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暗戰

四月初八是南康公主的嘉辰,一家人聚在上府裡一起爲她慶壽。庶姑李氏雖是在病中,但仍拖着病體前來爲她祝壽。二人看上去雖一直是在你說我笑,但卻不知各自心裡的真情能有幾分。

回到建康的那天是二月十一日,回府纔沒多久便有上府裡的僕人來通報說南康公主知道我們回來了,她說要見我們,問了僕人後才知阿舅的身體近來很好,她便由姑孰回來了。

忐忑不安地去見了她,但是出奇地,她對我當初在姑孰衙署內的無禮舉動沒有一句的責罵之話,卻滿眼的都是笑意,只對我說要我們二人好好過日子,囑咐我一定要早日爲桓家開枝散葉。

我曾疑惑了好久,因爲我們回建康前曾經過姑孰,仲道去和阿舅二人單獨見了一面,詳細告訴了他自己在燕國收集到的情報。我擔心地問過仲道,想知道阿舅對我有沒有不滿之言,他說沒有,否則當初阿舅也不會不再阻攔放我去鄴城的。我於是那時便想阿舅雖是無責備之言,但南康公主定然是不會輕易罷休的。

沒想到如今她竟也不來責罵我,這樣我就很困惑了。後來還是仲道爲我解惑的,他說南康公主是看出來我們二人如今已經恩愛非常了,所以呀,她的責備便全都沒有了,只盼着我們能好好過日子了。

我這裡正在思緒翻飛,沒想到寤生卻跑來找我,許多人都笑說‘阿子最喜他阿孃抱’,我微笑着想抱起他,他卻又揮着手跑向了桓禕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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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視,他嘴角一撇,衝我訕訕地笑了笑,然後伸出大手握住了寤生的小手。大家又說‘阿子喜歡他四叔’、‘那是,美男子誰不喜歡啊’。

叔侄二人互相看着,寤生只會傻笑,桓禕也不知他想做什麼,只得也陪着寤生傻笑,二人的憨厚模樣又引來大家的一陣好笑。

仲道突然捅捅我,笑着指着寤生的腳下,小聲說:“嘿,這小子尿了。”

我一看,寤生的腳下是一灘亮晶晶的水漬,果然真是尿了!而且,尿水竟還沾染到了桓禕的襪上,也不知他有沒有感覺到。

我忙拉過了寤生,要僕人把他抱去換衣,桓禕也發覺了,正愁眉苦臉地看着自己的腳,僕人忙去拿了新襪爲他換上。

伯姜怕我心中會覺愧對桓禕,便走過來勸慰我莫要擔憂,忽地又指着我的頸,問:“阿嫂可是在練功時傷着了?怎地頸上這裡是一片紅痕?”

我摸着她正指的地方,疑惑地說:“沒有啊,我們這幾日晨間都沒有練。。。。呀!不好!”

我轉頭怒視着仲道,他故作鎮定地看着我,還強忍着笑意。我們心裡都很清楚,我這頸上的‘傷’到底是怎麼來的!他也真是的,出門時竟也不提醒我。

見我不悅地逼近了,他忙地岔開話題去羞伯姜:“阿妹,再過一月你就要嫁人了,可有對家中不捨?”

這樣一來,大家又都去討論伯姜和琅邪王裕之的婚事了,無人在意我的‘傷’了。

我問仲道:“阿舅只說要伯姜妹妹去嫁給那個王裕之,阿舅可又知曉那王裕之是否爲佳人?”

他說:“這個,我也不甚清楚了。不過,車武子算是這樁婚事的媒人,聽聞他以爲王裕之乃佳人也。”

我問:“嗯?車長史竟還做了媒人?”

仲道一笑,說:“是一件趣事呢。父親素來一心想爲阿妹擇選一個佳人爲婿,一日父親與車武子說起了此事,車武子便舉薦了那琅邪王裕之。其祖父爲前司州刺史王胡之,其父乃晉陵太守王茂之,他又是琅邪王氏之人,出身上很是不低了。

車武子之父與王胡之相熟,他幼時,王胡之多言其‘大必貴’。他比王茂之年幼,有時王胡之竟會喚他‘阿子’,將他看作王茂之的兄弟。所以,王、車兩家的情誼是很深厚的。車武子對父親說那王茂之的兒子王裕之定是一個好人選,父親就託他向王家說道此事,沒想到,還竟真成了。”

我也笑,說:“呵呵,真是看不出來,車長史還不止限於出謀劃策,保媒卻也是一個好手呢。”

他突然低語,說:“我看,待咱們二人有了孩子後,也讓車武子給保媒算了。”

“哈哈,太好笑了!”

二人這裡笑鬧不止,惹來了衆人的詢問,連南康公主都來問我們在笑什麼。

仲道對她又說了一遍那些話,她也覺得好笑,卻又故作嚴肅道:“人家給保的媒再好,可嫁過去,也得看自己伺奉舅姑盡心不盡心。伯姜啊,你可得記住了,嫁去了王家,千萬別給你父親丟臉。”

伯姜不滿地吐吐舌頭,託着長音說:“知道啦,母親。”

女兒再皮鬧,做母親的也都不會真心地責備,南康公主揮了揮手,伯姜便又跑到一旁玩鬧去了。

南康公主轉頭對李氏說:“伯姜這裡眼見就要出嫁了,華姜和敬姜也早已到了議婚的年紀了,妹妹你可要上心了。”

李氏微笑回答:“一切全憑夫君和姐姐做主了,我這裡,沒得什麼主意。”

“你這當孃的可真是自在啊,只讓我們來操心。”

南康公主的話雖然聽來好像是不滿,但她的心裡定是在高興的,誰不想能掌控別人的一切呢。更何況,本來庶出之女的婚事就該由嫡母來做主的。

李氏道:“勞姐姐費心了。”

南康公主接着說:“按說,最好的婚事嘛,該是找皇族的。”

說着,她瞥我一眼,我趕緊陪笑點頭,她滿意地笑了笑。

“可是呀,皇族裡這時還真沒有合適華姜、敬姜的男子。咱們福兒的弟弟會稽王那可真是不錯了,可惜喲,年歲上太小了一些。本來和夫君說時提到了讓兩個丫頭去給陛下當妃子。。。。。。。”

說到這裡,李氏微微蹙起了眉,她肯定是在爲自己的女兒擔心。她自小就長在深宮,看盡了她那個皇帝兄長后妃們之間的勾心鬥角,一入宮闈深似海,她知道這個道理,她纔不想自己的女兒進宮去爲妃呢。

南康公主自然注意到了李氏的憂慮,她很是得意地繼續說:“妹妹你莫要擔心,夫君可是很心疼兩個孩子的。他說去做皇妃其實沒什麼好的,還是找一個高族子弟做正妻纔是上好之選。伯姜嫁了這一等一的琅邪王氏子弟,我可是稱心如意了。我看呀,華姜和敬姜的夫婿,跑不了也就是在其餘的幾個高族裡挑。妹妹以爲潁川庾氏的子弟如何呢?那是我的舅家,出身都是不低的。”

“只要姐姐您覺得好,妹妹沒有二話。”李氏道。

南康公主看着她,意思深長。

我心裡很爲庶姑叫屈,她本是皇家的金枝玉葉,兄長曾是至尊,她的身份絲毫不比南康公主。可就是因爲她國破家亡,做了阿舅的妾室,然後便處處都低了南康公主一頭。南康公主的心胸也並不大,竟會拿兒女婚姻大事來故意地嚇庶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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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姜出嫁了沒幾日後,桓豁叔父與竟陵郡的太守羅崇二人奉令領軍赴宛城,前去捉拿去年叛變了燕人的南陽都護趙憶。

與此同時,慕容恪死亡的消息也被燕人正式地公佈天下了,死因:體不堪病,猝死。

再有燕國撫軍將軍慕容厲與宜都王慕容桓正與高車國酣戰未止,另有秦君苻堅令王猛、姜衡、邵羌、姚萇四將領軍征討羌族斂岐,戰事也即將結束了,秦人只待能生擒了逃去白馬的斂岐便要收兵了。

到了月末的時候,趙憶苦守宛城無果,遂與駐守的燕將趙盤二人退守魯陽郡的雉城內。桓豁叔父不棄,命軍士守住宛城,他親自帶軍前去雉城,大戰兩日後,生擒了趙盤,聲震南北。

此時秦人也已生擒了斂岐,並解縛長安進獻秦君苻堅,聽候秦君的發落。

戰事雖已落,秦君卻突然對慕容恪的死亡存有疑惑,遂派出曹轂、郭辯二人爲正副使者進燕,爲的是一探虛實。同時,我們大晉國內也對秦國這次派人出使燕國很爲關注,唯恐兩國會趁機結盟,派聯軍來犯我大晉的疆土。

坐於父親下首的幾人表情各是不相同:桓秘叔父是一派的悠然自得,似乎以爲大家正擔心的事都是多餘的,我以前從未曾見過他,所以並不擔心他會認出我來,何況我如今正戴着冠,已遮住了大半個臉;

他的女婿庾友緊靠着他坐,面有憂色,但絕不是因爲今日要討論之事,而是因爲他的兄長庾希剛剛觸法,丟了手中的揚州兵權,潁川新野庾氏好不容易有了光復往昔榮耀的曙光,就此熄滅了;

太原王氏的王坦之依舊重複着他自己說了許多遍的那句話‘須用兵攻,必大勝’,相對而言,他的父親王述刺史就顯得冷靜多了,拽着他的衣袖,喚道‘阿子,可需從長計議啊’;

王述刺史對面坐着的那人是微有憂色的琅邪王薈,我幼時初次來到建康,父親就曾帶我去見過他,他是我大晉開國功臣王導丞相的幼子。今日隔了多年再見,他或許是已認出了我,所以纔會不時便打量我一眼。

所有的人中,其悠閒之色可以與桓秘叔父相比的就是謝家的一對叔侄了。謝安與沬之的哥哥謝韶---------謝穆度坐在一起,二人一直在微聲談笑。看起來,他們倒顯得比桓秘叔父更加不擔心此事了。

看着他們幾人的不同態度,父親的眉卻越蹙越緊,終於忍不住開口了,他對桓秘叔父道:“穆子怎樣以爲?”

桓秘叔父施禮,輕笑道:“王爺還不瞭解我嗎?一個文人而而,這打仗之事,我可是不甚清楚的。不過,若開戰後是以吾兄之兵馬爲先鋒的話,我倒是可以攜帶陛下聖旨前去姑孰宣令。呵呵。”

王坦之大喜,連忙問桓秘叔父:“桓常侍可是贊同某之‘用兵’一計?”

“哎喲,文度老弟,我可沒有說贊同用兵啊,我只是說‘若開戰’。呵呵,我這樣的人,也只能去跑跑腿宣旨而已。別的事,我不瞭解軍事,我可不敢多說。”說完,叔父摸了摸自己的髭鬚。

王坦之不悅,又望向了一直都沒有表態的謝安,懇求般地說:“謝侍中,你怎麼。。。。怎麼也不說話呢。。。。你倒是也說幾句嘛。”

謝安並不回答他,而是轉去看謝韶,笑問:“穆度,若是王侍中問你,你該怎樣回答呢?”

謝韶似是覺得很好笑,薄脣微揚,對衆人說:“竊以爲,咱們都想的太多了。秦君此舉,應只是要探聽慕容恪之死是虛是實而已。若爲真的話,或許不久秦國將會對燕國用兵。”

王坦之忙說:“正是因爲我擔心會這樣,所以才議我們應儘快對燕國用兵啊!如果被秦人搶了先機攻下了燕國,那我們就只能在江南這裡乾着急了!我看,不如現在快些派人帶軍過江一戰,日後我們便佔了天下七分疆土,到時候,秦國哪裡能和咱們比呢!”

我心裡其實很是贊同王坦之的建議,只不過我還有一個顧慮,那就是燕國內的慕容沖,若真是如慕容沖說過的那般,兩國開戰之後,他領軍出征,要是被我們的將領給殺了,我還真是愧對了他前番對我的多次相救。

父親又問王薈:“敬文賢弟以爲如何呢?”

王薈憂慮地說:“聽說燕國的太尉陽鶩頗有才能,其慕容皇族內的幾員大將也都熟于軍法,尤其是那個慕容霸,聽聞慕容恪在生前尤爲看重此人,且在他病重之時曾多番向燕主舉薦此人。咱們若是出兵了,此二人可是大禍啊。”

“陽鶩老矣!”

“慕容霸受猜忌!”

在座的二人同時出聲,大家一愣,擡眼詢問,一人是我,另一人是謝安。

他識得我,早知我在此可,便衝我點頭致意,我也點頭還禮。

父親笑問:“安石和司馬參軍都認爲我晉室該在此時對燕國用兵嗎?”

我知自己不小心說出了心聲,卻還在擔心慕容沖的安危,便忙說:“胡言,胡言,王爺請恕罪。慕容霸雖是受朝內的猜忌,但若是我們發兵強攻,難保燕君不會派他領大軍出戰啊。”

謝安也趕緊解釋了一番,大概是怕出戰的話功勞會被桓家之人搶去,他說:“呵呵,這個嘛,陽鶩雖老,但咱們也不知他何時會離世,他在世之時,咱們還是不便出兵的。”

這下子,父親又沒有了主意,只是唏噓不已。

楷之這時回來了,對我們說:“問了太后的意思,她說是該再等一等。太后說了,緊要的事是揚州的軍事該交由誰來接管,說讓咱們議這事兒。”

言畢,桓秘叔父卻站了起來,說:“王爺,此事我不便在此與大家一同商議。”

“爲何?”父親不解地問。

桓秘叔父歉意地說:“人人都傳言吾兄有意要將揚州的軍事收入自己囊中,我若是繼續留這裡,該爲誰家說話呢?”

衆人自然了悟,父親應允後,桓秘叔父便告辭了。庾友的兄長剛丟了揚州的軍權,他當然也不想再待在這裡聽到這塊兒肥缺以後會歸屬誰家,於是也婉言告辭離開了。

楷之衝我眨了眨眼睛,我們遂以自己的官職低微爲由,皆告辭離開。

漫步宮中,楷之埋怨道:“福兒你呀,只顧着在你們府裡照看你的兒子,我找你相聚你也都不肯來。”

我委屈道:“去年你在益州那裡打了勝仗,我不是還曾特意向你道賀了嘛。”

“喲,倒是我錯了。”

二人說笑一會兒,他忽然小心翼翼地問我:“你近來,呃,和南仙之間還有信件往來嗎?她,在武昌過得好嗎?她夫君對她好嗎?”

“倒是沒有怎麼

寫信,南仙總說自己的字寫出來很難看,所以不怎麼給我寫信。不過,賀家哥哥對她肯定是很好的。我三年前去武昌之時,賀家哥哥呀,唉,這天下的男子中,估計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比他對南仙還要好了。”我羨慕道。

他倉促一笑,呆呆地說:“哦,挺好,很好,不錯。”

作者有話要說:忘記前面哪一章的‘作者有話說’裡有些桓溫三個女兒的婚嫁情況。

說是長女嫁的是琅邪王敬弘,仔細地研究了一段文言文後,發現‘敬弘’是他的字,

因爲他的名與後來劉宋的開國之君-------劉裕一樣,犯了忌諱,才以‘字’爲名,稱呼他王敬弘,

於是,鄙人推測他的原名該是‘王裕之’,爲什麼不是‘王裕’呢?

哈哈,我也不知道有沒有‘之’字,但是他爺、他爹的名裡都有個‘之’字,我就這樣以爲了。如果錯了,歡迎指出。

心結難解愛慕惹禍江州遇刺戰爭來了出嫁不喜拆穿身份密不發喪送友出仕桓歆藏心宿命之人愛慕惹禍直言被打他回來了爭強好勝愷之拜訪平和天子府中暗戰險中取勝靈魂穿越江州遇刺因傷忌酒最後寬容愷之拜訪出鎮廣陵王室女子無奈欺騙庾家衰敗姑孰遇阻二十軍棍震中遇險抱憾離世進入秦營無雙聘禮府中暗戰愷之拜訪錯失良機張女如水身份真假塵埃落定亡命八公靈堂風波求死不得小小較量忘記回憶驚變入獄嶄露頭角有情莫問驚變入獄意外受辱離職卸任庾家衰敗靈堂風波三日之約秘密將白小小較量幸福降臨灼灼其華崑崙爲妾嶄露頭角王侯將相復仇之旅桓家三子高低貴賤天真野心悉心寬慰也曾幸福高低貴賤假象示人雪日偶遇有情莫問雪日偶遇桓家三子獲知隱情新年雪夜謝奕離世賜婚桓家賜婚桓家錯失良機謝安出山崑崙爲妾痛失母親桓濟相救主政建康抱憾離世何去何從亡命八公離家出遊司馬尚之悉心寬慰駕崩秘密夜襲前奏逃離西城因傷忌酒莫名議嫁趨於平靜桃之夭夭先退後戰排除異己幸與不幸疑竇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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