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雲永端着狗血闖入客房救助祁鳴雁母女之時,另一邊,朌坎與三王子則趁着夜色,手擎兵器,悄聲潛形地潛入樂來客棧的後院,在其中一間不甚起眼的柴房之前停下腳步。他二人一左一右堵在那柴房門外,三王子伸手攔下朌坎,比了個手勢,示意由自己打頭陣,令朌坎跟隨在自己身後,莫要出頭。
朌坎頷首以示知曉。隨後只見三王子在前,一腳踹開那柴房門,手持畫戟架擋在前,閃身竄進屋去。只見那柴房中正佈置着降頭所需之物,正中地面按照乾、坤、巽、震、坎、離、艮、兌八位擺上蠟燭,蠟燭空心,其中灌入由蜈蚣烘乾磨成的粉末。那八方位正中擺上火盆,其間正燃燒着寫有那祁錦鳳生辰八字的人形黃表紙。中間席坐施術之人,則指揮蠱蟲順着燃燒所生之煙,從窗戶的縫隙爬出,襲擊被降頭之人。
見他二人突然闖入,施術之人亦是大驚失色,降頭之術被迫中斷。而門口站立的朌坎二人見罷此景,兩廂對視一眼,一副果不出所料的神情,隨後朌坎開口說道:“果然是你,這一系列連環巫蠱事件之兇手,祁晨風!”
只見這施術之人生有雙翼,乃是羽民,正是朌坎等人在樂來客棧見到的與客棧掌櫃妻子並女兒一道的年輕婦人,而並非是朌坎最初猜測的巫師。
而見他二人在此,那祁晨風亦是大感意外,疑惑地開口問道:“你、你們不是……”
三王子見狀,已明其意,對曰:“你可是意外我二人本欲明日離境,何以現下竟來此擒你?”
那祁晨風聽罷這話,已知落入他二人圈套,只尚還垂死掙扎,擡起下頜反問道:“我並非巫祝,你等何以懷疑施展降頭術之人是我?”
朌坎笑曰:“此番你被當場撞破,若說懷疑與否已無意義,事實勝於雄辯。然你既詢問,不妨告訴你,你亦可去得明白。”
朌坎說道:“實則這樁連環巫蠱事件,從一開始我等便爲兇手巧妙誤導,那便是我爲緝拿巫祝而入羽民國,正巧便遭遇羽民國發生連環巫蠱事件,遂順理成章地便以爲此事正是那巫祝所爲;此外兇手更是巧妙地進行僞裝,僞裝成巫祝拜訪五王子祁流離,五殿下素來有交遊廣闊之名,遂與異國巫祝來往,亦非甚異常之事。遂兇手就此放出流言,道是一名喚作‘巫虺’之巫祝,曾於上月初二入府拜訪五殿下,如此諸人自會將殺害五殿下等之人,當成這巫祝,令調查此事的官員皆搜尋國中的巫祝,而真正的兇手實則深藏不露,得以逍遙法外。而我正值此時進入羽民國,便被疑作兇手……”
此番是三王子接着道:“實則我等進入五王子府調查,發現五王子府執事祁林鷸死於初一,若是巫虺初二方入五王子府,他又如何能在初一便下蠱殺死祁林鷸……”
聽到此處,那祁晨風則反問道:“他二人被害有前有後,何以知曉殺死祁林鷸與五殿下的乃是同一人?”
朌坎聞言則答:“只因我入府調查貴國五殿下死因之時,碰巧得知他府上執事祁林鷸死得蹊蹺,外人看來似是不可理喻,不想碰上我等在行之人,方識得那並非甚大機巧,不過是蛇蠱這等雕蟲小技,只此事關鍵在於尋出那蛇蠱。此番下蠱不同其餘幾起命案,有蟲蠱留在當場,彼時衙役搜遍祁林鷸住處,亦未尋到蠱蟲,可知這兇手計劃周密,並非於降咒之時將蠱蟲從別處引至受害之人房中,而是用了手段。只這兇手未曾料到,這本該用過之後便被處理之物,竟因五殿下一句維持原樣而被意外保留下來……”
聽到此處,那祁晨風亦是大感意外,表情寫滿詫異。
朌坎接着道:“可知但凡被施下降頭之術的茶盞,人於茶盞之上向茶湯中俯視之時,則茶湯無法顯示人之倒影。彼時我在祁林鷸住處找尋蛇蠱,未想竟無意中覷見那茶盞,茶湯分明清亮澄澈,卻絲毫無法倒映出我之影像,我方知此茶盞有異。待將殘存茶葉倒出,方在茶葉背面發現附着的蛇蠱……而正因祁林鷸出事之故,那茶盞被機緣巧合地留下,竟成爲舉證兇手之關鍵。”
三王子接着朌坎之言說道:“可知兇手籌劃十分周密,既欲令祁林鷸不得好死,又不欲令己我手段爲人看穿,將其死亡與靈異天罰聯繫起來,方使出這蛇蠱的法子。親自進入五王子府下蠱,將蛇蠱附着於茶葉之後,待下人端來茶盞之時,便將這茶葉混入祁林鷸的茶盞之中,令其服下。我等猜想,這兇手曾於上月初一之前入府拜訪祁林鷸,然知曉王子府對府上往來人等皆盤查甚嚴,遂這兇手自是不會以真實姓名上報,而是用了化名……”
朌坎道:“我等調查過來訪人名冊之後,發現其中有一人十分特殊,自稱是祁鷺鷥,令我等十分在意……”
三王子道:“不錯,這祁鷺鷥正是樂來客棧掌櫃之女。然你我皆知,那祁鷺鷥如今已是神志不清,人事不辨,又如何會親身前往五王子府拜訪,遂知曉此定是爲人冒名頂替……”
朌坎接着道:“而亦虧得這祁鷺鷥的名字,令我憶起之前鳥身龍頭神所下之神諭,大神所指樂來客棧,意在指引我等調查與客棧相關人等。我等在調查後方知,這祁鷺鷥與那祁林鷸是大有關聯,正是從前與那祁林鷸有過婚約之人,後祁林鷸入了五王子府做了下人,被五王子看重,賜婚與王子妃丫鬟,那祁林鷸隨後方與祁鷺鷥解除婚約,另娶丫鬟爲妻。而這兇手定是知曉此事,方纔得以借祁鷺鷥之名而接近祁林鷸……”說到這裡,朌坎嘴角輕揚一笑,似是勝利在望,“既知有這般內裡,兇手便是與樂來客棧相關之人;兼了兇手既入府親自下蠱,免不了留下蛛絲馬跡,諸如觸碰過那下蠱的茶盞,我之召喚獸能通過觸碰物品而識得其主,令它撫摸那茶盞之後,方知此事有一名爲祁晨風之人介入其間,再加上你與祁鷺鷥的關係,自是料定你爲兇手……”
那祁晨風尚欲狡辯,遂又道:“我或許與那祁林鷸有些干係,然其餘四人,又與我有何干?何況不日前方來到雍城的祁鳴雁祁錦鳳母女又與我素昧平生,我又何需下手加害?”
此番是三王子說道:“此不過是你陰謀的一部分,你故布迷陣,祁林鷸乃第一個遇害之人,你爲隱瞞殺人動機,隨後方設下其餘四樁謀殺計劃,引導我等前往調查這四人之間的關聯,從而忽視第一位遇害之人,此人方是你真正意圖。而實則此四人毫無關聯,調查之人當是查不出想要的結果……而你亦正是從殺害祁林鷸之後,方設計出這樁連環殺人案。那祁林鷸名字之中正暗合了五行,正是曲直之木,遂你便按照五行中其餘要素,分別對其下蠱,其中祁焦明屬炎上之火,祁流離屬潤下之水,祁山鷹屬稼穡之土,待我將被害者名姓歸整一處後,便已知曉他四人間的干係,如此看來惟有從革之金尚未出現,便知此乃你之後的目標……”
朌坎則道:“我等隨後便向廷尉大人借來羽民國的戶籍,只見全羽民國中,惟有年僅十歲的祁錦鳳名字屬金。我等自不會令你之陰謀得逞,兼了這母女二人與我等又有些緣分,遂將計就計,請她二人來雍城作客,一則就近保護她母女,二則假意裝作我等將要離開羽民國,正可誘你犯案,將你人贓俱獲……至於她母女二人,我等早有準備,黑狗血能破降頭之術,已命雲永攜了此物候於她二人之旁,祁錦鳳所中之術想必得解……”
言畢,料定那祁晨風已是百口莫辯,只待令她莫要徒勞掙扎,就此束手就擒,未想卻見那祁晨風忽地仰天大笑,並無絲毫窮途末路的窘境,反倒是一副志得意滿之狀。只聽那祁晨風說道:“你二人此番單獨前來,並未與祁歸飛等官府之人裡應外合,乃是你等太過自信自己手段,還是你等以爲這起連環巫蠱事件便僅限於此?”
三王子並朌坎聞罷這話,皆是大感意外。
祁晨風接着道:“可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事到如今,一切皆未出乎我之意料……可知我精心策劃,令你爲破此案而追輯而來,亦是我之計劃!若非如此,你又如何會來我跟前送死,朌坎!”言畢,只見那祁晨風忽地念動咒語,一面從身上掏出一張符紙,上面所寫正是朌坎之生辰八字。而隨着那咒語吟出,周圍氣息驟變,邪氣頓生,點點磷火開始聚集。
三王子聞言疑惑問道:“你怎知他名姓?!”
朌坎見狀,大叫一聲:“不好,這祁晨風所施乃是較蟲降之術更爲可怕之靈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