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還想盡自己的最大努力,與他們處好關係,想保住這段姻緣,並幫助老黃教育好他。
行不行呢?這天,蘇小玉燒好飯菜,喊小黃過來吃飯。飯桌設在他們的屋裡,屋子小,每頓飯都要將桌子從牆邊移到牀前。這樣,牀上坐一個,牆邊坐一個,再南北各坐一個,正好坐滿一屋子。
小黃真是缺乏教養,吃飯時,將自己喜歡吃的菜往面前一拉,筷子在裡面亂戳,吃菜的聲音象豬嚼草,呱嚓,呱嚓,太難聽了,根本不顧別人的感受。彷彿桌上只有他一個人。一會兒,就把一碗肉絲炒蒜苗吃得底朝天。
老黃瞪着他,氣得腮幫一鼓一鼓,手抖抖的,總想將筷頭戳過去。蘇小玉用眼睛朝他斜斜,制止了他。然後索性站起來,把底裡剩下的幾根肉絲蒜苗倒入小黃的碗中,有些討好地說:“小軍,你喜歡吃,就吃了它。”
小軍卻不領情地說:“我自己,曉得搛。”
蘇小玉不計較他的生硬態度,更加親切地說:“小軍,你年紀這麼小,怎麼就不去上學了呢?”
小軍象跟她吵架一樣,放下筷子,喉嚨很響地說:“叫我怎麼上啊?學校裡,同學們都在嘲笑我,歧視我,孤立我,我還讀得進書嗎?”
蘇小玉不解地問:“爲什麼?”
老黃臉色蠟黃,剛想制止他,他就沒好氣地說:“他們都說,我是一個沒媽的孩子,有的同學還罵我媽,是個跟人私奔的壞女人。弄得我擡不起頭來。我跟他們吵,他們就合起來罵我,打我,欺負我……”
“你給我閉嘴。”老黃終於忍不住,將筷頭戳到了他的臉上,“你自己不要好,還怨別人。再瞎說,我撕爛你的嘴。”
小軍象人來風一樣,當着她的面,固執地頂撞爸:“都是你,把家裡的錢都敗光,媽媽才氣跑的。害得我從小就沒有媽,沒媽的孩子象根草,你知道嗎?我是根草,草都不如呢。學校裡,沒人看得起我;家庭裡,沒人關心我,社會上,誰都不管我。我能活到今天,都是靠自己……”
“你還好意思說?”老黃忍無可忍地打了他一個耳光,將他要說出來的話,打在了肚裡。
小軍掩住臉,從凳上站起來,退到門口,大聲說:“你只曉得罵我,打我,別的還曉得什麼?我長這麼大,你教我寫過字嗎?你看過我的作業本嗎?你給我老師送過禮物嗎?你又給我買過多少吃的,穿的?啊?”
“你,你這個孽坯。”老黃瞪着他,氣得說不出話來,“你不要好,過了春節,就跟我一起修車子。”
小軍喊一樣地說:“我這麼小,你就叫我修車子?不,我不修,我要去找媽媽。”說着,一轉身走進自己的屋子,“彭”的一聲,將門關得山響。
這孩子怎麼這樣?蘇小玉看得心驚肉跳。不要怪老黃生氣了,她也氣得胸脯呼呼起伏。老黃象個敗軍之將,臉色發黑,垂頭喪氣,飯也吃不下了:“你看看,一來就這樣,以後,還怎麼得了?”
蘇小玉低聲說:“看來,這孩子,是該管管了。你看他的頭髮,長得象個女人,讓他去剃一剃。”
老黃說:“我說過多少次了,可他說,這是時尚,好看,用不着我多煩他。”
蘇小玉這才知道了這個孩子的厲害,就儘量不跟他正面接觸,以免產生矛盾。只默默地燒好飯菜喊他來吃,不聲不響地幫他把換下來的衣服洗了,疊好,放到他的牀上。多一個大男孩,她忙多了。這個她沒有任何怨言,只要孩子懂事就行。
但她的關愛和勤勞,卻沒能感化他過早畸變的心靈,事情照樣一件件找上門來。
這天,她放在桌上的五十多元錢,一轉眼就不見了。屋裡沒有其它人,只有他和玲玲。玲玲絕對不會拿,老黃在修理鋪裡搗鼓,沒回來過,這錢不是他拿的,還會是誰呢?
這可如何是好?蘇小玉爲難死了,不跟他說,就是放任他變壞;跟他說,他會反感,跟她作對怎麼辦?但細細一想,她覺得無論如何也要跟他說,就走到他屋裡,溫和地說:“小軍,你看到我放在桌上的五十元錢沒有?這是買菜的錢。”
小軍歪在牀上裝睡,背對着她說:“沒看到,我要錢幹什麼?”
“奇了怪了。只一轉眼,就不見了。”蘇小玉自言自語地退了出去。走到修理鋪,跟正在修一輛自行車的老黃一說,老黃就丟下板頭,氣得要去打他:“這個殺坯,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