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玉走到門口,象農村裡相親一樣,細緻打量着這幢小樓,還有沒有回答他們。小樓三上三下,面積很大,裡面卻空蕩蕩的,都是些簡陋的老式傢俱、小型農具和夏季農作物,還有一些雜亂的生活用品。堂屋裡頓着一張吃飯的方桌,東西兩側的屋子裡各有一副磚砌的兩眼竈。東房裡那副竈上蒙滿了塵土,長年沒動火的樣子,一定是朱曉明的。樓上大約就是老小兩代人的臥室了。
這農家小樓和磚竈,讓她想起自己的家來,心裡不禁生出一種親切感,還是一種惆悵和內疚。以前,爸爸媽媽總是在這種竈上給她燒飯做菜,可她卻離家出走了四年多,一點消息也不給他們。女兒是不敢回家啊!她常常一個人想想,就要在心裡哭喊,女兒已經有了孩子,可孩子卻沒有爸爸。這個沒良心的男人,騙我有了孩子,就不聲不響地躲掉了,我怎麼有臉回來見你們啊!
蘇小玉邊想邊細緻地看着這對驚慌失措的老夫妻。老婦人個子高高的,絲瓜臉。看來,這裡就是朱曉明的家了。她揪着心,跨進門,在方桌邊的一張條凳上坐下來,將孩子抱坐在膝蓋上,看着他們說:“你兒子的個子也很高?”
老婦人更加驚慌了:“是啊,他咋啦?”
“他臉上,是不是有些麻點?”蘇小玉依然固執地問。
“對,有。”老漢驚詫不已,“他到底,出啥事啦?”
蘇小玉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問:“他的嘴脣很厚,小眼睛,單眼皮,是不是?”
“這丫頭,你到底想要問什麼呀?”老漢好象猜到了什麼,不安地在當地轉起來。
完了,就是他。蘇小玉難過地垂下頭,籟籟地抹起了眼淚。她頭腦裡一片混亂,心裡卻在痛苦地大喊:天哪,他真的是個騙子!初中生,竟然說成是大學生;那時已經34歲了,卻說是27歲。這個混蛋,良心給狗吃了啊!
“喂,這個丫頭,你咋啦?”老夫妻倆慌得不知怎麼辦好。
不管他是什麼人,你已經是他的人了,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吧。她哭了一會,橫下一條心,擡起頭說:“我,是他的妻子;她,是他的女兒。”
“什麼?”兩位老人同時驚叫起來,“你說什麼?”
蘇小玉掏出手絹擦着淚眼,有些緊張地重複說:“我是他妻子,她是他女兒。”
小玲玲也瞪圓眼睛,動着身子說:“媽媽,回去。”
老漢顫着嘴說:“這丫頭,你是不是搞錯了?他,他可是有老婆的呀。他不我們的兒子,是我們的再婚女婿。”
“啊?”蘇小玉驚得在凳上跳了一下,嘴巴一下子張成了O形。朱曉明失蹤後,她想了各種各樣的可能性,就是沒有想到這一點。即使想到過,也只是一閃念而已,從來沒有深想過,也根本不相信。所以這句話,就象是一聲晴天霹靂,炸得她頭皮發麻,心發緊,臉發白。呆了好一會,她才驚恐地問,“他,他是什麼時候結的婚?”
“好幾年了。我女兒和他,都是一個兒子,都已經上初中了。”老婦人臉色陰沉地說,“怎麼突然又冒出來一個妻子,這,怎麼可能呢?”
“這,這簡直是……唉。”老漢也覺得不可思義,在當地轉得更急了。
“媽媽,玲玲,要回去。”小玲玲嚇得眼淚汪汪,掙扎着要下去。蘇小玉死死箍緊她的小身子,不讓她下去。
這時,從外面走進來四五個鄉親,站在門口看着她們。其中一個個子矮小的女人問:“邢家媽媽,她們是誰呀?”
老夫妻倆面面相覷,不敢說話。蘇小玉索性不要臉了,擡頭看着他們說:“我是朱曉明的妻子,這孩子,是他女兒。”
“啊?不會吧?”鄉親們個個目瞪口呆。
“哇,這個朱曉明,本事不小啊。”過了一會,有人驚訝地說,“那邢雪琴知道不知道這事啊?”
朱曉明丈人說:“知道個屁?他回來,從來沒有說起過這事。”
蘇小玉追問:“那他,到底是做什麼的?”
門外有人快言快語地說:“他做什麼,你都不知道,怎麼說是他的妻子呢?”
蘇小玉眨着眼睛,剛要說話。門外另一個女人說:“他們夫妻倆,都是做地板生意的,在市裡有房子,還有公司,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原來那天他們都在演戲,合夥騙我!蘇小玉的心一陣刺痛,眼睛又溼了。玲玲怯生生地看着媽媽,又看看面前這些陌生人,嘴一扁一扁的要哭。蘇小玉一手摟緊女兒,一手抹着眼淚,把事情的經過大概講了一遍。
門內外都肅靜無聲,鄉親們個個聽得滿臉驚詫,連朱曉明的爹孃也聽得驚駭不已。蘇小玉一說完,朱曉明娘就去屋後的自留地裡摘了一個西瓜進來,洗淨,切開,拿給她們母女倆:“來,先吃片西瓜,涼涼身子。”又給門外的鄉親一人拿了一片,臉色很是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