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等”字,讓湯圓淚奔。
她最怕的就是這個,她不敢讓他等,所以才明知現在不合時宜,卻執意在電梯裡跟他攤牌。
她不敢拖。他的一個擁抱,就已經讓她心有不忍。她不敢想,再拖上幾天,她是否還有勇氣說分開。
“慕之——”她哭了,“你不要……這樣。”
慕之從接到平安夜的那個電話,就已魂不守舍。他聽得出,她動搖了,所以,他纔不惜連夜飛了萬里趕來補救。他絕不可能把失而復得的幸福,拱手讓人:“圓圓,我們已經錯過五年了。我不想錯過一輩子。讓我在你身邊,等着你,好嗎?”
“我——”湯圓開口想說不,卻被他滿是傷痛的一句話嚴嚴實實地堵了回去。
“圓圓,我不能沒有你。過去的五年,沒有你,我的天從來都沒亮過。不要再離開我。”
叮咚——他們一直忘了摁電梯,此刻,有人摁下電梯,電梯鈴的聲音打破這尷尬的死局。
湯圓回過魂來,在電梯門打開那刻,趕忙逼退了一步。她整個人都是懵了,這個話題實在是繼續不下去了:“我們回去——再說吧。”
張慕之沒再堅持,在有人涌進電梯那刻,放開了對她的桎梏,只是,依舊攬着她的腰,把她扣在自己身旁。
上了慕之在機場租來的越野,湯圓還是懵懵的。她低眸,看着慕之緊攥着自己的手,只單手握着方向盤。
他的患得患失,讓她心底的內疚和心疼狂涌:“還是我來開車吧?你的腿還沒好,踩油門踩剎車太傷了。”
慕之只是更加緊地攥住她的手:“沒關係。你整晚都沒睡好,先眯一眯,到了酒店,我叫你。”
“慕之。”張慕之從來對她都是言聽計從的,他的反常,讓她有點無所適從,“還是我來開吧。”
張慕之岔開了話題:“月子對女人來說,很重要的。你沒經驗,我又是男的,不方便。小薇姐現在急需一個看護。”
這一層,湯圓也想到了:“小薇姐本來在西雅圖早就聯繫好了月子中心,是個臺灣阿姨,人挺好的。我今天早上已經跟她通過電話了,想加價請她過來這邊。可是,她那裡還有其他孕婦要照顧,她推薦了這邊的一個朋友。晚一點,應該能趕過來。”
湯圓覺得慕之整個人的氣場都不同了。
“嗯,人到了,我先面一面。實在不行,我可以從以前的醫院,請個看護過來。”
他的熱心,讓湯圓受之有愧:“謝謝你,慕之。”
張慕之託起她的手,毫無徵兆扭頭親了親她的手背,車身都隨着他的動作偏了偏。
“慕之!”湯圓驚了驚。
“以後不要再跟我說‘對不起’和‘謝謝你’了,我聽着會不舒服的。”張慕之雖從來不吝於表達自己的心意,但這樣赤果果的方式卻很罕見。
湯圓已經不止是錯愕了。但是,她不想再多想他們之間的糾葛。對小薇的擔憂,也讓她急於救助專業意見:“慕之,小薇姐現在的情況可以轉院嗎?”
張慕之微訝:“剖腹產手術,一般住院一週就可以出院。她的情況,之前有大出血,要嚴重得多,我估計醫院會讓她至少留院觀察兩週。”
“那她能轉院嗎?”湯圓追問。
“媽媽轉院除了折騰,是沒問題的。但是,孩子……”張慕之搖頭,“早產兒的存活率雖然已經很高。但轉院會增加孩子感染併發症的危險。醫院是不可能同意的。”
湯圓煩悶地捋了捋長髮:“是我大意了,只想到了媽媽,忘了還有寶寶。”
“怎麼了?”
巧遇錢盛楠的事,湯圓是絕對不敢告訴小薇的。但是,錢盛楠在這個醫院一天,她都覺得危險。她太需要一個人爲她出主意了。
當她把錢盛楠的事,倒豆子一般說給張慕之聽後,張慕之的表情甚至比重遇項鄴軒時還難看。
湯圓便覺得她又說錯話了。自從陷入這場三角戀之後,她就發現她的情商和智商是越來越不夠用了。她垂眸,滿是懊惱:“對不起,慕之。”她解釋:“我和項鄴軒……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不要誤會。”
這樣的解釋,連她自己聽來,都覺得違心,她不知道,慕之聽着是何感受。
但是,張慕之接下來的反應比她想象的要淡然,“現在最重要的是幫小薇姐解決問題。這個孩子的存在,本來就瞞不了多久。最重要的是,小薇姐想要的究竟是什麼,是孩子還是婚姻,還是兩者都要。”
車子已駛入酒店,他扭頭看着湯圓,話裡有話:“圓圓,人最重要的是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有時候,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得有取捨。”
湯圓的心突突跳了跳,而張慕之已扭轉頭,駛入車庫。
老天爺真的是不嫌事多。酒店,竟因爲聖誕節,而入住滿了。
難不成得跟張慕之共處一室嗎?湯圓正覺崩潰時,張慕之已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牽着她,進了電梯。“你住哪一層?”他竭力問得自然。
湯圓愣住:“我……”
張慕之並不想強人所難,但一再的退讓,已讓他瀕臨失去。十幾個小時的航程,瀕臨失去的痛苦,足以讓他在這段關係上的姿態脫胎換骨。他笑:“還記得我畢業那年,我們寢室的畢業旅行嗎?”
遙遠的記憶,經久歲月,卻似乎並沒褪色。
那時,他們是羨煞旁人的神仙眷侶。一寢室男生各攜“家屬”,租了兩輛越野,在青海湖畔飛飆。
那裡,天與地離得那麼近,似乎伸手就能夠上天空裡的雲彩,就像那時的他們,天真無邪地覺得幸福也是伸手可得的。
那段畢業旅行,他們像無數校園情侶一樣,胡吃海喝,恣意狂歡。那麼長的旅程,十幾天同處一室,雖然是標間,但以莎一刀爲首的同寢閨蜜都斷言,她必然是會獻身於青海湖畔。
可是,她並沒有,不是她排斥,而是他愛她,也護她。
直到五年後,在他住進ICU昏迷時,她才真正讀懂了他的愛護。當年,他即將遠行米國,家裡還有嚴母包辦的“娃娃親”,他沒把握給她幸福,便不忍給她更多的傷害。
他如今舊事重提,是在提醒她,他的愛護,沒有苟且,而她的防備,卻在傷人。
湯圓最怕回憶過往,一回憶,就會失去壯士斷腕,決然前行的勇氣。她垂眸,胡亂地在挎包裡翻了翻,掏出房卡遞給了他。
她想的是,大不了,她今晚留在醫院守夜。她不忍心再傷害這個陪伴了她整個青蔥年華的少年。
刷卡進屋,湯圓看着張慕之放好行李。
兩人俱是沉默。
她沒叫room service,房間裡一如她前一天離開時的模樣。牀鋪有點雜亂,洗手間的浴巾毛巾還亂糟糟地扔在洗衣籃裡。
張慕之進洗手間洗手時,下意識地看了眼毛巾和牙刷。在確認這間房那個男人不曾來過時,他才暗舒了一氣。可是,隨即,他就覺得這樣的懷疑,過於可鄙、可悲。
曾經的純真,或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即便如此,他還是不願放手。失去她,他的世界只剩死氣沉沉。過去的五年,他在黑暗裡掙扎。抑鬱真的可能傳染。要不是心裡有她,他怕是早被那段抑鬱的婚姻給逼瘋了。
雖然遠在萬里之外,但是他的目光從沒離開過她。他看着她兩點一線地穿梭在公司和出租屋之間,他看着她在無邊的孤獨裡獨行了五年。直到她頻繁地穿梭在西京和臨桂之間,走馬燈似的相親,他才下定決心,即便離婚手續沒辦完,他也必須得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