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受驚了!”臨昭從明淵侯身後走至身前,低頭向憤怒到極點的胭脂致禮,而後厲眼若電,直奔景妃,冷酷地下令道:“禁衛軍聽令,將明淵侯一黨都抓起來!”
殿中一羣擁護景妃、明淵侯的官員嚇得腿都軟了,自知敵不過禁衛軍,大多束手就擒。只有少部分有祝氏血親的官員進行多餘反抗,卻照樣被禁衛軍死押在地。
明淵侯知曉計劃已經敗露,卻仍是不甘心地道:“即使爾等抓了本侯也休想走出皇城半步。”
“明淵侯好大口氣!莫說半步,就是十步百步,本宮照樣走得!”胭脂早已成竹在胸,踱步向前,輕嗤了一聲,又朝景妃靠了過去,似笑非笑地道:“景妃娘娘有了身YUN,不宜久站。宮女何在?還不快扶景妃娘娘入座?”
先前神氣極了的景妃聽出弦外之音,臉頓時蒼白如雪,嘴上卻說:“你想怎麼樣?”
胭脂勾動脣角,冷漠地道:“本宮從來不想怎麼樣!本宮只是想將蒼隱國的天扛起來,如此而已。”說着,她掏出血書遺旨,輕輕攤開,左右手各執遺旨一角,展示於景妃面前:“姐姐可要睜大眼睛看清楚了,這可不是假聖旨,這上面每一個字都出自聖上手筆。”
胭脂的舉動無異於示威,頗有些霸氣,讓景妃感到極端惶恐,秀眸輕掃,閱及最後一句,幾乎變得面無人色。她以爲偷偷隱瞞有YUN一事,回了蒼隱,聯合父親便能穩坐後宮之主,卻不曾知曉聖上早已料定祝氏可能反抗聖旨,竟然授意胭脂殺之。想她情戀奚桓這麼多年,苦苦爭鬥於後宮,到最後所得竟然是這等結局!帝王家的人情當真薄如紙。心陡然涼了大半。
“若你真得人心,聖上早些年就已經立你爲後,何必於朝堂之上爭來奪去?你以爲這後位是好坐的麼?如今天下形勢朦朧不清,一步錯,即可葬送蒼隱命運。精明如聖上,尚不敵於燕陌,以你與明淵侯二人之智,何以保證蒼隱未來?”胭脂收起遺旨,交至丞相姬修手上,“請丞相大人將遺旨念給所有人聽!”
“好。”姬修接了過來,將旨意念了一遍,“天命難違,朕自知不久於世,唯兩件事放心不下,現託付與丞相。其一,冊胭脂爲後,掌監國、臨機專斷之權,其誕下骨血不論男女皆封爲太子,成年後即位,卿當全心輔之;其二,若祝氏不服,殺之以儆效尤。”
羣臣垂首聆聽,爲帝王料事如神的本事感到欽佩,又爲帝王蒙殤感到極度哀涼。
“殺之以儆效尤?”明淵侯聽完最後一個字,神情呆了一剎那,而後仰頭振振有詞,“我祝氏家族世代將門,家族成員代代入朝爲將,爲國爲民不惜戰死沙場。遠的不說,單說我兒祝融,如今是死是活尚不可知,聖上卻能下旨如此對待我祝氏,可悲啊!真是可悲!”
他這麼一述,被摁倒在地的武將們都掙扎着嚷嚷起來:“聖上有失公允!獨獨針對我祝氏一門。”
“可悲?”奚柏翻了翻眼皮兒,細細數落道:“國葬剛下,爾等便仗恃兵權,替換聖上密旨,瞞天過海,滿嘴荒唐之詞,危言聳聽,恐嚇百官,刺殺當朝皇后,條條都是死罪!還敢說聖上有失公允?”
“聖上寧可立異國皇后爲後,也不正眼瞧我祝氏一門,這算哪門子的公允?”明淵侯掙動身體,冷笑道:“若今日我祝氏倒了,明日就會輪到殿堂中的你們!等着瞧吧!”
“是嗎,明淵侯?”臨昭不置可否地道,繼而指着大殿外,興奮地叫:“娘娘,丞相,你們看!”
所有人順勢望去,見殿前廣場上多了兩排禁衛軍,爲首之人爲禁衛軍統領原剛,中間還夾着幾個軍官模樣的人物,看樣子像是隱風營的人。
幹得好!胭脂心中石頭終於落地,總算將事情都解決了。爲防範明淵侯勢力,她一方面讓臨昭守在殿外以阻截其安排在殿堂周圍做接應的禁衛軍敗類,一方面遣刺殺團成員前去圍劫可能跟隨明淵侯的官員府砥,再以此爲籌碼,派原剛帶禁衛軍前往隱風大營做談判,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隱風營一直掌握於明淵侯手中,營裡將士家屬卻大多居於都城,只要曉以利害,自然行得通。如今看來,都應驗了。
原剛進殿,隔着些距離便拜:“禁衛軍統領原剛拜見娘娘!見過丞相大人。”
“原統領辛苦了!”臨昭示意身邊的禁衛軍押住明淵侯,自己大步迎了過去。
“罪臣拜見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隔着老遠,幾個軍官也跪了下去:“臣等愚昧,幾乎鑄成大錯,請娘娘責罰。”
胭脂從未想過要犯殺戮,以其家眷做要挾是不得已而爲之,如今隱患已解,突感肩上重擔輕了許多,和顏悅色地衝跪地衆官擡了擡手:“軍人服務命令是天職,這本怪不得你們,都起來罷。爾等家眷應該都已各自回府,諸位將士勿再擔憂。”
“謝娘娘恩典。請娘娘放心,臣等日後必當竭力效忠家國,不會再被奸人矇蔽眼睛。”將士們紛紛謝恩表態,起身站在一側。
殿中百官見隱風營將士這般態度,大抵知道發生了些什麼,對從前從不介入朝政的胭脂另眼相看,打心眼兒裡更加信服於她。
“如此甚好。”胭脂滿意地道,心中所想略有不同。雖說是暫時收服了隱風營,可眼前這班軍將均爲明淵侯帶領多年,若他們只是因家人被攜扣而暫時低頭,長久的防範還是很必要。她想了想,有了主意,道:“三皇弟,你過來!”
久站胭脂身旁的奚柏聽得傳喚,邁步於前,瀟灑地朝胭脂躬身:“皇嫂有何吩咐?”
“連年戰亂,朝中戰將死傷無數。三皇弟才能出衆,滿朝文武一致認可。皇嫂可以依靠的人只得是你了,你可願意執掌隱風營,保衛都城?”胭脂細細打量着風度翩翩的奚柏,語重心長地道。
此語一出,百官皆驚,尤其是姬修,更是擔心得不得了,畢竟蒼都所倚靠的只有這最後的兩萬兵力,而奚柏本人又是帝王第一次相中的可繼承帝位的人選,假使他得了兵權後倒打一耙,豈不等於纔出虎穴又入狼窩?
奚柏本人也是大感意外,愣在原地,半晌都沒答話。
“怎麼?皇弟不願意助皇嫂一臂之力麼?”胭脂催促道。她其實是在賭奚柏對家國的責任心有多強。若真如桓所想的那般,奚柏的確是治國安邦之才,只要加以善用,定能對朝政穩定發揮很大作用。反之,若不能將其徹底收爲己用,今後無論她做什麼決定都得時時提防着宗親一派,朝政遲早出現分裂。既然要用他,就要充分給予信任。
“皇嫂心意,臣弟銘記在心。只是……”對於胭脂的直白,奚柏能感受得到誠意,也懼怕這只是胭脂的一種試探,所以說話有些吞吐。
“只是什麼?”今日朝政一議,她這招斧底抽薪勢必對奚柏及在朝官員起到極大威懾作用。奚柏有顧慮也在情理之內。
“皇嫂剛纔肅清朝政,就不怕臣弟有歪心麼?”奚柏看了看胭脂神態,鼓起勇氣說了真話。宗親們都暗暗替他捏了把汗。
“那你告訴皇嫂,你會有歪心麼?你會爲了一己之私不顧蒼隱大局麼?”聽他這麼問,胭脂倒放開不少,單手拍拍奚柏的肩膀道:“霧烈軍就在漕江對岸,隨時都可能攻打過來,守衛都城是件大事,皇嫂信任你。再者,若日後你真能讓我蒼隱國繁榮富強,就算皇嫂與你未出世的皇侄讓賢也未嘗不可。”
奚柏聽完胭脂肺腑之言,感動得無以復加,雙膝一彎,跪叩在她面前,“皇嫂的話讓臣弟深感愧疚與惶恐。蒙皇嫂不棄,臣弟定盡心掌管隱風營。此外,奚柏在此請求丞相大人與在場各位爲我做證。今日起,臣一定效忠皇后娘娘,不遺餘力保衛家國,並立誓再無爭位之心。”
“啪啪啪——”姬修率先鼓掌!宗親、官員們也都跟着鼓起掌來。
胭脂頗有些感動,眼中隱有淚光,趕忙扶起奚柏,朝大衆宣佈:“今日起,隱風營就由定襄王奚柏掌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