天,你也會回到你該去的那個地方,就跟我一樣。”
“是,我同意。所以我屬於這裡,我就會安心地呆在這裡,哪裡都不去。”
梅琳不贊同地搖搖頭:“不。你會去的。你心裡其實很明白。那個地方也在呼喚着你,你的血液來自那裡。”
沈雨濃靜靜地看着她的眼睛:“我發現你的中文其實很不錯。”雖然還算不上運用自如,但是已經很不錯了。
“是的。爲了能跟你說話,我準備了很久。我說過的。”她的表情優雅而莊重,的確看得出出身之高貴,完全不復平時裡咋咋呼呼的傻大姐形象。“自從聽說了那個故事,我就一直很崇拜他們。短暫又美麗的愛情,讓我感動了很久。”
沈雨濃沒有再說話,只是看着她。她點了點頭,又問:“我們的送別舞會,你會來吧?”
“嗯。”
“那我走了。你可以好好想想。”
她輕盈地轉身,一陣晚風輕過,他的耳邊傳來一聲低低的嘆息:“再見,我的公爵!”
沈煙輕手臂搭在籃球場邊的欄杆上,語氣平和:“你終於還是知道了。”
“知道什麼?如果是指那個故事,是,我爲他們感到驕傲。但除此之外還沒有更多的感情。至少現在還沒有。如果是指我們之間,既然你一直都不希望我知道,我就不知道。但,”沈雨濃背靠着欄杆,兩個人面對不同的方向,都看不到對方的表情。“我的生物會考是A,哥。”
“你門門都是A,我沒什麼特別的印象。”
“遺傳和變異,上生物課的時候這章我聽得尤其仔細。我還記得當老師說到黑頭髮黑眼睛是顯性基因,所以就算是混血兒也至少會表現出其一特徵時,同學們通通望向我的表情。然後老師有點尷尬地補充,當然任何事情都有例外。”
“所謂例外就是稀少的意思。”
“是的。所以我當時就幾乎可以肯定。其實很小的時候我就有這個感覺,但我不想承認。我希望無論在哪方面跟你都是最親的。濃到化進血裡,誰也分不開我們。”
“真巧,我也是這個打算。”沈煙輕轉過身,跟他一樣靠在欄杆上,對他笑。也許是太黑了,讓他覺得那個笑容很模糊,但那雙眼閃現的光芒連黑暗也無法遮掩,“我們就是親兄弟,不管別人說什麼。記住了。”
“嗯。”
我們的親密,早已超越血緣。
所以無論多重,我們都一起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