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這麼猛烈的火,火光印的每個人臉上都紅紅的,周圍尖叫聲不停在耳邊迴盪,訴說着不盡的恐慌和不捨。
我愣在原地,看李哥扒開人羣努力往海鮮樓的方向跑過去,在消防車邊上卻被警察攔了下來。猴哥擡頭不停向四周打望,手捏成拳頭,額頭青筋一根跟暴露出他的憤怒。劉鑫弓着身體不停喘氣,帶着不確定的語氣大吼:“發生什麼事了,這都怎麼了?”人羣裡,沒有一個人回答他。
我轉頭冷冷盯着陶雄,一股無名火在心頭不停蔓延,像是要把心都給撕開,恰巧不遠處的陶雄也轉過頭看我,臉上似笑非笑。
我一時氣急,捏着拳頭一步一步朝陶雄走過去,但陶雄身邊的保鏢怎麼可能讓我接近陶雄,大老遠三四個保鏢已衝我跑了過來,我反手就是一拳狠狠砸在最近的一個保鏢臉上,那保鏢吃力連連後退,其他的保鏢又圍了上來,勒住我的手臂,堵住我的去路。
陶雄站在原地,擺出一臉很吃驚的樣子看着我,問:“冉熙兄弟,你這是幹什麼啊?”
猴哥跟上來,拽着我的手臂,大吼一句“冉熙!”
我突然回神,現在不是和陶雄正面起衝突的時候,況且就算現在和他對峙,我們也根本討不了好。我頓了頓,緩了緩語氣說:“我是過來轉告李哥的話的,他說今晚可能沒法再陪雄哥你喝酒了。”
陶雄無所謂地笑笑,說:“沒關係,辦正事要緊,酒什麼時候都可以喝!那我就先走了,明天還要去市裡參加個會議。”
我點頭,說:“那就不送了!”
陶雄抿嘴淺笑,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惋惜地說:“唉,我知道你們現在心裡不好過,其實我跟你們一樣難受,好好的海鮮樓怎麼就起火了?”說完大搖大擺地離開,我恨得咬牙切齒,這個人面獸心的畜生!
大火一直燒到早上才漸漸熄滅,可惜火災後的海鮮樓早已不成樣,牆壁漆黑,木頭的桌椅東倒西歪,大廳裡幾乎沒有一個地方保留着原來刷的油漆的顏色,尤其二樓有幾間包廂最爲嚴重,玻璃四分五裂,木地板幾乎燒焦,剩下一堆黑炭,空氣裡似乎瀰漫着一陣淡淡的汽油味。不過比較幸運的是,沒有傷亡。
一羣警察在海鮮樓裡又折騰了大半天,又問了我們一些諸如昨晚海鮮樓幾點關的門,最近有沒有看到過什麼可疑的人,又或者我們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等等的問題,我們輕描淡寫地回答,警察也沒再多問,最後在他們臨走之前,劉鑫抓着一個看起啦比較年長的警察問:“警官,你們查了一天了,有沒有查出點什麼啊,這場火到底它自己燃起來的,還有人故意放的啊?”
那老警察不想搭理劉鑫,隨便說:“剛剛問你們最近有沒有得罪什麼人,你們都閉着嘴巴不肯說,現在還問這些幹什麼?”
劉鑫驚訝地說:“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放的火?”警察沒再打理劉鑫,轉身往警車方向去。
其實不用劉鑫問,我們都知道這是一起故意縱火的案子,海鮮樓昨天一整天都沒營業,前天我們離開的時候特意檢查過煤氣竈和電源等,確定沒什麼問題才離開的,僅僅一天的時間,那裡竟成了這般頹然的景象。
望着玻璃窗內一片狼藉的海鮮樓,心頭一陣陣莫名的酸楚,很久沒有這種仿若心被掏空的感覺了,就像小時候最心愛的玩具槍被同伴搶走,除了惋惜,還有深深的恨!
這種恨不止我一個人有,警察走之後,我看到李哥在海鮮樓大廳一張看起來還算完整的凳子上坐了很久,眼睛裡隱約有淚水。猴哥也差不多,在海鮮樓裡轉了轉,眉頭一直緊湊着,沒疏散開來。
李哥和猴哥都是不善於表達感情的人,有什麼事都寧願藏在心裡,就算天塌下來只怕也就皺皺眉,相對而言劉鑫顯得暴躁很多,從樓下走到樓上,又從樓上跑到樓下,口中一直唧唧歪歪地說着罵着,完全昭示了他內心的憤怒。
下午會所開門之前,聚集會所所有員工進行了一次很小的一會,我坐在會所大廳的沙發上,望着對面襤褸不堪的海鮮樓,感受着身邊一羣人同樣的怒火。
劉鑫站在我身前的茶几旁,盯着面前站成一排的兄弟,扯着嗓門問:“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海鮮樓爲什麼會平白無故地起火,你們誰能給我一個解釋?”聲音裡帶着一股怒氣。
一羣兄弟都低着頭,沒有一人敢說話,連喘息的聲音也聽不到,整個大廳死一般的沉寂。
李哥從櫃檯方向走過來,沉聲說:“你們大家都好好回憶回憶,昨晚有沒有看到什麼可疑的事情,或者可疑的人在海鮮樓附近出現?”
青峰站在第一排,低低迴道:“昨晚會所的生意出奇的好,我們都有些忙不過來,沒有人留意……海鮮樓那邊。”
我重複青峰的話,“昨晚會所生意很好?”
青峰看着我說:“對啊,不知道怎麼回事。特別是十一點之後,客人絡繹不絕地進來,所有的包廂都坐滿,後來好些客人都坐在客廳裡等。”
旁邊一小兄弟接話道:“會所開張這麼久,還是第一次客人爆滿。”
我和李哥對看一眼,我又問:“那些客人裡都有些什麼人,以前有沒有見過?有沒有比較特別的地方?”
青峰想了想搖頭,說:“好像沒什麼特別的地方,都長得差不多,鼻子是鼻子,眼睛是……”話沒說完被劉鑫一巴掌拍在腦門上,罵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開玩笑,好好說話。”
青峰摸着腦袋,滿臉委屈地說:“那羣人真的沒什麼特點,和一般人差不多啊。”
“他們大都二十多歲,男的居多,沒有幾個女人!”陳錚在人羣裡插嘴。
青峰猛點頭,說:“對對對……除了個別的熟客,那些人一個個的看起來都是副地痞二流子相,還有兩潑人因爲爭包廂的問題,險些打起來。”
劉鑫說:“除了這些呢,還有沒有其他的事情發生?陳錚兄弟,你呢?你平時沒事就喜歡海鮮樓、會所兩邊跑,昨晚你有沒有看到什麼?”
陳錚說:“因爲海鮮樓昨天沒有營業,所以外邊的停車場上沒什麼車,一眼可以望到頭,加上昨晚會所的生意實在太好,我和幾個兄弟一直忙這邊的事,沒怎麼注意那邊的情形。”
劉鑫惡狠狠地說:“這幫混蛋,竟然在我們的眼皮子地下燒我們的海鮮樓,要讓我抓着他,我……我非拔了他的皮!”說着眼神一轉,伸出右手食指指着一羣兄弟,吼道:“你們……讓我怎麼說你們纔好?海鮮樓起那麼大的火,昨晚爲什麼沒有一個人到包廂通知我們?”
“我們是想通知你們的,可是陶雄的那些保鏢不讓我們進包廂,他們說你們在談正事,不讓打擾。”青峰委屈地說。
劉鑫大吼:“談什麼狗屁正事,我們跟陶雄那個老雜毛沒什麼好談的。”
李哥問:“青峰,是誰第一時間發現海鮮樓起火的?”
人羣裡有些攢動,一個穿保安制服的兄弟站了出來,說:“是我第一個發現海鮮樓起火的。我記得當時外頭停車場裡的車位都停滿了,馬路上還有好幾輛車想往裡邊開,我想既然海鮮樓那邊空着,就把幾位客戶引到對面。到海鮮樓外頭的時候發現二樓一閃一閃的,好像有亮光,當時我還納悶,昨晚海鮮樓裡應該沒有人才對,沒過一會看到火苗往外竄,我纔想到是着火了,連忙打了電話報警。”
這小兄弟說話的時候,李哥不停上下打量他,似乎在考證他說話內容的真實性,等他說完之後,李哥問:“我們和陶雄從包廂出來的時候,海鮮樓已經起火多久了?”
青峰說:“從發現火苗開始,到你們出來,至少有半個小時……”
“半個小時了?”劉鑫忍不住驚歎。
青峰點頭說:“我們在包廂去找過你們很多次,可是陶雄的那幾個狗奴才一直把着門,怎麼不讓我們進去,後來我們實在沒辦法,和他們幹了一架,好不容易纔把門撞開。”
半個小時,難怪我們出來的時候火勢已經那麼大,連消防車和警察都來了,路上圍觀的人也將馬路堵得水泄不通。
劉鑫破口大罵:“陶雄這個畜生,一定是他乾的,他自己在包廂裡絆着我們,門口讓人把手,在外頭又派人燒我們的海鮮樓,真他媽的陰險,我劉鑫這輩子他媽的跟他沒玩!”
我拉了拉劉鑫的衣袖,說:“說什麼都晚了,現在最要緊的是如何改善海鮮樓的現狀,是重新整頓裝修,還是……盤出去。”
劉鑫一聽,又有些急,說:“盤什麼盤,就算只剩下個空樓層我也留着,絕不便陶雄那個死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