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雄一連說了好幾段話,多是歌頌曹翻天‘生的偉大死的光榮’,話末引來衆人熱烈的歡呼,在這肅靜的殯儀館顯得格外不協調。
話音結束,蔣幹上前和陶雄客氣地打過招呼,離開了曹翻天的靈堂。
陶雄望着蔣幹離開的方向,似有似無地問我們:“蔣爺剛剛和你們說什麼了?沒爲難你們吧?”
李哥搖搖頭說:“沒有,只是問了問我的傷。”
陶雄點頭,沒再說什麼。
我們見時間差不多,也準備離開殯儀館,剛轉身劉鑫突發神經,回頭特傻逼地問陶雄:“雄哥,你剛說蔣哥爲難我們是什麼意思?”
陶雄走到我們跟前,笑道:“沒事,就隨便說說,總之你們以後你們一定要小心。”
雖然沒明白陶雄這句話的意思,但我們沒打算繼續追究,往靈堂外走了出去,倒車的時候看到一輛熟悉的保時捷,一溜煙鑽進空車位,接着從車上下來五個年輕人,爲首的一個正是喬萬里。
喬萬里的眼光在我們車前玻璃一晃而過,臉上原本高高興興的表情頓時糾到一起,劉鑫單手把着方向盤,伸出大拇指朝喬萬里的方向比了比,頓了會又將拇指朝下,用力往下壓了壓,全然一副鄙視的樣子。
喬萬里不好看的表臉漲得跟豬肝一個色,拳頭捏得咯咯響,衝着劉鑫砸了過來,卻被身旁的人拉住,隱隱約約傳來幾人的對話:“萬里,冷靜點!”
“我們是來參加曹幫主葬禮的,別在這鬧事!”
喬萬里紅着臉,伸出右手食指往劉鑫的放心指了指,咬牙切齒地說:“給我等着!”
劉鑫滿臉的笑意,從駕駛位置探出頭去,吼道:“好啊,我等着你啊,喬警官!”說完收回身子,一踩油門衝出了停車場。
車開出殯儀館,駛上公路,劉鑫止不住笑意,說:“你們剛剛看到沒有,喬萬里的臉色?哈哈……跟灌了他滿腦子的屎一樣。”
李哥一臉深沉地說:“你不該主動去招惹他。”
劉鑫臉一撇,滿腔憤怒地說:“我看到他的樣子就惹不住想上去抽他兩巴掌,這個人中敗類,社會人渣。”
李哥說:“我們都知道喬萬里背後的勢力,沒有個周全的策劃,還是先別動他。”
劉鑫說:“我知道,但我就是看他不順眼。你不知道我和冉熙在局裡被他折磨成什麼樣,冉熙心臟本來就不好,喬萬里帶着拳套,鐵一樣的硬的拳頭打在冉熙胸口,看得我心疼死了,恨不能幫冉熙挨幾拳。”
我說:“得了劉鑫,別添油加醋了!”
劉鑫半回頭看我,說:“我說的都是實話,喬萬里戴的那雙拳套裡,不知道裝了什麼鐵東西,我就臉上捱了拳,下巴都險些被打脫臼。”
猴哥說:“冉熙和劉鑫在局裡被他折磨得險些喪命,這口氣是該找時間好好出出。明的我們不敢對他怎麼樣,就來暗的好了。”
劉鑫笑靨如花,說:“還是猴哥最瞭解我,嘿嘿……不過怎麼來暗的?”
猴哥搖搖頭,“不知道,還在想!”
劉鑫說:“要不然我們到路口堵他。就像電視裡頭看的,拿麻袋往他頭上一罩,拳腳伺候他一頓。”
猴哥沒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想了想說:“這件事慢慢再商量,我現在想知道去年砍傷劉鑫的人,到底是誰?這次曹翻天的死說不定也和他有關。”
李哥說:“渡口鎮只有三大勢力,死的是曹翻天,那幕後黑手一定是陶雄和蔣幹中的一人。”
劉鑫說:“我覺得雄哥還挺好的啊。我們在渡口鎮這些日子還幸虧他的照顧,不然海鮮樓一定沒這麼順利。如果真是雄哥和蔣幹兩人其中之一,那也只能是蔣幹。”
我接着劉鑫的話說:“我也覺得今天蔣幹是刻意在找我們問話,像是想從我們口中套出曹翻天死那天晚上的事情。”
猴哥說:“那好,我們來做兩個假設。”
“什麼假設?”劉鑫問。
猴哥說:“第一個假設,我們設想幕後黑手是陶雄。那麼我們可不可以理解爲他在刻意拉攏我們,想借我們的手鏟除曹翻天?”
劉鑫臉上不太高興,轉過背想說話,我忙堵住他的嘴,搶先說:“我們剛來渡口鎮人生地不熟的,雄哥他是這一代的黑幫老大,他爲什麼要故意拉攏我們呢?我們又能給他帶來什麼利益?”
猴哥說:“因爲你朝自己大腿開的那一槍。陶雄他們是老江湖,他們知道混江湖最重要一點就是要心狠,對自己都不留情的人,對付仇人,更加心狠手辣。”
我說:“那他憑什麼認定我們就會幫他?”
猴哥說:“所以他僞造砍人的事。劉鑫的受傷無疑是激發我們怒氣的最好辦法,尤其是你,冉熙。讓你親眼看着劉鑫受傷,讓你受最大的刺激和自責,一旦查出傷劉鑫的人,你一定會去跟他拼命。”
劉鑫有些不高心地說:“那猴哥你的意思是不是……那些打手只是針對我來的,他們根本就沒打算傷冉熙?”
猴哥點點頭,估計看看劉鑫臉色不好,忙又說:“這只是個假設,事實可能不是這樣的。”
劉鑫一臉挫敗地說:“沒事,就算這就是真想也無所謂,我皮厚挨幾刀沒關係。要砍在冉熙身上,以他瘦骨嶙峋的身體估計就不是昏迷那麼簡單了。”
我感謝劉鑫的捨己救我,但他的話聽着怎麼令我全身不舒服。
李哥說:“如果陶雄是幕後黑手,那他會不會和馮局有瓜葛?曹翻天死那晚,馮局出現得太是時候,簡直就像事先安排好的一齣戲。”
劉鑫說:“也有可能是蔣幹和馮局勾結吧?我看蔣幹平時斯斯文文,掙那麼多錢還一副很窮的樣子,看着我都替他心酸。”
我不理劉鑫,問:“猴哥,第二個假設呢?”
猴哥說:“和劉鑫剛剛說的一樣,假設蔣幹是幕後黑手,以他低調的性格,是很難讓人起疑的。劉鑫去年受傷的事,自始自終和蔣幹都沒有牽扯上半點關係,他看起來最清白也最無辜,但如果是他故意找了幾個藏族人陷害曹翻天,也並非不可能,且蔣幹與曹翻天的仇,明顯比陶雄與曹翻天的仇要結得深很多,從上次請他們到海鮮樓吃飯就能看出來。”
劉鑫點點頭,笑着說:“我看這個假設還比較逼真,我覺得蔣幹就是這種背地裡陰險的小人。”
李哥說:“我打聽過蔣幹的過去,聽說他是貴州人,出自偏遠又落後的小村莊,自小喜歡學習,但當時沒有條件允許他念書,於是他背上行囊走出大山,在城市裡受了很多苦。在1977年恢復高考那年參加高考,被北大錄取……”
“操,我沒聽錯吧,蔣幹是北大的?”劉鑫一臉不可思議。
“然後呢,蔣幹怎麼當上黑社會頭目的?”我問。
李哥說:“具體的過程不清楚,只聽說蔣幹和當時老北京一個黑老大的情人好上了,那情人攜幾十萬鉅款和蔣幹私奔,黑老大四處追蹤蔣幹無果,殘忍到將山裡的蔣幹父母殺死,死後還不留留全屍,卸成十幾塊扔在屋裡。”
我感慨,“沒想到蔣幹還有這種過去。”忽然多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劉鑫一雙眼睛睜得比牛眼睛還大,顫顫地說:“那……那黑道老大的情人現在在哪?不會和蔣幹雙宿雙飛了吧?”
李哥說:“應該不會,蔣幹沒有妻兒。”
劉鑫唉口氣,說:“唉,可惜了,好一對苦命鴛鴦,可惜啊,可惜啊!”
猴哥說:“不管蔣幹的過去怎麼樣,我們現在最要緊的是查出幕後主謀。”
我突然想起在殯儀館和陶雄分開是的情景,不由地問:“之前在曹翻天葬禮上,陶雄的話是什麼意思?”
劉鑫問:“哪句話?”
我說:“我們離開時他說的,蔣幹爲難我們。”
李哥和猴哥同時沉默,劉鑫說:“還能什麼意思,不就是叫我們小心蔣幹了。雄哥和蔣幹鬥了這麼多年,他肯定比我們瞭解蔣幹。”
我搖頭說:“我總覺得他有話想告訴我們。”
猴哥說:“晚上打電話問問吧。”
我點頭,聽猴哥幽幽地說:“Z幫沒落,雄哥和蔣哥的戰爭一觸即發,我們現在應該要考慮清楚靠向那邊,一旦分出高低,我們勢必會跟隨投靠的人,落得同一個下場。”
劉鑫搖頭晃腦說:“這還用想嗎,我們不是已經跟着雄哥了嗎?我們就幫他拿下這個渡口鎮好了,趕走蔣幹!哈哈……”
我愣着劉鑫,很佩服他對什麼事都無所謂的態度,車繼續往前走,我們的未來卻有些茫然。是的,陶雄和蔣幹的戰爭一觸即發,如果我們鐵定跟着陶雄,那我們就必須全力幫助陶雄打垮蔣幹,可是如果陶雄是所有事情的背後主使着,那我們……
回去之後我們開始裝修會所,整頓海鮮樓與之前收的酒吧簡單收拾收拾,根據劉鑫的意思,換了個響亮而又特別俗氣的名字,叫‘皇金酒吧’。
我問劉鑫這‘皇金’二字怎麼解釋,劉鑫一臉得意的說:“皇就是皇帝,古時候的皇帝多牛掰,後宮佳麗三千,左擁右抱,還有絕對的權威,哪個男人不向往?金當然就是金子,誰不想有錢?當然,最重要的一定是我名字裡頭的‘鑫’字,就是多金的意思。”
和劉鑫一句一句開着玩笑,沒過一會猴哥和青峰開着那輛金盃車回來,一見到我們就說:“已經辦妥了!”
我一時沒明白什麼意思,問:“什麼事辦妥了?”
青峰衝我擠眉,手比劃了個長方形,滿臉笑容小聲說:“金條。”
我想起來,距離曹翻天的葬禮已經過去五六天,昨晚我們就商量着把金條處理出去,青峰在渡口鎮長大,懂這裡的行情,今天一早就和猴哥出去尋找門路。
我們幾人快步走到酒吧最裡邊的辦公室內,將房門鎖住,劉鑫迫不及待地問:“怎麼樣,怎麼樣,有沒有說價格?”
青峰說:“拿了塊金條給買家看,說純度挺高的,至少值兩百以上。”
劉鑫趕緊接話:“每克嗎?太好了,200塊一克,一斤就十萬,十斤一百萬,這次賺大了。”
青峰說:“200塊是最低價,我們試着再和買主商量商量,看能否還有漲幅。”
猴哥坐在一邊椅子上,沉聲說:“今天在黑市我們還聽說了柯正舟的事。”一句話打破劉鑫和青峰的對話,我說:“柯正舟現在應該在醫院養傷吧,身上中了那麼多槍,不是一兩天就能好的。”
李哥問:“柯正舟怎麼了?”
猴哥說:“被法院正式傳票,只等傷好。”
劉鑫推開青峰說:“等等,什麼意思?柯正舟不是縣委書記嗎?什麼傳票,他被什麼人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