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氣息在北方總是盤踞的日子要久一些。然而，冰涼的空氣裡似乎聞到春天的氣味，不再天寒地凍；也許，是因爲今年氣溫偏高吧！
單黎璇不是那種特別愛打扮的姑娘，有時候，大大咧咧的，甚至比解一還更像是個男孩子，她身上有種純粹，甚至像是偶爾的疏離，像一束獨特的光芒。
她把過年解一給她買的白色羽絨馬甲穿上了，內搭是一件大紅色的厚絨衛衣，藍色牛仔褲，老爹鞋……不一樣的是，老爹鞋的鞋幫特別乾淨，跟平日真的不大一樣。
“鴻福街到了。請下車的乘客……”單黎璇感覺：只是晃了一下神兒，誰知可到達了目的地？！
鴻福街是一條步行街，年輕人們都喜歡在這裡逛街。因爲這裡，除了年輕人喜歡的店鋪，就是電影院，小吃街，遊戲廳。
而街道兩公里外，是火車站與汽車站。
所以，在這裡“約會”也是有原因的。
曉玲趕到時，遠遠看到單黎璇抓着手機，坐在鴻福路步行街一家奶茶店外。
一頂天藍色的遮陽大傘支愣着，罩着璇子坐着的白色靠椅和小小的圓桌。
上午十點左右的太陽開始緩緩地散發熱力了，遮陽傘的勢力範圍正巧把橢圓的陰影落在單黎璇的頭頂，但她雪白的馬甲，鮮紅的雙袖子，明亮醒目。她雙手攥着卡通外殼的手機，雙眼直直地定在上面。
“喂！”曉玲惡作劇地悄悄走過去，大聲叫了一下……
“哎呦！玲子，你要嚇死我嗎？”璇子捧着手機捂住了心口，眼神飄渺。
“呦？女漢子哪兒去了？”曉玲不解地呦了一聲。
她盯過去，發現手機屏幕是黑着的，沒啥看頭兒呢！
“怎麼了？你師兄幾點到？”曉玲隨即拉了一把靠椅，跟她坐在了一起。
“十點四十分的火車，快到了吧？”璇子耷拉着腦袋，跟昨天約曉玲時的情緒截然不同了。
“璇兒，你不會是‘近鄉情怯’吧？”曉玲眨着吃瓜羣衆的眼神兒，湊到她面前，璇子的小臉兒上除了憂鬱還是憂鬱。
“可憐的璇兒，我決定了，這個大功率的發電燈泡，我當定了！別怕……”她把手扶在單黎璇的肩頭，緊繃着，一臉同情與安慰。
“別裝了！壞玲子。”單黎璇“噗呲”笑了起來，璇子精氣神兒貌似立即附體，然後她正了正身子，誠懇地埋頭說着話,“謝謝你來陪我，玲子……真的。”
兩個女孩兒的小手攥在了一起，路過的人們，不知道的，還以爲這是要相扶相持，英勇去面對什麼險境呢！
“真的……好感謝你陪我……大哥和哥哥是男生，我不好意思跟他們去談這個，而我又一直不開竅……直到這些天跟師兄微信聯繫上了後，我就心神不寧了，不知道怎麼辦……”單黎璇輕輕嘆了一口氣，眼睛朝一個方向望去，那裡似乎傳來隱隱的汽笛聲……彷彿一種無法自拔、無處釋放的情緒植跟地很深很深，在她心底。
恰恰，眼前一箇中學生是最好的聽衆，認真地聽她訴說，還時不時點頭鼓勵她……跟真的一樣。
“瞧我，跟一個十六歲的花季少女說什麼呢！？”單黎璇把光潔的額頭緩緩抵在攥着手機的手背上。
“別妄自菲薄，璇兒。”曉玲人小鬼大，“自己喜歡的人馬上就會到眼前了，開心一點，嗯？！”
單黎璇擡起頭，眼睛裡的期待定定地陷進瞳孔深處。
時間在間隙裡緩慢地流淌，像溪流悠遠而漫過天際……
——……我過來跟你們碰頭。
——把具體位置發我。
曉玲陪着單黎璇，把兩條微信信息翻來覆去看了幾遍。
“瞧，這位學長人還不錯呦！”曉玲咬着奶茶吸管，對着一臉茫然的單黎璇說，“咱們不用去接車嘍！”
“唔……是的。”璇子似乎舒了一口氣。
她平靜了一會兒，說：“放寒假前，並沒有感覺什麼特別的，分開了這麼些天，發覺是不一樣的……這就是喜歡的滋味嗎？”
她語氣淡淡的，卻像是深思熟慮的告白一樣。手機仍然握在左掌心，右手扶着奶茶上的吸管，而她的奶茶一口也沒喝。
嗡，嗡嗡——
單黎璇輕輕碰觸着吸管的手指一抖，頓了一下，她擡頭看着曉玲，曉玲對着她一個勁兒點頭，鼓勵她，接電話。
“喂，師兄……”
“璇子，我到了。”那邊的人語氣清朗，一副風塵僕僕的感覺，“這次帶的東西多，我先到站臺的物品託管處，會耽擱一點時間，一會兒把你需要的資料帶給你……”
單黎璇掛了電話，草草地喝了兩口奶茶，嚴肅地對曉玲說：“玲子，我想單獨跟師兄聊一聊。我不能再這麼憂鬱下去，你不介意……先回去嗎？”
“哦！”曉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差點噴了口中的奶茶，“大璇子！你不是說真的吧？嫌我功率太大了！”
“好玲子，你還想不想要那些資料了？”聽到這話，曉玲明白：單黎璇終於是滿血復活了！
“我走我走……見色忘義的孩子。”曉玲喋喋不休，起身離開。
“那你加油哦！”她還是不放心，扭頭給了單黎璇一個奧力給！
一個清瘦的身影在街角那邊走了過來。
黑灰色的衝鋒衣，牛仔褲，深藍色的運動鞋洗得犯舊了，髮絲有點顯長了，微微的卷紋掃在兩道濃密的眉頭上。
兩個人的相聚是在約定之中的，單黎璇在見到沐清因那一刻，反而坦然了，就像是一次正常的師兄妹之間的聚會。
“師兄，離開學還有幾天，你怎麼會提前回到J市呢？”單黎璇見到他很開心，隨便聊了起來。
“春節我去了西南山區。”沐清因輕啜一口熱咖啡，悠悠地呼出一道白色蒸汽，“並沒有回老家去。”
他臉上帶着不明顯倦容，目光卻格外清明，深色的衝鋒衣袖口磨白了，拉鍊滑下來一截，深藍色的格子襯衣領口支愣着一小段兒線頭，掉了一粒釦子。咖啡杯旁，白皙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指尖有一處青紫色的淤痕……
“哦？”單黎璇並不知他的去向，難怪……她心裡卻豁然開朗。
過年的信息“閉塞”，記得他還說過“信號不好……”
她盯着小圓桌對面的沐清因，油然而生些許心疼，他看起來的確不若在校時意氣風發，然而，似乎身上卻多了一份厚重與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