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二十六 證據
姚雁兒驀然一驚,忽而手掌被人握了一下,那手略涼,捏得卻也有些用力。蘇塵嗓音卻也是在姚雁兒耳邊響起:“夫人不必驚慌,不過是具屍體罷了。”
隨即蘇塵就鬆開了手,並沒有多握片刻。可見他只是安撫姚雁兒一下。然而剛纔姚雁兒確實也是被嚇住了,只因爲蘇塵那般溫潤的一個人兒,手掌溫度卻並不溫暖,甚至有些冰冷。便算蘇塵溫潤若玉,那麼這麼一塊玉卻也是並不是很溫暖。只是剛纔蘇塵捏得很有力道,似乎也給了一股子力量傳來。
月光卻照在牀上一個男人的身上,對方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一動不動,眼睛卻折射月亮的光彩。而他的腦袋,卻也是被什麼重物砸得稀爛,整個人一動不動,不但被砸得血肉模糊,甚至還有腦漿透出來。他果然如蘇塵說的那樣,已經是個死人了,不但身子涼透了,人也沒了呼吸。
姚雁兒只略想了想,心裡就忽而明白了。眼前這個男子必定亦是死的那個徐御醫。
徐御醫是第一個去瞧趙華的大夫,並且得出了結論,趙華是因爲上次中毒復發,所以方纔死了,不過是意外而已。實際上趙華的死並非意外,而且還牽扯出許多事情。之後徐御醫更是被人打爛了腦袋,就這樣子死了。也並不需要多聰明,就能得出結論,那就是徐御醫是被幕後之人滅口,生生給打死了。
徐御醫屍體留到這裡,也是並不奇怪。他並不是什麼要緊的人,今日宮裡也是亂成一團,此處連個宮人也沒有,於是這徐御醫的屍首也是被隨意丟在了這兒,並不如何理會。這也是說明別人瞧過了徐御醫的身子,並不覺得其中有什麼線索,所以將徐御醫的身子隨意丟在這裡,也並不重視。
姚雁兒反而覺得十分可巧,她正想來瞧一瞧,也有心檢查徐御醫的屍體一番。
蘇塵合了窗戶,又替姚雁兒點了蠟燭,添了燈盞。如此一來,房間裡亦是添了些個暖意,似乎也沒有方纔那樣子的可怕了。縱然徐御醫的死狀仍然是極爲可怕,也少了幾分森森之意。
姚雁兒卻並沒有什麼顧忌什麼,不顧那血腥,就去檢查徐御醫的身子,只盼望能查出什麼線索。
徐御醫的指甲十分乾淨,並沒有抓到什麼血肉皮屑,且他雖然死得十分恐怖,衣衫卻並不凌亂,可見死前並沒有與兇手扭打掙扎。可見要不是兇手武功很高,要不然便是因爲兇手是徐御醫極爲熟悉的人,或者因爲什麼原因,讓徐御醫覺得對方並不會對他下手。真不知這徐御醫是缺乏警惕之心,還是因爲對方實在是太厲害。
姚雁兒心裡第一個疑惑,便是關於徐御醫之死,當時白公公回稟,徐御醫是不知道被什麼重物擊碎了腦袋。
白公公既然說了對方使的不知道是什麼重物,那麼就是沒有在現場見到兇器。這重物若是什麼常見之物,兇手爲何不肯留在現場,反而非得要帶走了去?若是在別處,那也是尚可理解,然而此處亦是皇宮。一旦發生了兇殺案,必定是會震驚聖顏,甚至會逐個搜身。而這般兇器留在身邊,豈不是是個禍害?
姚雁兒檢查了徐御醫的腦袋,瞧着那傷口形狀,似乎並不是由石塊兒、花瓶、鎮紙之物打的。這等物件兒,打人時候使不上力氣,縱然能打得死人,大約亦是不能將人頭骨生生的敲打進去一塊兒。這似乎是武者特有的棍棒,惡狠狠的打進去的。又或者是流星錘、鐵球等物,方纔能有這般效果。
當然若徐御醫死的地方不是皇宮,這些也根本不算是什麼疑點。然而如今他偏巧是死在宮中!
今日是胡太后的壽辰,來往的外客雖然不少,可是決不許帶個兵器進場。如刀、劍之類的長兵器,想要矇混過關帶入宮中,那是極爲困難。
好似蘇塵那般,袖子裡藏着袖箭,原本是斷然不許,只是一則並不明顯,再者也是沒有人膽敢去查他罷了。
而如狼牙棒、流星錘等兵器,更絕不可能在宮中出現。且便是帶進了宮,又何苦拿走了去。
此刻蘇塵靜靜站在一邊,這世間亦是極少有事情讓蘇塵動容,然而眼前的畫面,卻也是確實讓蘇塵覺得古怪。
徐御醫不但死了,而且還死得這般悽慘,死法更是獨特。他腦袋被生生敲碎,那可謂死得極爲可怖。
姚雁兒容色姣好,縱然被蘇塵的易容術塗塗抹抹,可是仍然是不失嬌美可人。如今一個怯生生的女兒家,卻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一具屍體,非但沒有透出絲毫懼色,甚至還瞧得津津有味,這如何不讓蘇塵覺得古怪?
這樣子的女子,蘇塵是從來沒見過,縱然他見識過不少心狠手辣的女子,然而這些女子未必能對着一具腦袋裂開的屍體視若無睹。他亦是不知道,李竟到底知道不知道姚雁兒竟然是這般古怪之人。
隨即姚雁兒舉止,更是出乎蘇塵的意料之外。只見姚雁兒居然伸出手,去解掉屍體衣衫。
蘇塵原本只是陪在一邊,並沒有別的言語,此刻卻也是終於忍不住,緩緩說道:“夫人這又是爲何?”
說到規矩,唐國的女兒家自然不能那般輕浮,去瞧男子裸着的身子。更不必說如姚雁兒這般,去瞧一個死去男子的身體,還是那等死得極爲悽慘的男子。
姚雁兒方纔回過神來,她瞧見蘇塵面上淡淡的詫異,心裡知曉自己如今的舉動亦是極爲驚世駭俗,蘇塵被鎮住了亦是一定的。便是生出了些個嫌惡之心,那也是人之常情。更何況如蘇塵這般出身高貴的人,不以自己血統自負而輕視別人已經是極爲難得,更不必說沾染屍體這樣子的污穢之物了。
她亦是知曉,這方纔是極正常的反應,而自己反而是不那麼的正常。
姚雁兒也不放在心上,只自顧自的做自己事兒,並且隨口解釋:“徐御醫縱然是被人打死毫無疑問,只是這屍體之上,說不定也是會留下什麼線索。許多時候,人是會騙人,然而屍體卻也是絕不會騙人的。”
蘇塵微微一默,只靜靜的站在一邊,卻並沒有去幫忙。
從他進入房間,他就離徐御醫的屍體有一段距離,似乎是刻意保持,除了厭惡,蘇塵甚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恐懼。
以蘇塵的心性,這天底下讓他害怕的事兒原本也是不多的。然而貼身服侍他的人,卻是知曉,蘇塵是個有極端潔癖的一個人。對於那些個髒污之事,蘇塵從來敬而遠之。每日他的衣衫亦是要替換三次,然而足下的鞋子要換五次,且每次換下之物,他是絕不會再穿第二次。一個人死後的身體,已經讓蘇塵徹底厭惡,更不必提如今徐御醫還是被人生生敲開了腦殼,露出了那白花花的腦漿。
蘇塵只輕輕掃了一眼,就不由自主的輕輕的扭過了自己的臉孔。
這些污穢的東西,總是讓蘇塵浮起一些並不那麼美好的回憶。然而姚雁兒卻也好似沒有知覺一般,只顧着仔仔細細的檢查徐御醫的身子,再將衣衫一件又一件的褪下來。
蘇塵本來已經是錯開了臉孔,如今卻也是不由得轉回了臉。姚雁兒如此觸碰屍體,又檢查得這般仔細,他原本應該十分厭惡的,可惜如今卻是厭惡不起來。也許是因爲姚雁兒眼睛是亮晶晶的,似乎裡面有火焰在跳動,整個人充滿了生氣和活力,與蘇塵所見的那麼些個女子都不同,也與平日裡的姚雁兒是不同的。他突然有些羨慕李竟,眼前這個女子無疑是愛他的,爲了他,能夠懷着孩子,去仔仔細細的檢查一具死得十分悽慘的死屍。
而姚雁兒能做到這一點,不僅是因爲深愛李竟,還因爲姚雁兒是個心思極爲強悍的人。
就如方纔聶紫寒的事情,若是普通的女子遭受到了這樣子的羞辱,不是尋死覓活,就是心神受損。然而姚雁兒卻也是迅速拋開一切,並不將聶紫寒放在心上,只顧着追尋真相。蘇塵素來對那等男女之情沒什麼興趣,此刻倒是心裡微微動了好奇之念。眼前這個婦人嫁入侯府三年,據說李竟都是對他不冷不熱,並不十分愛惜,縱然有正妻的名分,卻也並不十分喜愛。如今姚雁兒得寵,人人都說她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博得了丈夫的喜愛,所以方纔如此的幸福。
想到了此處,蘇塵心尖兒忽而又是泛起了幾許好奇,這個女子,就真的那麼喜歡李竟?喜歡李竟三年了,能忍受李竟對她的冷落,最後算計走了所有的小妾,得到了李竟獨寵,甚至於再沒有納妾的心思。就算到了現在,這份愛李竟的熱情也是並不曾減退。
縱然外面傳了許許多多的閒話,蘇塵是並沒有如何放在心上。那些傳言裡面,只說眼前這女子,原本是喜愛秦淵的,可惜秦淵不肯納她爲妾,她方纔嫁給了李竟,最初一顆心都在秦淵身上,所以她在李竟的跟前卻也是並不如何得寵。然而這些個傳言,蘇塵卻也是覺得極爲可笑,根本不會當真。他見過姚雁兒瞧秦淵的眼神,冷冷淡淡的,甚至有些諷刺和嫌惡,卻唯獨沒有情意。縱然姚雁兒因愛生恨,卻也是絕對不會是這樣子的眼神。她那時候瞧秦淵的眼神,又豈有如今的明亮。
姚雁兒檢查得仔細,去了徐御醫外衣時候,驀然叮咚一聲,裡頭一件玩意兒卻也是掉落出來了。姚雁兒將那物撿起來,卻居然是一枚瑩潤剔透的寶石,質量上乘,絕非尋常物件兒。這枚寶石是被切割打磨過,上頭還有金絲包裹,大約也是鑲嵌在某件首飾之上,此刻卻也是掉下來。這寶石珍貴,之前只是落在了徐御醫的衣帶皺褶裡面。故此姚雁兒亦是肯定,這枚寶石必定不是徐御醫之物,大約乃是兇手行兇時候,落了下來的。姚雁兒心裡添了許多狐疑,亦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個兒的錯覺,她似乎覺得自己在哪裡瞧過這枚寶石也似。
這種感覺很熟稔,甚至讓姚雁兒的腦海之中不由得掠過了一絲靈光。只是此刻任姚雁兒如何的想,亦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若她見到那枚完整的首飾,以姚雁兒記憶力,自亦是能想得出自個兒是在哪裡見到過的。可惜如今,落在姚雁兒手裡的卻也不過是一枚寶石,任是讓姚雁兒想破腦袋,亦是想不出個所以然出來。
隨即姚雁兒亦是再搜了那屍體一遍,只盼望能尋出什麼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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