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五 謀害生母
納蘭明容色變了變,卻有些古怪,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驀然向李竟望去。李竟面上並沒有特別的表情,只一雙眼特別的沉潤,流轉異彩,讓他整張面容透出了一股莫名的鮮活氣兒。他朝着納蘭明笑了笑,似乎是肯定了納蘭明心裡想什麼。
許娘趕緊跪下輕輕說道:“奴婢可是沒有一句虛話,句句話都是實實在在的。這些話兒,埋在奴婢心裡這麼久了,如今只盼望能說出來,不必憋在心裡。那一年,夫人懷了孩子,請人算過了,那是個男胎。老太君也十分欣喜,只盼望爵爺能早日能有自己的嫡出兒子,所以對夫人百般看護,還將身邊兩個老成的嬤嬤來陪夫人。那一年冬天,下了好大的雪,那日侯爺不在家,莊子上的水嬸卻來了。水嬸是老太君照顧錦華小姐的,原來錦華小姐不但和徐姑爺有了私情,肚子也大了。老太君不樂意錦華小姐嫁過去,可是那個時候,錦華小姐肚子裡孩子已經有了五個月了。錦華小姐身子一向也不好,故此老太君也不肯用強,只將錦華小姐安置在莊子裡,等她生下孩子再說。”
當時納蘭錦華和徐進風的事情鬧得也大,所以如今很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兩個人身上。
納蘭錦華輕輕的垂下頭去了,徐進風面上也是有些訕訕然。
只說那個時候,自己爲了勾住納蘭錦華,雖然知道納蘭錦華關在莊子上去了,也是時時與她書信傳情。他依稀記得,錦華並沒有提起這些事情,也許是因爲做姑娘時候性子靦腆吧。
雖然不知道許娘說得是真是假,然而許娘說的卻也是豪門密事,故此不少人也提着神,聽得好生仔細。
“原本算着,還有兩個月,錦華小姐肚子才生得下來。可是沒有想到,那日錦華小姐肚子痛,也就生下一個女兒。鄉下地方,一時也是請不來好的大夫,是錦華小姐自己用剪子剪斷了臍帶。孩子沒有足月,瞧着十分可憐,渾身通紅,也只恐怕養不活。水嬸子心想到底是伯爵府千金的骨肉,就不顧下雪,坐了馬車來到了納蘭府裡,求見老太君。老太君看到這個女孩子,心裡雖然不喜,可是又心生憐愛,畢竟這可是老太君第一個孫女兒。她只讓個嬤嬤帶着,留在她的院子裡,偷偷養着。老太君也是打算,等過幾日,讓個好人家收養這個女嬰。也是天生的緣分,這女娃兒到底是老太君的親孫女,就跟老太君親。她一見到老太君,就笑吟吟,笑得十分開心,又不愛哭鬧,很是好帶。老太君對兒孫本來就心腸軟,也就越發喜愛這個孩子,也捨不得送她走,讓她叫別人奶奶。可是老太君不樂意答應,那又有什麼辦法呢?這個孩子,若是養在了府裡,那可是要壞了伯爵府的名聲的。”
許娘講的可是繪聲繪色,蕭玉容色一會兒冷,一會兒熱。
而隨即,許娘輕輕擡頭,含淚瞧着蕭玉:“夫人,我實在對不起你啊。那個女孩子送來了沒有幾日,老太君正糾結時候,你肚子也疼起來。你生孩子時候,也是沒足月份。那天,你在廊子裡走着,也不知道哪個小蹄子打掃不盡心,有些水沒掃乾淨,就成了冰,弄得你跌了一下。隨即你就肚痛,然後就要生孩子。原本有個相士說你肚子裡懷的是個男的,而你那個時候,確實也是生了個男孩子。可惜這個男嬰,方纔生下來時候,就全身烏青,已經死了。老太君就嘆息,說多可憐啊,你盼這個孩子盼了多久,如今卻不知道多難受。老太君也沒有什麼壞心思,她謀算什麼,也是盼望兩全其美,大家都歡喜。她想着,你有個女兒,也有個安慰,別人說起也沒那麼不吉利。而這樣子一來,那女娃兒也是有了個歸宿,不再是個私生女,而是個風風光光的侯府嫡出長女。等到第二天,外出喝酒的老爺方纔回來,替小姐取名一個音字。那個女孩子,可就是音娘。”
蕭玉深深的呼吸一口氣,露出傷心樣子,好半天方纔說道:“這些話兒,你又有什麼證據。”
許娘膝蓋向前,挪動了幾步:“夫人,奴婢那個時候是侍候老夫人的,音娘小時候,也是我親手抱過的。你仔細想想,老夫人從來待大小姐多好,她住的院子也是錦華小姐住的。等大小姐成婚時候,還將所有的嫁妝都給了她。錦華小姐記掛女兒,尋了奴婢幾次,奴婢最開始不樂意給她說,後來忍不住,還是給錦華小姐說了。錦華小姐心愛女兒,私底下也見過大小姐幾次。今日她們母女見面,在院子裡抽帕子抹眼淚哭,我心裡正泛酸。可是一轉頭,大小姐就讓我酒里加了毒藥,說讓我拿過去給錦華小姐吃了這杯藥酒。還塞了我幾錠金裸子。”
隨即許娘就將那金裸子拿出來,金光燦燦的,上頭還有侯府的印記。
這些金裸子,各府也都會打一些,有打成梅花的,也有的打成月亮一樣,都是拿來玩耍,或者是用來賞賜下人。而各府打的這個,也是各自有些個不同的印記。
而許娘取出來的那金裸子,確實也是有昌平侯府的印記。
“大小姐說了許多好聽的話,可是奴婢也不敢動手。一則是見大小姐狠毒,連親生的娘也狠得下心下手,也不知道會怎麼待奴婢,再則就是奴婢感念老夫人的恩義,怎麼也不忍心下手。奴婢心想,卻也是不能讓大小姐一錯再錯。”
納蘭羽聽了,面上漸漸生了幾分喜意。是了,這賤人果真不是金尊玉貴的出身,只是個偷歡賤人生出來的賤婢罷了。
她眼睛裡透出了一絲興奮,雖然自己名聲掃地,可是比起這個心狠手辣的女人還是好些。
蕭玉聽了,好半天沒說話,隨即輕輕嘆了口氣:“錦華,這些個事兒,真還是不真?”
納蘭錦華目光落在了姚雁兒身上,露出了疼惜之色:“音娘,我實在是沒想到,你竟然會這般待母親。”
她聲音雖然不大,可是這樣子輕輕一句話說出口,所有的人臉色都是變了。
納蘭眉心口也是砰砰一跳,如此一來,大姐姐可就只是個出身卑微的私生女兒,那又算什麼,更是配不上侯爺。李竟這般出身,定然是不會要這樣子的妻子,一定是會休了。且也不必提大姐姐的出身,只說她當衆露出了心狠手辣的性兒,那就容不得她仍然是侯府正妻。
“原來你在院子裡說的那些話兒,都是哄我開心的,我應該知道的。從前好幾次瞧你,你都是冷冷淡淡,對我這個孃親不理不睬,可是今個兒你卻一反常態,對我溫言細語——”
說到了此處,納蘭錦華語音哽咽,竟也好似再也說不下去了。
姚雁兒瞧着她一臉憐惜,又心痛欲絕的樣子,心中卻也是升起了些個寒意。
若她是旁人,定然不會覺得納蘭錦華說的是假話。可是記憶中命苦悽慘的婦人,竟然如此擅長演戲,巧言令色。
蕭玉卻也是輕輕嘆了口氣,她瞧着姚雁兒,目光既是惋惜,又是難受。
“音娘,你一直都是我養大的,也算是我們納蘭家的血脈,其實就算知道真相,我雖然傷心難過,到底也還有情分在。可是你爲什麼喪心病狂,竟然是做出了這樣子的事情出來?”
蕭玉亦是一副極爲痛心,恨鐵不成鋼的樣兒。
只她目光落在了姚雁兒面上,倒是微微一怔,姚雁兒面上並無絲毫的惶恐,反而隱隱透出了一股子的落落大方的味道,分明是問心無愧。
她這個樣兒,反而是讓蕭玉生出些許恍惚,隱隱只覺得似乎有什麼不妥。
姚雁兒輕輕的說道:“母親,你實在是誤會了,這些可都是一面之詞,又有什麼證據?我們府裡打的金裸子,也是能輕輕易易的得到,並不難的。”
蕭玉心裡冷冷哼了一聲,早就知道這個女兒是刁滑的,可是她終究也還是要認的。
納蘭錦華面色卻也是一片悽苦,輕輕嘆息:“冤孽啊冤孽!音娘,我和許孃親口作證,毒酒爲憑,金銀爲證據,爲什麼你還是不肯認我這個娘?再者,我這樣子說,又有什麼好處?”
比起姚雁兒鎮定自若的樣子,納蘭錦華如此模樣卻亦是越發惹人可憐。姚雁兒那清清冷冷的樣子,倒是越發襯托出幾分的無情。
蕭氏目光也是銳利起來,冷冷說道:“你不是我女兒,總是錦華的女兒,婆母當年也是一番好意,我亦是不會十分見怪。然而你如此心狠手辣,如今還不知道悔改,實在讓我痛心。”
一番話,倒是說得可謂極大氣的。
納蘭錦華幾縷有些花白的髮絲垂在臉頰邊,輕輕咳嗽:“音娘,我知道你是一時糊塗,我也不會怪你。”
納蘭羽不等姚雁兒說話,亦是尖聲說道:“恬不知恥,大姐姐,你貪圖富貴,居然這樣心狠手辣。還真不知道,你平日裡算計了誰!”
納蘭眉眼波流轉,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也是湊向跟前,嬌滴滴的說道:“大姐姐,你可不能一錯再錯了,還是快些認個錯,陪個不是纔是。我相信,姑姑也母親,都不會真正怪你。”
姚雁兒瞧了納蘭眉一眼,這小妮子還真是會見風使舵的。
這話兒說得也是好聽,可惜自己便是認了,便是蕭玉不追究,也是壞了名聲,甚至保不住侯府正妻之位。
蕭玉驀然一拍茶几:“你若還不知道悔改,就別怪我狠心,讓官府處置這樁事情。”
這女兒家,一旦入了官府,那名聲可是盡數毀掉了。
姚雁兒卻輕輕一笑:“母親,錦華姑姑腦子有些不清楚,發了癔症說的話,如何能相信?我原本就是你的女兒,你可不能信了別人的話。”
蕭玉卻是一臉懊悔:“也怪我,從小你被老太君喜愛,太過寵愛,我也沒能好生教導你,只讓你養成這豺狼虎豹的性兒。你素來輕浮,可是我卻沒有想到,你竟然會做出這樣子的事情。”
她一邊這麼說,一邊打量李竟。李竟雖然寵愛姚雁兒,可是若知曉她是那等心狠手辣的性兒,定然也是會不喜歡了。可是李竟容色卻淡淡的,彷彿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蕭玉也是琢磨不透了。
姚雁兒卻也是不以爲意的樣子:“母親,何苦就信別人的話兒,卻不肯信自己親生女兒。”
衆人亦是目光各異,私下議論紛紛。
大約,相信的人還是不少的,只認定她原本不過是個野種,卻鳩佔鵲巢,方纔有了如今的尊榮富貴。
“音娘,我原本也不想將話說得十分明白。可是如今,我卻不得不說了。你早就與我相認,腰間香囊還是我給你做的,莫非你卻不樂意承認?”
納蘭錦華這麼一說,衆人目光頓時落在了姚雁兒腰間那香囊之上。
這香囊確實是納蘭錦華送的,只是那個時候,納蘭錦華是以姑姑的身份,可沒想到納蘭錦華現在會這樣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