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果能夠倒流,曾經的年輕人們是否會有另一種選擇與歸宿?
夜裡很靜,窗外冷清的空氣似乎凝固,窗內的人兒卻還沒有睡意……
季尤還不能完全理解抽屜裡那本日記的意義。
然而,母親俊秀的字跡,是他小時候外公就常掛在嘴邊炫耀的談資。
15年前,那些時光在時間長河裡沉默了,翻起記錄往事的那一頁頁日記紙張,心也沉了……
——xx年x月x日 天晴 週五
春天的空氣很香很甜,彩櫻好討厭啊,非要我帶她去學校。她說教室外的鞦韆特別棒,還笑我“盪鞦韆的花田”色彩太跳眼了,不如原汁原味的那掛鞦韆……誰整天去蕩那鞦韆啊?如果……珺哥他……唉,怎麼又想起他了?哎哎哎,煩死啦……
季尤一點睡意也沒有,他的腦海裡,全是那個小女孩兒夢幻的心思、傲嬌的小脾氣……
他閉了閉眼,忍不住往牀頭櫃處挪了挪身子,把夜燈又調亮了一點。相框裡,淡紫色長裙真的特別配那個清麗女人的神色啊,她一副乾淨清靈的少女模樣,讓人捉摸不透年紀。
季尤盯緊了她腿上坐着的小男孩,照片裡的小孩兒也同樣盯着他,慢慢地,兩個人的目光交融,似乎化爲一體……
“媽……媽媽……抱抱……我欸。”剛學會走路的小寶寶,搖搖晃晃地走在花圃裡。
遠處青黛濃墨,高山聳立雲邊,大自然巧奪天工的手筆,渲染着秋日午後與世隔絕的幽靜深遠。
“撲騰~”軟綿綿的小東西陷進厚厚的草坪中,“哈哈……”他一時起不來,趴在草上,看着四周的小花小草上彩蝶飛舞,開心的咯咯咯笑起來。
“尤尤,我的寶寶……呵呵……”年輕的柳月兒丟下灑水壺,小跑向她的寶寶。她從圍裙口袋裡掏出溼巾,將地上的小季尤輕輕抱在懷裡,認真地擦着一雙肥嘟嘟的小髒手。
“尤尤摔跤啦?沒事的,媽媽剛學走路時,還不如寶寶厲害呢!呵,小蝴蝶好看嗎?”柳月兒的髮梢在微風裡飄揚,她溫柔的笑容裡,都是對兒子滿滿的愛。
“花花,飛飛……”孩子圓圓鼓鼓的小臉兒像一個豐碩的花骨朵,牙牙學語,歡快地對着蝴蝶揮動小胳臂。
“月兒,瞧,你的頭髮都亂了。”湖邊走來一個高大的男人,溫潤的嗓音吸引了年輕媽媽所有的注意力,“滿頭大汗的,來,把尤尤給我抱吧。”
“珺哥。”女人柔柔的聲音裡都是幸福,像個小女孩兒。
季珺堯輕輕地把她髮梢別在耳後,抱着孩子,拉起她的手,往湖邊走去。
“我們去遊湖。”男人的聲音沉穩安寧,柳月兒的目光停留在他俊毅的側臉上,傻傻而幸福地崇拜着眼前的男人
花圃被天邊的夕陽染成了金色,柔美的光線穿雲破空般包裹起一家三口,好像永恆美妙的畫卷,描摹在巨大的綠色幕布上。
……
在季尤的記憶裡,爸爸媽媽就停留在那個燦爛溫暖的午後。
那艘小小的遊艇,那個湖邊……幽幽谷。
父母的印記漸漸就這麼淡了。
若不是柳林遠把日記本給了他,他恐怕沒有機會去感受母親小女孩兒時就有的細膩心思,她對父親那崇拜與愛慕;還有,父親對母親的寵愛與珍視。
他更不解,奶奶對母親的疏離與怨恨,爺爺又爲何從來不提他的父母……
也許,這本日記會向他解釋一切,而這些,他一定要承受嗎?
他的基因裡,深刻着某些無法改變的東西,就是宿命般的存在。
他能恨嗎?
如今,15歲的他,千般苦楚,還要重複那種父親的痛苦嗎?
他不想恨。
他只想珍惜現在的一切。
他擁有的,都是他最珍惜的,客觀存在親情的爺爺奶奶,待他如己出的林叔,還有櫻姨……還有那僅有的朋友解一……
原來,他不孤單的。
還有,許多他還想去做的事。
包括,讀完這本日記,他要給唯一的好朋友一個交代。他隱約明白林叔給他的資料信息,還有什麼呢。
季尤閉上了眼睛,真相在他的腦海裡流連,他知道,有些緣分有些巧合,會讓他走得很遠吧……
——xx年x月x日 下大雪 週日
今天雪很大,阿梓說她會把那個叫解石久的人找到,任憑再多困難,她都不怕,她要幫我。我相信她。而我也相信,珺哥不會有事的,我只要好好照顧他。爸爸不也說還有辦法嗎?柳家世代爲醫,不會沒有辦法的……嗚嗚,都怪我不好……爲什麼偏偏要去爬山呢,這麼冷的天!珺哥,珺哥,我害了你。
……
一片黑暗。
“啊!”季尤猛然醒來。
一種窒息感令他難以適應。過了好久,他發現自己的脖頸裡全是汗水,溼潤的髮絲陷在枕頭裡,眼眶熱乎乎的,滿滿的都是淚水。
“爸爸,媽媽。”他低低地呼喊出聲音來。
原本以爲自己的心很冷清,感情很淡漠。全都是假的吧。
外面起風了,乎乎作響,影影綽綽的光晃動着,映在窗前。
棉被裡,半大的男孩子悶聲抽泣着,他的淚水再也停不下來,溼了枕頭,溼了整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