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你就能不跟着捉弄我了嗎?”高祥愁眉苦臉的望着站在牀邊的玉石,又望了望秋華:“我只是擔心着你,不知怎麼也就暈過去了。”
秋華朝他笑了笑,就着珍珠的手喝了一口水:“我原本便叫你出去,你偏偏不聽,要守在產房,結果還不是落了個不好?”
昨晚高祥一直陪着秋華生孩子,到了後頭見着秋華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心中大急,轉頭見着產婆擦洗秋華的身子,手上全是血,牀邊的盆子裡也是一盆血,那刺眼的紅色讓他眼前一黑,直挺挺的栽倒在牀邊。
“大爺,你怎麼也就暈過去了?”今日隨雲苑裡的丫鬟婆子們見着高祥,問安以後的第一句話都是這話,弄得他十分的尷尬,剛剛玉石端了早膳進來,見着高興,也笑嘻嘻的問了一聲,高祥的臉都漲紅了。
秋華瞧着高祥這窘迫的模樣,笑着推了推他:“你趕緊寫信給你父親,看看是他賜名還是讓我們自己取名兒。”
高祥一拍腦袋:“可不是嗎!早知道你昨日便生了,前日那信便不用寄得那麼急,雙喜臨門,一封信便能說清楚。”他轉臉看了看旁邊小牀裡睡得正香的兒子,哼了一聲:“等你大了些我再好好教訓你,要出來自己出來便是,讓你母親吃了這麼多苦,我在旁邊瞧着都難受!”
屋子裡邊的人聽着這話都笑了起來,奶孃望着高祥的背影,輕輕將蓋在那小嬰兒身上的小被子拉上了一些:“大爺倒真是怪,旁的人做了父親誰都高興,他反而對自己兒子有別的看法似的!”
不多時高良的回信來了,他給孫子取了個名字叫高振宇。秋華聽了挑了挑眉毛:“這名字比你的名字要好聽,究竟祖父對孫子更上心些。”
滿月的湯餅會沒有辦,長寧侯府是秋華孃家,不好出面辦這事兒,高良寫信過來說等週歲再來補辦一場。雖然湯餅會沒有辦,可禮物卻沒少收,長寧侯府上上下下送來了一堆東西,即便小氣如大少奶奶,也破天荒送了一套值錢的長命鎖過來。
“大少奶奶倒是變了不少。”玉石和珍珠一邊謄寫着禮物清單,一邊嘖嘖稱奇:“這套長命鎖上的寶石一瞧着便是珍品,怎麼大少奶奶也捨得花這麼多銀子。”
大少奶奶的小氣可是出了名,忽然間有了轉變,還真讓人有些摸不清頭腦。只不過這些日子大家都說大少奶奶變了不少,不僅沒以前那般吝嗇,而且也十分體恤下人。
“總怕是那位來了,大少奶奶變着法子想要留住大公子的心呢。”大家都在竊竊私語,住在碧芳院的駱姨娘,雖然表面瞧着楚楚可憐,實際上卻不是個得人心的,就連碧芳院裡的丫鬟婆子都有些看不上她:“就會眼淚汪汪的瞧着別人,似乎大家都合夥欺負了她。說來說去還是她欺負了大少奶奶,若不是她,大爺和大少奶奶怎麼會變成這個模樣!”
秋華聽着外邊的閒言碎語,心裡也知道大少奶奶這是在努力修好,花大本錢送了滿月禮過來,還不是想讓自己在嘉懋前多替她說說好話。其實說來說去這大嫂也算得上是個好的,聽說以前嘉懋與她還能和和氣氣的過日子,只是因着駱相宜,這才生分了。
“事情總歸在往好的那方面變。”容大夫人來看秋華的時候,一邊嘆着氣,可還是流露出欣慰的語氣來:“你大嫂現兒正在努力挽回,我瞧着時間久了便該沒問題。”薛蓮清出身高門大戶,遠非駱相宜能比得上的,容大夫人現兒十分不喜歡駱相宜,總覺得她小門小戶的心性太重了,而且竟然弄得嘉懋連家都不要了,這女人實在狐媚。
嘉懋喜歡她,只是因爲出於心裡的一種憐惜,等相處久了,這憐惜之情慢慢沒有了,自然便會淡下來,或者還會覺得她矯揉造作,容大夫人點了點頭,就等着嘉懋厭棄她的那一天罷。“勳兒得了個弟弟,可高興得緊。”容大夫人笑着看了看小牀裡躺着的嬰兒,伸出手輕輕撥弄了下他的臉蛋:“高祥快要放外任了,可孩子還小,也不方便帶着走,不如到孃家裡住到週歲再跟着去任上。”
“哪能叨擾這麼久呢。”秋華笑着回答:“都住了半年了,再住下去,免不得人家要說閒話。聽說吏部一般是五月末下派遣的信函,六月赴任,那會子振宇已經有快三個月了,也能帶着到外邊去了。”
捱到五月末,吏部的派遣函下來,高祥果然是放了外任,放在山東曹縣做縣令,六月便動身赴任。
容大夫人又來勸說了秋華一回,但高祥與秋華都不願意分開,兩人都說要帶着高振宇去曹縣赴任,容勤勳眼淚汪汪的瞧着小表弟,不住的叮囑:“過年的時候帶他回來玩!”想了又想,他有些心疼的開出了條件:“只要他回來,我便把祖母給我的過年荷包分一半給他。”
秋華笑着答應道:“你荷包自己留着罷。到過年的時候若有空,定然讓他回來與你一道玩耍,姨母還有荷包要給你呢。”
曹縣與京城不遠,僱了一條船,只得了幾日便到了曹縣碼頭。站在船舷往外邊看,碼頭上沒停幾輛馬車,瞧着一派冷冷清清的模樣。阮媽媽跳下船,將那幾輛馬車都喊了過來,幾位馬車伕見來了個闊綽的主,一出手便將碼頭上的馬車都包了,不由得有幾分驚奇,互相打量了一眼:“這是誰家,這麼大的氣派!”
“去縣衙。”高祥將秋華扶上了馬車,吩咐了一聲,幾位車伕望着高祥,頓時醒悟過來:“是新來的縣太爺?這般年輕!”幾個人紛紛擁上來見禮:“縣太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還望見諒!”
高祥見衆人對自己畢恭畢敬,心裡也頗是驕傲,趕緊讓玉石她們打賞了幾個小荷包:“初來乍到,還不大熟悉曹縣的風土人情,還望各位父老鄉親多多支持。”
車伕們攥着荷包只是笑,這麼精緻的荷包可是頭一次看見,摸着裡邊的硬硬的一塊,看那形狀應該是小銀角子,不是那銅錢,這位新來的縣太爺可真是個直爽人!車伕們趕車興致更高,揚鞭趕馬,從碼頭一直跑到了曹縣縣衙,統共都只花了不過大半個時辰。
“這麼快便到了。”秋華下了馬車,看了看這簡陋的縣衙,一間大堂,兩邊是一排廂房,有個小院,後邊是兩進屋子。縣令的住所在縣衙旁邊不遠處,只是個有着內外院子的小宅子,外院兩進屋子,內院也才四進屋子,裡邊的院子很小,別說是池子,就連假山與亭子都沒一座,只是兩塊大坪,挨着院牆栽了一排大樹,樹底下種了些花草。
秋華皺了皺眉頭:“這縣衙和宅子都這樣小!”住慣了大宅子,驀然搬到這笑地方,還真有些看不上眼。
馬車伕一邊幫忙搬東西,一邊笑眯眯的解釋:“夫人,這縣衙大了也用不上,你們過一段時候便知道了。”
過了一段時間,秋華總算知道了爲何曹縣的縣衙如此小,因着曹縣本身就不是一個大城市,什麼都很小。縣城小到只有幾條街,橫着三條街,豎着三條街,只消小半個時辰就能兜一圈。曹縣雖然不大,可民風卻是淳樸,治上基本上沒有什麼亂子,縣衙一個月裡頭難得有一樁案子,即便是有人來告狀,也不過是些鄰里糾紛。
高祥與秋華安頓下來以後,便派了自己的長隨去江陵接錢氏夫人。錢氏夫人得知兒子放了外任,乃是一縣之長,高高興興的跟着來了曹縣,見着白白胖胖的孫子,更是樂得合不攏嘴,一家四口小日子過得舒舒服服。
因着沒有什麼事兒要做,高祥很是空閒,一到休沐的時候便帶着家人去附近的村鎮遊玩,順便巡訪一下民情。他們所到之處,都沒見有什麼亂子,治下清明,高祥瞧了直點頭:“不錯,真是不錯,曹縣真是個好地方。”
但是秋華卻覺得自己與高祥在曹縣過上了隱居的日子,高祥這個縣太爺當得實在太過清閒:“咱們來曹縣好像就是來養老的一般。”秋華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取笑着高祥:“這半年都要過去了,可沒見有什麼能讓你加些政績的。”
高祥伏案作畫,頭也不擡:“要政績做什麼,我覺得在這裡過得很是舒服,過一輩子都願意呢。”
“快年關了,咱們回不迴應天府?若是咱們迴應天府,那婆婆怎麼辦?”秋華將兒子交給奶孃,走到高祥身邊瞧着他畫畫,伸手指了指上邊畫着的樹枝:“這形狀有些奇怪呢,要添些什麼東西改下才好。”
高祥將母親接來曹縣並沒有與高良通氣,但不知怎麼高良竟然知道了這事兒。原以爲他會發脾氣,沒想到他來信裡對這事並沒說多話,只是讓他好好孝敬錢氏:“她是你的母親,孝敬她乃是天經地義之事。”
得了高良的允許,高祥更是安心,更是盡心侍奉母親。可現在年關一到,這問題便變得有些棘手,若是帶母親迴應天府,還不知道那姓徐的女人會怎麼樣對付母親呢,可是自己不回去,也不合情理,於是他也十分的爲難。
“秋華,你說現兒咱們該怎麼辦纔好?”高祥望了望陰沉沉的天空:“瞧着快要下雪了,這年關一近,這一年可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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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風將枝頭的樹葉都吹得落了個乾乾淨淨,院子裡邊一片蕭條,幸得宅子不大,種的樹也不多,打掃起來倒也方便,每日裡只消半個時辰不到,院子裡邊就收拾得乾乾淨淨。
這日早上起來,秋華與高祥正在逗弄着振宇玩耍,門簾兒一掀,琥珀清清脆脆的聲音響了起來:“老夫人過來了。”秋華擡頭一看,婆婆錢氏已經帶了貼身媽媽走了進來,笑眯眯的望着她與高祥。
婆婆年輕的時候該是個美人,秋華每次瞧見婆婆總會這麼想,現兒雖然她已經年過四十,可依舊生得眉眼秀麗。或許是在廟裡持齋了這麼長的時間,心裡沒有擡多雜念,所以眼睛竟是連一條皺紋都找不着,與那位徐氏婆婆想比,不知道要年輕了多少歲。
“祥兒,秋華,你們怎麼還不收拾東西準備動身?現兒也已經初九了,怎麼着也該要回應天府去過年罷。”錢氏走到孫子的小牀邊,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臉,眼裡全是笑意,自己這半年可過得真是舒心,只是要過年了,自己可不能自私,得讓兒子媳婦帶着孫子給高良去看看纔是。
高祥望了母親一眼,訥訥道:“我與秋華商量好了,今年不準備回去了,就在曹縣過年。”
錢氏沉默了一下,知道兒子和媳婦是顧及自己,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你們倆不用想着我,以前我在江陵碧落庵裡過了十多年,還不是這樣過來了?你們不過是迴應天府大半個月,母親還能受得住這孤單。”
“母親,你便別爲我們多慮了。”秋華笑着向錢氏行了一禮:“我們一家四口快快活活的在一起過年多好。”她吩咐奶孃將高振宇送到錢氏懷裡:“振宇肯定也喜歡和祖母一起過熱鬧年呢。”
瞧着孫子那黑亮的眼珠子,錢氏臉上露出笑容來:“我何嘗不想多與振宇呆着呢。”她伸手逗弄了孫子兩下,全然忘記了自己來的目的,只顧笑眯眯的和高振宇咿咿呀呀的說起話來。秋華見着婆婆這快活的神色,朝高祥笑了笑,兩人陪着錢氏一道逗弄起兒子來。
高祥過年都沒有迴應天府,這讓高良十分的不高興,寫了一封信過來將高祥痛斥了一番:“難道你就只知道孝順母親,卻忘記了還有個父親不成?你既然將你母親從碧落庵裡接了出來,難道就不會帶着迴應天府不成?她也是高家的女主人,爲什麼就不能回府過年?”
高祥與秋華拿了這封信看了好半日,兩人都在疑惑,按着高良信裡邊的意思,他大概打算讓錢氏以女主人的身份回高府了,可高夫人又會同意嗎?兩人關起門來小聲討論了一場,還是覺得不該理睬高良的話,高夫人實在心狠手辣,若是帶着錢氏迴應天府,還不知道會有什麼事兒發生。
“不管怎麼樣,婆婆跟咱們住到一起纔是最安全的。公公雖說她是高府的女主人,可這話說出來容易,未必就能做得到。”秋華沉吟了一聲將筆塞到高祥手裡:“你自己想想該怎麼回信罷,反正婆婆是不會迴應天府去的。”
高良接到高祥的信,十分生氣,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高祥人在曹縣,又是一縣之長,自己也不能派人去強行將他們抓回來,想來想去還是得替高良去疏通關係,爭取能在明年把他調到附近的州府裡邊任職,這樣也方便一些了。
高夫人最近的心思全放在高瑞身上,去年將侄女徐靈枝與高瑞的親事給辦了,又從杭州府擡了那李同知庶出的女兒李清音來做貴妾,她便一心巴望着能早些抱上孫子,可是老天爺卻不讓她遂了心願一般,到現在兩個人肚子裡都不見動靜。她心裡有幾分焦急,請了幾位大夫過來給兩人把平安脈,都說兩人身子康健,並無毛病,這子嗣之事是着急不來的,需得水到渠成。
逢到此時,高夫人便想念起那位蘇三小姐來,前年她的父親升了職,舉家遷回京城,雖然也偶爾有書信來往,可卻不很熱絡。高夫人眼珠子轉了又轉,心裡想着無論如何也該要替瑞兒將那蘇三小姐求娶過來。前年她才十二歲,今年十四,剛好是議親的時候,等着親事定下來,明年及笄便可以出閣了。
有了她,瑞兒的身子便可保無虞了,高夫人一想着這事兒,便滿心的歡喜,催着高良寫信去蘇太傅府上求親。高良有幾分猶豫:“咱們瑞兒不是已經娶了你那侄女了嗎?人家怎麼還會將女兒嫁進咱們府裡!”
高夫人撇了撇嘴:“我當時與靈枝說好便是讓她做平妻的,你寫信給蘇家的時候不要提起靈枝的事兒,先定下親事再說。蘇家若是一定反感靈枝,咱們便將靈枝先降爲貴妾再說,無論如何也得娶到這位蘇三小姐,瑞兒可全指望她了。”
高良沉吟不語,高夫人這一招完全是騙婚了,哪能不提起徐靈枝的事情呢?高夫人見他猶豫,連連催促:“咱們只說給瑞兒聘正妻,不提瑞兒有平妻的事兒,這也不算騙婚,我本就想要蘇三小姐來做瑞兒的正妻。”
蘇三小姐的父親雖然現兒纔是三品的官,可她的祖父卻是當朝太傅,自己能巴結上蘇家也是一件好事,高良心裡想着,又活絡了幾分,臉皮又厚了一層,不管能不能成,先寫一封信去問問,人總是要自己去尋找機會的不是?
求娶的信送到了蘇府,蘇太傅拿着信便去找了蘇老夫人:“這是內宅之事,你來處理,求娶之人是兩江總督高良,家世算不錯,而且這位高大人才四十多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以後還有得升官的機會,咱們府裡頭與他結親倒也是不錯的。”
蘇老夫人拿了信看了一遍,心裡只是冷笑。九丫頭是最得她喜歡的孫女兒,從杭州回來以後日日幫着自己揉肩按背的,將自己好些老毛病都治好了。這九丫頭爲人開朗,沒事的時候便陪着自己說閒話兒,聽她說了應天府的見聞,早知道那高瑞不是個好的,他的母親高夫人也是個狠毒的,怎麼可能將自己的孫女兒塞到那虎狼之地去?
只不過蘇家現在剛剛好有個難嫁的孫女兒,五丫頭蘇潤玧才被武靖侯世子樑伯韜拒婚,成了京城的笑柄,眼見着在京裡尋不着門當戶對的夫婿,而且最近這五丫頭不安於室,竟然私下裡頭相中了一個人,現兒怎麼着也要將她嫁出去纔是。蘇老夫人想了又想,生怕老大媳婦不同意,最後乾脆布了個套兒,將三個媳婦都喊了到大堂這邊來。
蘇老夫人看了看三個媳婦,眉開眼笑道:“現兒有一樁喜事,兩江總督寫信給我們蘇府,到我們府裡聘一位姑娘回去做他嫡子的正妻,老爺叫我來問問你們的意見,看究竟選誰去和高府結親。”
蘇大夫人聽了這話兒,激動得心裡砰砰直跳,女兒蘇潤玧自從被樑伯韜拒婚以後便成了京城貴女圈裡的笑話,自己也暗地裡試探了好幾家門當戶對,可竟然沒有一家人透出口風兒想來求娶蘇潤玧的,總不至於讓自己的玧兒嫁去那些小門小戶罷?今兒得了這個信,可真是大喜事!兩江總督是正二品的官,家世相當,而且在江南他就是名符其實的土皇帝,自己的玧兒嫁過去可是掉進了福窩裡,吃穿享受不盡啊!
現在蘇府有幾個待嫁的小姐,蘇大夫人十分着急,生怕蘇老夫人會點到了別人,趕緊開口說話:“婆婆,這兩江總督乃是正二品的官兒,他嫡子娶妻,總不至於要嫁蘇府的庶女過去罷?”這一句話先將府裡的庶出小姐篩掉,生下的便只有她的蘇潤玧與三房的蘇潤璃了。
蘇三夫人聽着蘇老夫人說起這事,心裡實在擔心會要將自己女兒嫁去應天府,前年高夫人帶着高瑞來求女兒治病,瞧着那高瑞都不是個長壽的,而且又十分好色,女兒嫁過去豈不是會受罪?想到此處,蘇三夫人有些擔心,可瞧着蘇大夫人的神色,也知道她心裡的想法,既然她這般想要這門親事,自己不妨助她一臂之力。
“婆婆,我們家璃兒是江南長大的,也習慣了那邊生活,”蘇三夫人眼睛裡透出點嚮往:“我倒是覺得若是璃兒……”這句話還未說完,蘇大夫人就已經急急忙忙打斷了她的話:“弟妹,你們家璃兒雖說是江南長大,可這結親,難道還指定了一定要在江南長大的不成?我們家玧兒是三個姑娘裡邊年紀最大的,現兒珉丫頭都要嫁了,她的親事還沒着落,已經被姐妹們笑話了。若是這次又選了璃兒,那別人會如何看玧兒?難道璃兒是蘇府的孫女兒,我們家玧兒難道就不是蘇府的孫女兒嗎?婆婆何必這般偏心!”說到傷心處,蘇大夫人竟然拿着帕子嗚嗚咽咽起來:“我知道我們家老爺不是婆婆親生的,必然沒有老三那麼親近,可人心都是肉長的,我們貼着心給婆婆捂了這麼久,婆婆也該疼惜下罷!再說這親疏遠近雖有,可事情也該按着道理來不是?”
蘇老夫人心裡暗自得意,老大媳婦真是上路,自己便趕着送了上去,她故意裝出一臉爲難的看着蘇三夫人道:“老三媳婦,我聽着老大媳婦這話也對,璃丫頭還小,等以後再慢慢幫她去訪合適的也不遲,你也該體諒下老大媳婦的這一片慈母之心罷?”
聽了這些話,蘇大夫人似乎是大夏天吃了一碗冰鎮楊梅湯般,舒暢得不行,聽到蘇老夫人竟還能說這麼講理的話,這些年裡可是頭一遭!蘇大夫人一包眼淚的望着蘇三夫人:“三弟妹,你們家璃兒還小,你就體諒下我們家玧兒現在這處境,讓讓她姐姐罷!”
蘇三夫人見蘇大夫人說得真切,也爲難的嘆了一口氣道:“罷了罷了,原本也是玧丫頭年紀最大,該輪着她的。婆婆,以後你可得幫着璃兒好好物色着纔是。”
蘇老夫人笑着點了點頭,吩咐蘇大夫人回去給蘇潤玧準備嫁妝,又將商量的結果告訴了蘇太傅,蘇太傅聽說要嫁第五個孫女,也點了點頭:“潤玧現兒在京城也難覓良緣,不如嫁去應天府罷。雖然那高家求娶的是九丫頭,可咱們府裡的門第,怎麼着配那兩江總督也是綽綽有餘,潤玧又是長房的嫡女,他高良若是拒絕了,那便是他不識擡舉了。”
蘇老夫人是蘇太傅的續絃,一直深得他的寵愛,蘇大老爺和蘇二老爺是蘇太傅前妻所出,蘇三老爺是蘇老夫人生的,自然要不同些。再說蘇三老爺當年連中三元,給蘇太傅掙了面子,蘇太傅心裡更偏愛小兒子一些。高府求娶的蘇潤璃是第九個孫女兒,精通醫術又活潑聰明,而且年紀尚小,他也想將她在府裡多留兩年,蘇老夫人提議將蘇潤玧嫁往應天府倒是個一舉兩得的法子。
蘇太傅提筆寫了一封信送去應天府,信裡寫着:高府求娶的蘇潤璃算過八字,婚事只能落在北方,所以沒辦法答應親事,還請見諒。但信末蘇太傅又添了一句:蘇府大房嫡女蘇潤玧年已及笄,尚未議親,因感念高府厚愛,願結秦晉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