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一刀所說的考驗,足足讓湯圓提心吊膽了好幾天,直到接到項鄴軒的電話,小文那頭總算有進展了。
午市的港式茶餐廳,人聲鼎沸。
項鄴軒環顧一下四周,坐了下來。
他顰眉的微表情,可沒逃過她的法眼。她眯着眼睛,帶着歉意,客套地微笑:“項總,別介意啊。創業草根請不起更貴的地方。”她拿起菜單送到他眼前:“這裡的,隨便點。”
項鄴軒低眉瞥一眼菜單,又擡眉瞟她一眼,接過菜單,毫不客氣地隨便點了滿桌子。
光菠蘿包就有四個。吃得完嗎?
湯圓看着都肉疼。可求人辦事,從來都得做小伏低,禍是她闖出來的,當然得硬着頭皮填上。
“小文那邊你是怎麼搞定的?”她迫不及待想知道進展。
可這個男人分明就在故弄玄虛,明明可以電話裡說,卻偏偏說什麼“三言兩語講不清楚,見面吃個工作餐,邊吃邊聊。”這會,飯都吃上了,卻還是慢慢吞吞,不聲不響。她等了足足半分鐘,他才慢條斯理地說,“食不言。吃完再說。”
湯圓懵住。他根本就是成心跟她過不去。食不言,那還約什麼工作餐啊?尤其是看到他的吃相,她就更不爽,吃個菠蘿包居然還裝優雅地用叉子。
“不是這樣吃的!”她沒好氣,彈起身,越過桌子,頗是“野蠻”地從他的叉子上奪下菠蘿包。她一邊搖頭,一邊掀開菠蘿包,又奪過他手中的叉子,叉起一小片黃油,夾在菠蘿包裡再扣上。
“要這樣吃。”她拇指食指並用,壓實了一下菠蘿包,“等黃油化在菠蘿包裡,入味了,味道纔好。”
項鄴軒靜靜地看着她,深邃的眸子裡波光瀲灩,卻全然不知道氾濫的是何種情緒。
她下意識地就把菠蘿包遞給他。
他同樣下意識地去接。
她卻一把縮了回去。“哦,不好意思。”她嘿嘿笑了笑,“這個都被我抓過了,我自己吃。”她邊說邊坐回去,還順勢咬了一口,“你再拿一個。”
她話音未落,就覺得眼前黑壓壓地逼過來一堵牆。她擡眸,卻只覺得手一空。他竟然起身越過桌案,奪走了殘缺的菠蘿包。
她驚得搓圓了嘴巴,而他下一個舉動,簡直叫她目瞪口呆。
他竟然張口咬了下去,如果細究,他甚至算是順着她的齒音咬下去的。
湯圓冷不丁渾身都是一個激靈,有種無法言喻的感覺。
“要吃,自己拿。這個是我的。”他明明是一本正經的模樣,可說出來的話,堪稱幼稚。他細嚼慢嚥,順手端起奶茶抿了一口。
她看着他,一臉的難以置信,哪裡還顧得上尷尬。
他總算覺察到她眼神裡的異樣。他斂眸,顯然是回想起剛纔的舉動有些尷尬。他岔開話題:“我給小文找了個HW集團的實習機會,實習地點在新加坡,實習期結束可以轉全球管理培訓生。以她的專業背景,根本不可能拿到這麼好的工作OFFER,她應該會接受。”
HW集團,簡直是應屆生夢寐以求的工作。HW的集團業務遍佈全球,管培生全球輪崗,前途無量。更重要的是HW的薪酬堪比頂級投行,這對缺錢的小文來說,是不可能拒絕的誘惑。
湯圓深深地舒了口氣。她點頭:“以我對她的瞭解,她是不可能拒絕這個工作的。如果她現在就去到新加坡實習,畢業後又全球轉崗,應該就不會再回來了。可是……”
她挑眉,一臉驚疑:“你是怎麼辦到的?HW集團
之所以能在短短十多年就成爲業界大牛,就是因爲選拔員工異常苛刻。只有最優秀的畢業生纔可能拿到OFFER,他們的淘汰機制也很苛刻。HR根本是不可能徇私的。”
項鄴軒似乎沒聽到她的話。他再抿了口奶茶,就蹙了眉,更伸手移開了她跟前的那杯:“以後別點奶茶了,用的不是純牛奶,大概率用的是奶精,反式脂肪酸肯定超標。”
又來這套。不想說就不說唄。岔什麼話?
“項總,你是來吃飯,不是來做盡職調查的。”湯圓不忿地伸手去奪奶茶,“術業有專攻,你越俎代庖了,鑑定是純牛奶還是奶精,是食評師的工作。”
就在她挪回奶茶的霎那,手腕上忽然襲來一輪力道,她低眉,就見手腕被他扣在了掌心。一股清涼之意沁入手腕,一霎就酥了她的心。她的心突突漏了一拍,他的指,頎長又幹淨,扣在手腕處卻像絲絲扣扣地纏在她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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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話。”他的聲音分明清淡至極,卻像一網蜘蛛網,嚴嚴實實地罩在她心頭,霎那就叫她透不過氣來。
湯圓,你簡直是瘋魔了!她恨死了那顆不爭氣的心,更恨死了眼前這個撩撥她的男人。不肖看,她也能想象他深情款款時的模樣,可惜,都是假的。
她羞惱地擡眸,本想狠狠瞪他一眼,可就這一霎,手腕鬆了。她正視他時,他已縮回手,正慢條斯理地動着筷子,好像剛纔的一切只是她的一場幻覺。
他越是雲淡風輕,她就越覺得憋屈到無處發作。她端起奶茶,忿忿地喝了一大口,索性也不理他,只埋頭大口朵頤起來。
似乎是過了很久,又似乎是沒過多久。
她聽到椅子吱啦拖過地面的聲音,他的身影黑壓壓地罩在了她的頭頂。
“慢慢吃,我還有事,先走了。那件事,保持聯繫。再見。”他惜字如金,似乎每吐出一個字都經過了深思熟慮,未流露半點情緒。
湯圓頭也懶得擡:“拜拜。”
龍城一品附近的咖啡廳,錢盛楠難以置信地看着小文:“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氣,才爲你爭取到這個實習機會。王冶在業內多有名,你也知道。除了金融,就屬娛樂業來錢最快,這是你入行的大好機會。”
小文一臉愧意:“錢總,對不起。是我辜負了您的幫助,可是,HW集團的實習機會真的非常難得。就業辦的老師考慮到我的特殊情況,才力薦了我,我僥倖居然被錄取了。我——”
錢盛楠的目光冷了下去。那個男人呀,還是那麼執拗,明明不放心易明德夫婦,卻偏偏不來找她,竟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動用HW集團的資源來這麼一手。她禁不住苦笑。
“錢總!”小文見恩人這副表情,更加愧疚了。
“說過多少回了,叫我姐。”錢盛楠打感情牌,絕對是信手拈來,“我記得,我第一次見你,就跟你說過。”她柔了眼神,帶着悲憫:“看到你,就想到了當年的自己。我也是這麼一步步熬過來的,機緣巧合,從中介那邊瞭解到你的情況。我不想袖手旁觀,我想幫幫當年的自己,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啊。”
小文眼眶都溼了,一個勁點頭:“盛楠姐,謝謝您,從來沒人對我這麼好過,我真的知道——”
“你不知道。”錢盛楠無力地打斷她,“你還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有多殘忍。你以爲你憑着自己的雙手,靠打工能改變命運?”她冷笑:“傻姑娘,我也曾經犯過同樣的傻。”
小文愣住,淚彷彿都凝住了。
“我弟弟用一把砍刀
,就把我的那個傻傻的夢給粉碎掉了。”錢盛楠撥着咖啡勺,“他傷了人,小小年紀,我不能眼睜睜看着他進勞教所。可是啊,我再優秀,工作再有前途,也拿不出二十萬來。”她擡眸,看着她:“你覺得你哥哥只需要二十萬就夠了嗎?”
小文嚥了咽:“移植手術很成功,我哥他——”看着錢盛楠搖頭,她的聲音落了下去。
“你哥就是個無底洞,就跟我弟和我爹媽一樣,是個無底洞。要徹底填平這個無底洞,就得藉助外力。”錢盛楠聲音冷得可怕,“靠自己,用時間去堆砌。”她搖頭:“對不起,你哥沒那麼長的命去等。”
小文的淚刷了下來:“那盛楠姐,我該怎麼辦?”
“藉助外力啊。”
“外力?”小文訝異地看着她。
“就是男人。”錢盛楠很直白,“我的事,你也知道了。我就是醒悟得太晚,才委屈自己,只找到了一個老男人,落了箇中年失婚的地步。”
小文的臉陣紅陣白,震驚地看着她。
“你不同。你現在還有很多選擇,比如說,你上次提起的那個好心的先生。”錢盛楠循循善誘,“就是絕佳的人選,年輕、多金、風度翩翩,你可以不僅擺脫命運,還同時擁有愛情。”她嘖嘖:“太讓人羨慕了。”
“我——”小文咬脣,細聲道,“不行的,他說過,他已經有太太了。”
“我前夫以前也有太太。”
小文目露驚恐。
錢盛楠苦笑:“我知道世人都覺得我不堪。可是有誰知道我的痛苦?我知道我做錯了,十年來,我受盡了折磨。”她的眼睛裡有淚涌動,“我曾經有過一個男朋友,我們很相愛。他家是有錢的,他爸是著名的建築師。可是,有錢的人家,怎麼會看上我們這樣窮人家的孩子?他爸反對我們。”
小文禁不住問:“所以你們分手了?”
錢盛楠點頭:“我問他爸借二十萬救弟弟,答是答應了,可有條件,就是跟他兒子分手。我爲了爭口氣,就去找了我前夫,然後就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那你們現在呢?你已經離婚了?那他呢?”
“他不肯原諒我。”錢盛楠低頭,掏出紙巾捂着眼睛。
“盛楠姐。”小文伸手想安慰她。
“我是爲你好,小文。”錢盛楠抽開紙巾,“人窮志短,窮人爭氣,就是跟自己過不去。我想把你留在身邊照應,我讓你去王冶的工作室,就好比把你送進《名利場》裡,在那裡,你有很多機會尋找愛情的同時,找到依靠。我不想你步我後塵,你明白嗎?”
小文嚥了咽,訥訥地點頭。
“做人就該自私一點。如果我當初自私一點,不理會他爸,那我現在一定過得很幸福。”她握住小文的手,“魚與熊掌能不能兼得,完全在於自己。我不是說,一定要你跟那個有婦之夫發生點什麼,我只是打個比方,哪怕你主動追求他,也不過是自私一點而已,並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你明白嗎?”
小文再嚥了咽,艱難地點頭。
“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嗎?”錢盛楠問。
小文果斷點頭。
當夜,湯圓接到項鄴軒的電話。
事情翻轉了。
小文竟然通過西京大學的就業辦公室,拒絕了HW集團的實習機會。
【親們,不好意思哦,昨天更新遲了,糉子節瘋玩得太累了,加上假期後上班事情太多,實在是木有忙過來。奮筆疾書,總算趕上了進度,重新回到早六點更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