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曲蕎早已把驚訝的神情收拾起來。
只是面對指證自己的實證,那張慣於裝點冷酷的娃娃臉也無可避免地出現了幾分忐忑。
白明朗收到海燃的示意,二話不說操作手環,開始cue流程:“這是從小徒弟房間裡截取出來的臥室區域,在這個長方形區域的一端是單人牀和牀頭櫃,另外一端是放在獨立支架上的大型魚缸。”
白明朗一邊說一邊用光標指出需要注意的地方:“其中魚缸裡沒有任何東西,包括水;在支架下面的空間裡,我們找到一個類似捲髮棒的東西。”
“順着捲髮棒的電線,我們發現沿着牆壁下方的踢腳線,有一條獨立於房間其他用電途徑的電路,經過窗臺下方,直接繞到了牀頭後面。”
隨着白明朗的解說,一條醒目的紅線從捲髮棒尾端一直順着牆邊延伸,直到繞過牀頭沒入地面。
白明朗控制光標把牀頭櫃移開到一邊:“之後我們發現,沒入地面的電線在牀頭櫃的地板下接入了一個多按鈕控制面板。”
說話間,地板磚已經被光標掀開,露出了隱藏在地下的控制板。
當然,這個環節白明朗還是多少做了一下處理的。
比如把一些類似於挖地三尺才發現做了白工之類的不必要畫面略過什麼的。
白明朗指着控制面板簡明扼要地介紹:“這個控制面板上面的三排按鈕,分別是用來控制不同程度的電流和控制機械運動的。”
“不是……”
江羿忍無可忍舉起手,一個個點人頭數過去:
“白大少,您能稍微考慮下沒見過世面的平民嗎?你們兩個是一起蒐證的,另外一個是屋子主人,就我兩眼一抹黑!您還給我整術語?您未免也太瞧得起我了吧!”
江羿越說越委屈,眼看就差抹眼淚了。
白明朗詫異地看了一眼江羿,脫口而出一句疑問:“系統鬧毛病了?”
雖然知道大徒弟的人設是個能力不濟的慫包,但沒想到演技也能拙劣到這種地步!
還是說,這是江羿本人……
大概察覺到衆人看自己的目光都有點奇怪,江羿頂着一張委屈臉再度舉起手,氣急敗壞地解釋:“剛剛的發言僅代表角色自己!”
哦……
看着江羿氣得跳腳,看戲的三人不約而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那看來就是系統鬧毛病了。
只是一共四個人,這bug就偏偏了落在了唯一一個軟柿子頭上,讓人不得不懷疑這系統也有人類欺軟怕硬的劣根性。
幾乎同一時間,地球另一端的監控器屏幕前,一個清越的聲音笑得肆無忌憚:“哈哈哈哈……好蠢!”
屏幕上顯示的正是江羿抗議白明朗不說白話的畫面。
此時此刻清越的聲音完全沒半點兒在所羅門博士面前的小心謹慎,聽上去就像個自大的瘋子:“什麼高端玩家、優秀學員!隨便放個小小的bug就被耍得團團轉了!這些白癡!”
實驗室的大門悄無聲息地滑開,來人面無表情地環視一週。
偌大的實驗室裡,只有屏幕前的高背椅露出一個穿着白大褂的身影。
“博士呢?”
冷不防響起的聲音,讓正在屏幕前對玩家們品頭論足的白大褂嚇了一跳,瞬間跟踩了炮仗似的從椅子上跳起來:“Holy shit ! 你TMD走路怎麼沒聲音啊!你TM該死的哪來的黃皮豬!”
來人對白大褂的誇張反應無動於衷,只是在聽到“黃皮豬”三個字的時候微微抿了抿嘴,隨即語調扁平地重複了一遍問題:“博士呢?”
看清來人後,白大褂怒氣衝衝地揮着拳頭:“自己去找啊!白癡!你看不到我在工作嗎!別打攪我!”
來人一聲不吭地從腰後摸出一把精巧的手槍對準白大褂,一邊像是爲了更好地瞄準似的伸手摘下了墨鏡。
看到黑洞洞的槍口指向自己的時候,白大褂的臉已經害怕得有點扭曲了。
然而在看清來人的臉時,白大褂整個人都快扭曲了。
本能地以最快速度舉起雙手擺出頭像架勢,白大褂才顫顫巍巍地答道:“博、博士,去、去咖啡廳了。”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來人轉身就走。
可還沒等白大褂鬆一口氣放下心來 ,就聽“噼啪”一聲清脆的爆裂聲,桌上的監控屏瞬間四分五裂地黑屏了。
來人背對白大褂把槍收回腰後,依舊語調平平地說到:“告訴博士,我準備好進場了。還有,第三輪劇本殺開始之前把你低級的把戲收拾乾淨。如果讓我在系統裡碰到一次——”
來人微微側過臉用餘光掃了一眼兩股戰戰的白大褂:“你要擔心的就不是你的學分了。”
說完,來人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實驗室。
直到那扇用最新防彈防火的高能材質打造的滑動門徹底關上之後,白大褂才顫顫巍巍摸着扶手歪回椅子裡。
在白大褂考進所羅門博士的實驗室前就聽說過,博士有個性格古怪、行事詭異的妹妹。
據說當年作爲自由研究者的所羅門博士之所以能被當局招安,條件之一就是要赦免他妹妹之前在美國境內犯過的罪行,並給予他們兄妹終身特權保護。
白大褂也曾試圖打聽博士那位傳聞中的妹妹犯過什麼事兒,卻每次都在剛一張嘴的時候,就被不同的人警告少管閒事。
唯一能打聽到的信息,也只是無關痛癢的八卦。
比如傳言都說,博士的妹妹是本就少見的“虹膜異色症”患者中尤其罕見的紅色異瞳……
想到剛剛來人摘下墨鏡後,盯着自己的雙眼中那隻猩紅得像泡在血水裡的眼珠,白大褂的後背就一片溼涼冰冷,彷彿整個人已經躺進了屍體冷藏櫃一般。
暫時失去了秘密觀察者的圓形書房裡此時此刻則重新熱鬧起來,而其中一多半的驚呼和疑問幾乎都來自於江羿。
看着白明朗操作着地上那個多按鈕控制面板,就輕輕鬆鬆讓那口碩大的魚缸憑藉行動支架離開了牆壁,江羿已然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當支架在牀尾處自動停止行進,等待魚缸180度轉向後才繼續動作時,江羿更是詫異得說不出話來。
直到白明朗按下最後兩個按鈕,讓兩端的牆壁各自掀開隱蔽的牆洞時,這無異於殺手鐗的一招直接讓江羿的吃驚程度達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白明朗一邊演示,一邊解說着整套設備的運行方式,以及最有可能的用處:“如大家所見,這套能夠按照既定軌道移動的‘缸架設備’,無論是容積還是位置,都有一些很詭異的巧合。”
說着白明朗用光標補全了單人牀牀頭那個牆洞後上方的建築結構圖。
不需要多麼專業的知識,簡明清晰的結構圖就足以讓人看懂這個牆洞通向哪裡。
江羿眨巴眨巴眼睛,在看清楚結構圖上方的空間特點後,不由自主地驚叫道:“這不是師父在二樓的房間嗎?”
白明朗點點頭:“確切地說,是風大廚二樓客房裡的衛生間——有超大浴缸的那個位置。”
說着白明朗用光標示意起來:“如果剛纔魚缸裡面有東西的話,現在隨着它傾倒的角度,魚缸裡的東西就會滾落進牆洞裡。”
“而這時,那張固定在二樓浴缸底部特殊凹槽裡的解剖牀,早已經下降到洞口準備好交接了。”
白明朗畫了一個橢圓形在解剖牀上用以充當魚缸裡面滾出來的“東西”:“隨後牆壁復原,解剖牀會在牆壁後面靜靜等待合適的機會,被二樓的按鈕召喚上去。”
江羿一臉噁心又恐怖的神情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所以那張牀會被設置在浴缸裡,就是爲了後續拆解完屍體之後好清理?”
“是人體。”
海燃冷冷地糾正到:“之前作爲證據的光碟裡,曾經在解剖過程中出現過有生命跡象的軀體。”
江羿沉默了一下,點點頭:“你說得對。”
頓了一下,江羿回頭看了看書房另一端的牆洞:“按你們的說法,受害者多半是從那裡過來的……那、那邊的牆洞又是通向哪裡的?”
海燃轉頭看了看在整個演示過程中都靜默不語的曲蕎一眼,輕輕按開了自己的手環:“那邊的牆洞通向我一開始要求老管家拆開的泳池出水口。”
早已忘記泳池那邊還有一攤子的江羿愣了愣,伸手摩挲了幾下發麻的頭皮喃喃自語道:“我的天吶……他們、他們有這麼大的內情,有這麼大的一攤子事兒,我居然都不知道!我可是師父的大徒弟誒!”
海燃看着處於極度震驚中的江羿,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倒是白明朗畢竟是個粗線條的男生,看到江羿被震驚到一臉茫然的樣子,忍不住隨口問道:“在白家住了這麼久,你都沒去過你師父或者你小師妹的房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