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早防着他這一手,按劍之手一翻,幻光出鞘,游龍似地罩嚮明淵侯,大叫一聲:“當着百官之面,你明淵侯還反了不成?”
“定襄王,快保護你皇嫂,她懷有身YUN!”雙方打鬥出手,勁氣逼得姬修往後退了數步,慌張地叫起來,用語稱謂考究得很。
“皇嫂有……身YUN?”奚柏將話重複一遍,震驚之餘,雙掌忽而一翻,襲嚮明淵侯,與胭脂一齊同時對付明淵侯:“好你個明淵侯,竟然大逆不道,敢在朝堂之上對皇嫂動武!”在他看來,既然先前密旨已被毀,胭脂有遺旨在身,入主中宮爲後還算名正言順,好歹也比這陰險狡詐的祝氏一族當權來得強多了。何況他已當着百官之面承諾遵從遺旨,君子須言而有信,出手幫親也是理所當然。
“爾等真是活膩了!”明淵侯出手毒辣之極,招招直奔胭脂要害,欲致胭脂於死地。
滿殿官員見得打鬥,聽說胭脂亦有身YUN,個個表情複雜萬分,亂得像鍋粥一樣,嘈雜無比。一些一直跟隨明淵侯的武將甚至直接與宗親一派官員扭打起來,場面混亂不堪。
“明淵侯,別人怕你,本皇后可不怕!”連日周車勞頓,胭脂體弱,出招速度自然比不得先前,幸而有奚柏援助,保持局勢平穩。“三皇弟,謝了!”
被雙方剛烈勁氣推得老遠的都鑰幫不了忙,只得朝殿外大叫大喊:“臨團座,臨團座……”奈何距離遠,聲音被滿堂官員的喊叫聲淹沒得無影無蹤。
“父親小心!”景妃站被兩宮女扶至一邊,見父親以一敵二,爲她以命相搏,心都快跳出來。
其他後宮妃嬪早已嚇得抱作一團,拼命哭喊。
太監總管曾鈺側身一閃,衝到景妃面前,六神無主地嚷嚷:“娘娘,這如何是好?”
到了這個節骨眼兒,景妃已經完全沒有退路。她想不明白爲什麼奚桓把一切都給了胭脂,就是臨到死所想的還是胭脂,不曾爲她考慮過半分,從前纏綿的愛意突然之間轉爲無邊怨恨,對胭脂更是恨之入骨。若沒有胭脂,她早就成了蒼隱之後,誰敢與她作對?局勢如此,只得放手一博,拼它個魚死網破,反正父親大人先前已經安排好大軍圍城,而禁衛軍裡也有一部分自己人,誰勝誰輸尤未可知!衆念歸一,景妃勉強定住心神,眸子裡盡是毒惡光芒,飛快地從頭上拔出一根尖利的髮簪,塞到曾鈺手裡:“她不是也身懷有YUN嗎?去,給本宮好好招呼招呼她肚子裡的孽種!”
謀殺龍脈可是死罪!曾鈺被景妃說的話嚇得差點尿褲子,“娘娘,這使不得……”
“你與本宮站在同一條船上,也就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假如她肚中孽種做了儲君,我活不了,你也休想活命!”景妃冷笑一聲,大力地推了曾鈺一把:“去是不去,你可要想清楚了!”
曾鈺被她這麼一說,打腳跟冒着冷涼之氣,想了想似覺有理,把心一橫,戰戰兢兢地以袖掩釵衝向胭脂,禍毒之心與景妃並無二致。
欲出殿喚臨昭的都鑰被相互扭打的官員們重重阻攔,摔了個四腳朝天,趕忙爬起退後,想通過大殿之後的側門出去,一仰頭恰好對上景妃臉上尚未消殘的冷笑,感覺苗頭不對,舉目四顧,瞄見正接近胭脂的曾鈺,心知不會有好事,手腳並用地撲過去阻止,大叫出聲:“娘娘,小心身後!”
姬修聽得真切,也瞥見鬼鬼祟祟的曾鈺,顛着步子撞了過去,欲替酣鬥中的胭脂解圍。
景妃反應也是不慢,支使身邊宮女:“快去幫曾鈺!”
兩個宮女可沒有曾鈺膽子大,嚇得伏地發抖。
“沒用的東西!”景妃怒罵着朝兩個宮女狠狠踢了兩腳,情急之下自己衝過去攔姬修。她倒是聰明得很,小跑過去截住姬修後,直接以肚子朝姬修撞過去。
姬修見她撞過來,忌憚她肚中的皇家後嗣,自是不能再前進一步,眼瞅着曾鈺離胭脂越來越近,急得跳腳,對面前景妃更是憎惡到了極點,張口大吼:“你再不滾開,本相對你不客氣!”
景妃吃定姬修不敢對自己用強,倒也不惱,只顧着對曾鈺下令:“曾鈺,還不快動手?”
緊要關頭,明淵侯也是看得真切,爲配合曾鈺,寧願自己傷在奚柏手上,也不給胭脂喘息的機會,同時朝大殿金鑾座之後的側門大叫:“禁衛軍!禁衛軍!”
胭脂聽了提醒,也知身後有人,奈何顧得前方便顧不得後方,顧得後方又顧不得前方,進退不得,情急之下,不禁尖叫一聲:“來人,救我!”
曾鈺抽出銀光閃閃的髮簪對準胭脂腰腹,奸惡的笑浮了臉面,情勢萬分危急。
“娘娘,小心!”都鑰急得眼淚汪汪,使出渾身力氣拼命向前一躍,整個身體直挺挺地躺倒在地,雙手一夠,捉住曾鈺褲腿,進而拽住曾鈺一條腿:“大膽賊臣,竟敢對娘娘下毒手!”
曾鈺被拖住,身形一滯,惡狠狠地踹向都鑰。
都鑰知道拖住曾鈺便是救了胭脂,救了胭脂便是救了聖上血脈,任憑曾鈺怎麼踢踹,就是不鬆手,“有我都鑰在,你休想得逞!”
“找死!”曾鈺見擺脫不掉,腰一彎,手中髮簪衝都鑰臉面刺了過去。
都鑰頭一歪,鋒利的髮簪刺在光潔的地板上,劃出深深的印記。
曾鈺一刺不成,對準都鑰喉頸處惡狠狠地刺去第二次。
躺在地上的都鑰閃避不及,被刺個正着,鮮紅的血液噴涌而出,雙手死死握住髮簪,呼吸急促許多:“我就是死,也不……能……讓你傷害……娘娘……”
姬修見此,老淚縱橫,再也顧不上那麼多,雙手將景妃推向一邊,步伐踉蹌地朝曾鈺撞過去:“都鑰——”
就在這時,許多禁衛軍從側門處涌了進來。大殿之前也突然出現了不少禁衛軍,個個戎裝赫赫,刀光鋥亮,將亂得不行的官員們全都包圍。
明淵侯以爲救兵已到,竊喜地命令:“來得正好!快聽本侯令,速將反臣拿下!”
被推倒在地的景妃也以爲是自己人,一骨碌地從地上爬起來,雙手撐着腰,笑得好不得意:“胭脂,你的死期到了!”
“明淵侯,你的死期到了!”陰冷之聲才過,如風黑影一晃,一柄輕靈的長劍即抵在明淵侯後背。
打鬥立時終止。百官身影分得清清楚楚,誰都不敢再有任何動作。大殿內突然靜謐無聲,死般沉寂。
“臨昭!”胭脂大喜過望,想到背後偷襲之人,乍然旋身,只聽“砰——”的一聲,姬修與曾鈺撞在一起,雙雙坐倒在地。
奚柏反應敏捷,掠身去扶姬修:“丞相大人……”
姬修卻並不起身,掙扎着挪向都鑰,開口大喊:“來人,快傳御醫!都鑰……你怎麼樣……”
尖利的髮簪正好刺穿都鑰動脈,血隨着他一次比一次急促的呼吸不斷噴出來,將衣衫染紅一大片,再順着身體浸到地板上,觸目驚心。即使是這樣,都鑰因大量失血而蒼白無比的臉竟然還保持着笑容,還張大着嘴想要回答姬修:“奴……奴……才……”
胭脂急忙衝過去,蹲在都鑰旁邊,難過得連心都快爆裂了:“都鑰……”
她是聖上最愛的娘娘!都鑰望着憔悴的胭脂,笑得燦爛,按住傷口的雙手忽然一撤,猛地奪握住胭脂雙手,誠摯地叫出一聲:“娘娘……”
血涌得更加厲害!
胭脂明白都鑰以命換命的原因,胸中怒火越燒越旺,咬着雙脣怎麼也吐不出一個字。
緊握住胭脂的手,都鑰知道自己已經臨近死亡,奮力道:“娘……娘保重!奴……奴才又可……可以服侍聖……聖上了……”
手滑落在地!都鑰微笑着咽完最後一口氣。
忠誠!胭脂腦海裡只剩下這兩個字,握着劍的右手咯咯作響,憋着眼淚,殺氣十足地騰起身體,緩緩轉過半圈,充溢血絲的雙眼像釘子般定在曾鈺身上,擡手揚劍!
“奴才有罪!娘娘饒命!娘娘饒命!”曾鈺嚇得魂飛魄散,趴跪在地,‘咚咚’地叩個不停:“是景妃娘娘指使奴才這麼幹的!”
胭脂哽咽在喉,恨不得將他刺成馬鋒窩,正待出手,同樣氣憤交加的奚柏一個箭步上前,拎起曾鈺衣領,手起拳落,揍得曾鈺哭爹叫娘。“皇嫂,讓臣弟替你收拾這可恨的奴才,省得髒了您的手!”
“三皇弟住手!”胭脂叫停。
曾鈺以爲得了寬恕,趕緊謝恩:“謝娘娘恩典!”
誰知胭脂嫌惡地笑起來,聲冷若鐵:“你也配謝本宮恩典?來人,把他拖下去凌遲處死,然後剁成肉泥喂狗!”
曾鈺聞言,嚇得面若死灰,四肢不斷抽搐,話都說不出來。幾個禁衛軍衝上前,依言將其拖出殿去。滿殿百官噤若寒蟬。
胭脂收劍回鞘,環視殿堂內外,神色一黯,道:“來人,將都鑰遺體擡下去,厚葬!”
禁衛軍上前用披風裹了都鑰遺體,靜靜擡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