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唱的歌,你走的路,你養的花,全部都那麼令我喜歡,喜歡到只要是想到就會覺得什麼都可以忍受,就算不能跟你在一起,也可以忍受。
你是我的救贖,是絕望之中唯一的一點光,不管在任何時候都是,永遠都是。
他給了她那麼的多,而回報他的,卻是那麼的少。
他們的命運交纏在一起,彼此深愛、彼此傷害、彼此放棄……最終,他去了很遠的地方,而她竟是停在了這裡。
她終於還是放棄了他,任由那麼珍貴的東西,從她的身體中徹底死了。
手機掉到了地上,她什麼也看不見了,越來越冷,彷彿什麼都感受不到了,只有那些照片還在眼前一一閃過。快樂的、痛苦的、絕望的、美麗的……所有的一切都飛快晃過,到最後便什麼也沒有了。
彷彿是一段很長很長的旅途,她走走停停,路過無數風景,巴士終於一個剎車,來到了終點。
一陣睏倦向她襲來,思可終於就這麼安詳地睡着了。
然後一切就此停止。
結尾:曲終,散場。
那些愛恨都已經結束了,她的生活迴歸平淡。或許是畢業,工作,遇到某個人,從此走過一生。不一定有關於愛,也並不是非她不可,只是芸芸衆生一個隨處可見的影子。
關於寧思可的故事,從此完結了。
有誰在心裡念着你的名字,誰會掛念着你,直到老了,累了,死了,依然將你的模樣銘刻在心,那是平淡蒼白的世間唯一的色彩,是全世界唯一的愛。
那是她活過的證明。
大家並沒有爲靜靜舉行葬禮,只是選了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把她的骨灰送到寶山區的公墓裡。
她活着的時候,思可總是恨不得她可以早點消失。思可曾經討厭她,恨她,對她的一切都看不順眼。但思可從沒想過自己會像這樣沉默地站在靜靜的墓碑前,如此懷念地看着她的照片。那個清瘦卻驕傲的女孩,如今永遠定格在了最美的二十一歲。
時光在她身上永遠地止步了。
她們的存在,曾經扭曲了彼此的人生,然後都走上各自的不幸,如同被命運捉弄一般。她們總是在重複着錯誤,一直是在意着同樣一個人,又喜歡着同樣一個人。
她和她相互憎惡,相互傷害,到底是誰對得多些,誰更痛苦些,誰虧欠過誰?這些都已經錯綜複雜,再也分不清楚了。
如今,距離靜靜離開這個世界,已經是整整一年。
一年前,鄰居也報了緊,童光被捕,思可被趕來的遙生送到醫院搶救。警察從童光身上追回了靜靜留下的所有錢,都裝在他的旅行袋裡。
思可順利地從搶救手術中活下來,時至今日,除了腹部還有一道去不掉的疤,幾乎都要快要忘記那是如何揪心徹骨的痛,不到半個月就可以試着下牀走動。
然後,她用靜靜留下的這些錢給寧南做了手術,手術很成功,摘除腦瘤之後,只需要休息一段時間視覺就能漸漸的恢復。
一切彷彿都好了起來。
只是他卻沒有再讓她見到他,而是在某一個晚上,從醫院裡一個人消失了。
沒有留下什麼話,也沒有任何道別。
寧南獨身來到另一個小城市,找到了工作,卻不告訴思可他在哪裡。只是有時他會給她打電話,或者在網上聊一聊天。在她的生日以及任何一個節日時,他都會發短信給她送上祝福,或是寄一些小小的禮物——生日快樂,新年快樂,聖誕快樂,祝你快樂,思可。
是命運硬要將他們揉在一起,現在,他解開了這個結,從此讓好她真正的自由,再不需要揹負任何東西。
也許他會一直地想念她,默默地看着她,可是這一輩子,他決定再也不會與她見面了。
他心底有一個秘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一次也沒有。
很多年前,當他被所有人拋棄的那一天,有個女孩打開窗,在漆黑無比的世界裡給了他一束小小的光。從此以後,不管過去多久,那都已經成爲他心臟的一部分,深埋在血液之中。
看着她長大,有了煩惱,開始談戀愛。
或許會跟某個人相戀,也有可能失戀,但終有一天結婚生子,得到久遠的幸福。
那都是他這一生所要去守護的東西,也是他最深的秘密。
一輩子絕不對任何人說的那個字,成爲永遠爛在心臟裡的秘密。
五月的天氣風和日麗,風清爽拂在面上,她離開的時候沒有打車,而是一個人沿着小路緩緩前行。
眼前蔥蔥綠意,一派生機,陽光從樹梢投來的影子,如流水一般在她臉上蕩動。
手機的鈴聲忽然響起。
“思可。”
她接聽的一瞬間還是有些愣怔的,直到那個久違的聲音在耳朵響起。
“……遙生,有事嗎?”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通過電話了。
出院以後,也許會從陽臺看到對方的房間,或是不經意在什麼地方碰上,然後微笑着打個招呼,彷彿回到了他們相識最早的那段時光。
遙生比她更早一年畢業,隨後她便搬走了,奔走於學校和打工、實習的公司與家之間,他們也就從此斷了交集,很長時間不曾相見。連同過去的事,也都漸漸如同幻覺一般,有些分辯不清了。
“我在墓碑前看到了花,在想會不會是你的留下的,你也來了嗎?”
“嗯,是的。”她點點頭。
“那你現在在哪?我來找你。”
聽到他的聲音,思可就此停下腳步。
她擡頭看向不遠處公墓的方向,若論時間,應該是她剛離開不久,遙生便到了。
也許就在幾分鐘前哪一輛車上與她擦身而過。
“思可。”他似乎催促一般又叫了她的名字。
“我已經回市區了。”她回答。
“是嗎……”
那過後是一陣淡淡的沉默,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纔好。
“思可,你現在好嗎?”
“很好,你呢?”說到這裡她忍不住都笑了,爲什麼呢,久未相逢的人意要這一套,明知道答案是什麼,卻又總是要去問。
遙生似乎也明白她在笑什麼,聲音停頓了一下,變得柔和起來,“你過得好,那就好。”
那是一種似曾相識的語氣。
思可恍然回到一年前那個微寒的夜裡,許風最後一次把手放在她的頭上,輕輕對她說:“你不需要道歉,一切都是我願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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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限的溫柔,還有無限的悵然,是最後的語調。
她忍了忍,終於沒有把那個名字說出口。就算問遙生他好不好,也是一樣的答案。
“我下午還有個面試,那再見了。”她說着,不知道爲什麼心頭有些酸。
“嗯,再見。”
掛斷電話,她繼續緩步前行。
就在拐轉的地方,一顆參天喬木印入眼簾,展開的枝葉上盛滿了無數藍色的花瓣,在淡淡的陽光下透着清新的香甜氣息,像一片夢幻的霞雲。
就在樹下,一個少年站立着。修飾過的眉,精心染過的亞麻髮色,一張非常好看的面孔,像光線下的水彩般絢麗。只是沒什麼耐心的樣子,正百般無聊翻看着手機。
當她走近,他轉過頭來,透亮的目光望向她。
剎時,像是時間靜止,抑或流逝已久。
一輩子只有那麼一兩次,當她猛然停步,發現那個人站在那兒,一個轉身就可以找到他,彷彿一直都在,亙古不變。
彷彿伸出手,幸福近在眼前。那麼的安心與感動,再也不會重現。
思可眨眨眼睛。
樹木依然屹立在原處,小小的花瓣在細風中輕搖,只是那個身影,不過是她的幻覺罷了。
眼淚忽然滴了下來。
一個又一個名字涌現出來。寧南,靜靜,遙生。
許風……許風啊。
那些名字,一個又一個從她躺倒中逝去,再也不在。
思可看着腳下的路,前方的立交橋像是怪獸一般聳立在城市中,她好像第一次來到這座城市一般安靜地看着周遭的一切。那親的陌生,又那麼的新鮮,那麼美好而又遙遠的夢境,至今還清晰在目,彷彿得到了重生,從此一切都可以從這裡開始改變。
也許誰都是一樣,需要自己走完這漫長的孤獨的旅程。
可是,那些都還在的,喧囂的青春、蒼白的愛恨,或是有過的幸福,都在她的血液裡流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