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理清稅制
“你說什麼?!”
涿州,當朱棣蹭的一下站起身來,站在衙門內前來傳信的張輔無奈再次回答。
“南軍換上了渤海的旌旗,看樣子是二殿下拿下京城,並且說降李景隆了。”
“那沒人來找你父親?”朱棣眼巴巴看着張輔,希望朱高煦派人來給自己個準話。
“回殿下,暫時並未出現,不過應該也快了。”
張輔作揖迴應,朱棣聞言將目光放到了一旁老神在在的姚廣孝身上。
“老和尚,你說俺現在算什麼?”
“算是未來的皇帝吧。”姚廣孝口無遮攔,或者說不必遮攔。
“俺不信老二會那麼大方把皇位讓俺,他連火炮都捨不得給俺。”
朱棣陷入了自我懷疑,他爲什麼就沒能想到朱高煦那樣的打法?
如果他想到了,那現在打進京城的就是他了。
只是他想了想,朱高煦的打法最爲關鍵的就是戰船,而自己壓根沒有戰船。
更何況,朱高煦有他幫忙牽制李景隆,可他如果想效仿朱高煦的打法,那朱高煦可不一定會幫他牽制李景隆。
“俺是不是得回一趟北平,把這消息告訴一聲徐妹子和老大?”
朱棣舉棋不定,可關鍵時刻,朱高煦幫他做了決定。
“殿下!”
張輔都沒退出去,南邊就又來了新的傳信人,不過這次的人是王義。
作爲一軍統帥,由王義親自送來的消息不言而喻,所有人都注視着他。
他一路快走進衙門內,隨後作揖道:“招撫曹國公的是亦掌印,他還帶來了殿下的口信,說讓您快馬速下江南!”
“還真讓給俺啊?!”
朱棣一聽王義的話,立馬就詫異看向了姚廣孝,卻見姚廣孝嘴角含笑,低垂眉目手中盤算佛珠。
“讓就讓吧,俺先做幾年,過幾年再還給他。”
畢竟是皇位,雖然覺得這是意外之喜,但朱棣還是很高興的接下了。
“老和尚伱隨我一起去。”朱棣試圖叫上姚廣孝,可姚廣孝卻搖搖頭:“貧僧還是繼續在北平爲好,事後隨王妃一起南下便可。”
“也可以。”朱棣臉上藏不住的笑意,轉頭便吩咐道:
“王義、張輔,召集燕府的老騎兵,俺們輕騎南下。”
“是!”聽到朱棣的話,二人當即轉身前去操辦。
見二人離去,朱棣也激動地來回渡步:“還得是老二好啊,俺沒白疼他,連皇位都能讓給俺,真孝順!”
他被幸福衝昏了頭腦,姚廣孝卻不得不給他澆一盆冷水。
“古人講投桃報李,殿下給予陛下皇位,陛下又該給予殿下什麼?”
姚廣孝改了稱呼,朱棣聞言也頓下腳步,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
“就老二着急收兵權來看,他想要的恐怕是兵權。”
“兵權這東西重要,俺卻可以給他,不過給他之前還得與他交交底子。”
朱棣還是擔心朱高煦會對朱高熾不利,姚廣孝瞧他這模樣卻什麼都沒說。
他雖然與朱高煦相交不深,可他能看出,朱高煦心高氣傲,根本不擔心有人威脅自己位置,更別提毫無兵權的朱高熾了。
只要朱棣別放權給朱高熾,而是一開始就擺出態度,那朱高煦還是不介意給朱高熾一場富貴的。
在他看來,朱棣只是關心則亂罷了。
等他真正南下抵達了京城,父子二人攤開事情來說,那自然就容易處理了。
姚廣孝這般想着,王義與張輔等人也前往了涿州,從中選出軍紀嚴苛的老燕府四千餘騎兵,並叫上了一衆將領。
翌日,二十餘萬南軍開始拔營解散,北邊的燕軍也緊隨而後開始解散。
一時間,兩岸歡呼聲不斷,所有人都在慶祝戰爭終於結束。
這場戰爭中他們失去了太多,有的失去了兄弟,有的失去了子侄,還有的則是失去了自己的袍澤朋友。
可不管如何,他們最終活了下來,並且總算可以平安回家了。
朱棣任命張玉爲北平都指揮使,朱勇爲山西指揮使,各自帶了兩萬燕府兵馬前往大同、開平等地防備蒙古人,而他自己則是寫了一封家書,隨後才帶着丘福等四千餘騎兵南下。
靖難之役的範圍,由於朱高煦的出其不意,成功被控制在了德州以北,泰山以東這兩塊區域。
經過戰事,這兩塊區域的人口說是減半也不爲過。
當然,前者是因爲逃難,後者是因爲遷移。
不過不管如何,這場戰事所造成的民生、經濟損失,依舊被朱高煦給控制住了,只要蠲免個三五年,當地便會有新的人口填充進來。
這還只是簡單的蠲免政策,可如果要說人口虹吸,這玩意朱高煦可太熟悉了。
後世的許多政策,他只要改的好,完全可以套用在這個時代。
趕在朱棣南下前,朱高煦利用鬱新的影響力開始招撫各省,對於距離遠的就好生勸慰,對於距離近的他就調兵干涉了。
六千騎兵分成六隊分別出巡,很快就從浙江、江西二省收到了許多投效奏疏,並有向外蔓延的態勢。
雲南、廣西、廣東對朱高煦的響應也很快,甚至比福建和湖廣、四川還快。
按照時間來推算,估計是朱高煦包圍京城的時候,他們就送出奏疏了。
這倒不是他們有多高瞻遠矚,而是這三個省基本都是朱高煦的人。
雲南的傅氏三兄弟,王家父子三人……
廣西的楊文、林粟,廣東的傅讓、張純……
這三個省完全沒有和他對抗的必要,不早些投效,三司衙門的官員真有‘被殉國’的可能。
興許是三省投效的事情太快,因此湖廣、四川也只能跟着投效,福建則是走海運送奏疏投效。
一時間,長江兩岸一京九省盡數投效,便是北方的山東眼看事情不對也急忙投效。
李景隆投降的消息傳開後,地方上的吳高、李堅、盛庸等人都紛紛更換門庭,淮北、河南、山西、北平等地也紛紛送來奏疏。
在這樣的局面下,唯有北邊的陝西四都司沒有來得及表態,但以宋晟和朱棣的關係來看,估計只要宋晟點頭,陝西行都司和陝西三都司都會投效。
天下大局,此刻已經都在朱高煦手中掌握了……
“這底子,真厚啊!”
大教場小院內,朱高煦曾經居住的這個小院子,如今幾乎成爲了一個小朝廷。
鬱新往這裡派了六部、六科、五府、都察院等數百名官員。
他們各自在朱高煦的小院附近尋了一個空曠的院子,就近辦公。
經過他們的整理,短短十日的時間,朱高煦就將建文年間的各類數據整理了個清楚。
此刻的他之所以感嘆,也是因爲老朱留下來的底子太厚了。
運河水次倉尚有一千六百餘萬石糧,各省常平倉尚有一千三百餘萬石糧,各地衛所儲備倉還有七百六十餘萬石糧,在京尚有七百餘萬石糧。
這些種種相加,經過了一年靖難之役的消耗,朱元璋留下的儲備糧食還有近四千五百餘萬石,在京及地方府庫儲存銅錢四百餘萬貫,其它各類雜物折色價格約七百萬貫左右。
這還只是財政上留下的底子,還有軍事上留下的底子。
靖難一年,明軍戰兵從洪武三十一年的計內外一百一十八萬六千餘人,降低到了九十七萬七千餘人,陣亡和解散近二十萬人。
雖然死傷也很多,但相較於靖難之役的死傷五六十萬來說,這二十萬中還有五萬左右是被解散,真正死傷的只有十五萬人左右,還算可控。
唯一不太妙的就是戰馬數量,洪武三十一年全國起碼有五萬八千餘匹軍馬,可如今朱高煦推斷不會超過四萬匹,幾乎銳減三分之一,因此馬政必須得改良提升。
軍事和財政,朱高煦只抓這兩點,只要抓住這兩點,他的地位就無人撼動,朱棣也不行。
因此他看着文冊上的情況,當即開口對站在他面前的戶部官員說道:“天下戰死者十五萬餘多,其中有不少是戰死西南,不少死於靖難,但不管如何,他們始終都是爲了自己的大明而戰死。”
“傳我教令,自即日起,天下兵馬凡戰死者,皆撫卹銅錢十貫,糧食三十石。” 朱高煦更改了大明的撫卹,在原先的三十六石撫卹糧食上削減六石,增加十貫。
十貫錢,足夠買二十五六石米了,也就是說戰死後撫卹五十五六石糧食,足夠五口之家不事勞作兩年。
儘管如此,朱高煦個人並不滿意,他最想要發出的撫卹其實是耕地,但關內的耕地情況不容樂觀,朝廷也沒有組織大規模的屯墾,因此沒有那麼多田給朱高煦分發天下各地守軍。
不過這不打緊,很快朱高煦就會針對天下屯軍推出新政,讓他們不僅擁有自己的田地,還能讓大明的田地也翻倍。
當下之急,是讓戶部先算出這十五萬將士撫卹所需錢糧,以及各地府庫是否充足,能否撥發。
“臣這就帶人去算。”
戶部官員作揖應下,轉身退出了院內,並在不久後給朱高煦送來了具體的撫卹數額。
當下全國一年前後未支付撫卹的兵額數是十四萬九千六百七十二人,其中武官三千七百六十七人,剩餘都是普通兵卒。
各自按照撫卹政策算下來,需要發放銅錢一百七十七萬六千四百貫,糧食五百零六萬二千三百石。
這是筆不小的數目,至少比原先洪武、建文時期的撫卹高出了八成,但朱高煦清楚這撫卹必須得發。
“就按照這麼辦。”
朱高煦沒有反駁,直接選擇了硃批,同時向官員開口道:“你把戶部和地方如何收稅,地方如何起運,運送多少入京的規矩給我拿來,我仔細看看。”
“臣領命!”官員不敢拒絕,畢竟在京官員的抓捕風波還在繼續,誰知道自己一句話說不好,會不會落得牢獄之災。
很快,他便帶着兩名官員,抱着厚厚的二十餘本文冊抵達院內,在放下文冊後,得到朱高煦的準允離去。
至於朱高煦,他準備趕在朱棣南下前,將明初的稅收體制理清,並根據歷史上中晚明遭遇的問題,想出更爲合理的辦法。
他這一看,便是整整三日。
饒是他有近乎過目不忘的能力,也花費了三日的時間才大致看明白了朱元璋親手製定的繁雜稅收體系。
首先,朱元璋定的農業稅稅率確實很低,僅爲二十稅一,可明初還就是憑着這麼一套低稅稅制就能保持很高的收支盈餘和財政儲蓄。
因爲除了農業稅以外,明朝還有大量屯田、鹽課、茶課、勞役收入,加上明初官府相對較爲廉潔,朱元璋懲治貪官污吏也比較狠,賺差價的“中間商”不敢太過分,所以徵收效率也比較高。
但隨着時間的推移,官營土地、鹽課、茶課以及寶鈔所帶來的財政收入都在發生巨大演變或萎縮,爲了維持各級官府的各項開支,明朝實際所徵收的農業稅已經不低了。
比如朱元璋所規定的‘夏秋米麥’白糧,所謂的“十稅一”、“二十稅一”,都並不是說等農民當年糧食收穫多少並上報後,按此數據折算比例進行徵收的。
而是朝廷戶部早就提前根據當地田畝質量、戶口數額的實際情況,給各省各府州縣定好了田賦歲額的具體數目。
這種情況下,所謂的“十稅—”、“二十稅一”其實沒有多大的意義。
比如假設朝廷認爲你山西一年就應該產出一千萬石糧食,現在又假設就按昭二十稅一。
那好了,你們山西今年應該交五十萬石糧食,這個額定數目攤牌給山西巡撫和山西布政司,現在就由他們去徵收執行了。
他們自然是往下一級一級攤牌給各府州縣,以及布政司的派出機構……督糧道,由最基層的里長、糧長征收。
不管採用什麼方法,必須把這個額派稅糧給收齊了。
有時候攤派到最基層,會將各民戶分上、中、下戶,由所謂“較富裕的上戶”來統一納糧交稅,交不齊就需要自己補齊,所以被攤派到的所謂“上戶”,輕則大出血甚至破產,重則家破人亡。
“入倉交納,又被積役之苛求,踢斛淋尖一,風揚日曬,無錢買補,忍苦罰椿。”
當時的老百姓都是想盡辦法不願意被定爲上戶的,如果地方官跟哪個人有仇,就將其定爲上戶,一番折騰,能輕而易舉讓其家破人亡。
如果遇到什麼天災人禍、戶口逃亡,地方官府真的沒法收齊,那就先欠着,留待今後繼續催徵,例如江南的南直隸、浙江、福建等地就這樣一年拖一年,永遠追徵不完。
看到這裡,朱高煦都能猜到後面會產生出催徵的現象,果然在他繼續往後看去後,立馬看到了許多喪良心的事情。
不過比起催徵催收,更喪良心的還是加耗。
所謂加耗,便是各級官府在朝廷基本田賦的基礎上的加徵。
因爲徵收、解京的過程中確實有一定的損耗,這些損耗自然是由老百姓承擔,這就給了各級官府一定的操作空間。
爲了維持各級官府越來越大的各項開支,只要地方官府能把朝廷額派田賦交齊,那朝廷往往會對加耗予以默認,甚至出臺規定各省直相應的加耗比例。
比如浙江每糧一石加耗七鬥,一石等於十鬥,等於百姓要交一石七鬥,多出太多負擔。
看完這些,朱高煦只覺得有些棘手,因爲他清楚這些只是表面,實際上百姓在繳納賦稅的時候,還容易遭遇到各種官府衙役的爲難。
在朱高煦瞭解的明代官府手段中,甚至爲了徵收貪墨更多糧食,創造出了一個“淋尖踢斛”的名詞。
所謂“淋尖踢斛”,是指老百姓交納糧食時,官府用大斛做量器,爲了多收米穀,會把米穀在斛中堆起成尖,接着便由倉鬥官吏踢上幾腳,踢完後還必須要求餘下的糧食符合徵收要求。
其實這是非常有技術性、專業性的一項工作,普通人幹不來。
這溢出來的穀物,據說是彌補儲存和運輸過程中損耗用的,不許納糧人掃回去,其實一向都由官府留下,按職務高低、親疏關係等私分了,或者充爲基層官府的公費。
別小看這麼幾踢,按正統年間戶部的估算,這一份“尖米”,與“正收”的比例,起碼是每石要佔四五升之多。
到了成化年間整頓財政,倡廉反腐,戶部頒佈標準,將“尖米”打入“正收”。
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基層官府在具體操作時,又來個“尖上加尖”。
整個明代,隨着時間的推移,這加耗比例越來越大,淋尖踢斛的操作永不過時。
正統十二年的時候,吏部官員陳倫的奏疏就說過,洪武時,夏秋二稅都只需要交正耗,後來因爲要運至北京,每石加耗二三鬥,再後來就增加到六七鬥以上了。
地方官府徵收的時候又攤派索取各種費用,還全部按照淋尖踢斛的辦法徵收,如果按照額定的正稅計算,實際徵稅已經是額定的兩倍多了。
奏疏下戶部商議後,戶部建議規定各省的加耗比例,並重申只有正糧用尖斛,加耗糧要用平斛,但各地官府卻並沒有告知百姓,所以請求朝廷榜示百姓。
最後明英宗卻並沒有同意,說明他是清楚知道地方官府是如何加倍盤剝百姓的,但卻認可這種做法。
當時收糧的倉鬥級役吏,一般用各衛精壯軍人,這差使很多還是出錢買來的,來辦差就是爲了再賺一筆,而各府、州、縣官也通同糧里長作弊,竭盡可能地盤剝老百姓。
他們徵了百姓二石糧,卻只給朝廷一石,到最後罵名卻由朝廷來背。
這種現象除了在洪武年間被整治,其餘時間無不如秋後螞蚱,越蹦越高。
哪怕如今,朱允炆僅當了兩年皇帝,地方上的官員就已經開始吃的腦滿腸肥了……
“還是得培養足夠多的基層官員,決不能繼續依靠胥吏和地方鄉紳了,另外幣制更替也得加快。”
看完了戶部的文冊,朱高煦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
他簡單算了算,以當下大明耕地約四億畝來算,即便每畝畝產只能達到一石,可只要能收上來十稅一,朝廷就可以從耕地之中獲得近四千萬石的糧食。
可是隻要是糧食,就會有“淋尖踢斛”這種事情發生。
這種事情發生的原因是因爲底層胥吏和官府貪官狼狽爲奸,以公謀私所致。
這種事情不管怎麼換人,還是會發生。
如果想要儘量避免,就應該從實物稅改變。
另外,戶部定下的攤派也有很大問題,各省的攤派朱高煦仔細看過,山西定的太高,浙江、江西定的太低。
但是加稅確實不可取,因爲戶部分“上、中、下”三戶這個步驟有太多可人爲干涉的情況了。
戶部這麼分,是因爲地方官府確實流官不夠,只能讓出一部分利益給地方胥吏,使用他們在地方權力來收稅的同時,也便宜便宜他們。
不過,朱高煦不打算便宜這羣人,他打算花十幾年時間,一點點的耕耘地方稅收,並且一點點拔出胥吏系統。
大明六千萬百姓,只要能維持三十萬人的基層班子,實際上就能控制好大明。
這三十萬的班子,朱高煦已經湊出十分之一了,現在他要做的就是繼續等待,然後加大力度。
只有有了足夠的基層官員,他才能保持一套長期看來廉潔有效的稅收體制。
單說朱元璋規定的這套體制,本質上沒有什麼太大問題,除了攤派有些小問題外,最大的問題還是鄉紳胥吏插手太多,致使人越多的地方,稅收越難收取,越容易拖欠。
朱高煦不可能推翻自己的統治,但開啓民智不等於要推翻自己的統治。
他要把封建腐敗的鄉紳胥吏掃除,更換上屬於朝廷的官員。
用槍桿子加筆桿子,他就不信自己弄不過這羣鄉紳胥吏。
想到這裡,朱高煦打開一本空白的文冊,開始對如何將渤海教育體系範圍擴大做出詳細安排。
只要有了足夠多的人,他就可以不斷給官場輸送新鮮血液,到時候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識字懂算術的人遍地都是,他還怕官員抱團?
想到這裡,朱高煦便開始奮筆疾書。
也在他奮筆疾書的時候,北邊的朱棣歷經十餘日的奔波,總算趕在五月前抵達了京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