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教訓
“媳婦兒前些日子身子不太爽利,沒給母親請安,心裡也十分掛念。”
姚雁兒行罷了禮,便如此道。
賀氏眉頭不易察覺一皺,口裡說道:“你身子骨弱,又何苦來這裡一遭?你既身子不好,就該在院子裡好生養着。”
這話裡,就有幾分見怪之意。
玉氏原本在一邊湊趣兒說話,此刻卻是說道:“我便是個直性子的人,一根腸子通到底的,有什麼話便是面上說。大嫂,你院子裡那個五兒,聽說打發做粗使丫頭了,也不留在身邊服侍,這卻是什麼緣故?你不肯說,我心裡卻清楚,不就是那幾根好參的關係。我原想平日裡家裡妯娌親熱得跟姐妹似的,原本是我失了分寸。只是便是你心裡見怪,也只直接和我說了就是,我另外尋一些好參給你。”
賀氏面色變了,玉氏得了那參,是孝敬給了她的。這大房媳婦兒還真落她臉子,不過是區區幾根參罷了。在賀氏看來,自己不過受用幾根參,也沒什麼了不得的。不過是一樁極小的事情,這大房媳婦兒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這樣子倒不知是給誰瞧。也難怪賀氏添了個心眼,心下多了幾分不快,
姚雁兒瞧着一旁沒有走的李越,心裡也沉了沉。這叔嫂之間,原本也是需要避嫌的。且二房既然成了婚,就該遷了出去住纔是。不然一個院子裡走動,是有些不便的。如今侯府二房還堂而皇之的住在府裡,顯然就是因爲老夫人賀氏的緣故。
這般念頭就在姚雁兒心頭一閃而沒,玉氏在一邊上眼藥,姚雁兒原本也不是軟面兒似的性子。她頓時一臉委屈的說道:“弟妹這樣子說,真是讓我不知哪裡說冤屈了。平日裡,但凡你開口要什麼,我從沒有小氣不給的。別說你開頭要什麼,便是你還沒開口,我心裡想到了,也給你送了去。如今你這番話,真是將往日裡的情分說沒了。母親,你仔細想想,我平日裡可是這樣子的人?可吝嗇了什麼東西?”
說罷,姚雁兒還抽出帕子,輕輕擦擦眼角,眼眶也是微微發紅。
賀氏倒是怔住了,要說平日裡,這大房媳婦兒也沒少孝敬,也沒見小氣什麼。說她吝嗇東西,刻薄婆母,真也說不上來。當然姚雁兒往日裡雖是如此,也難說如今卻歪了心思。賀氏淡淡說道:“我知你向來就是個好的,也沒疑你什麼。”
“多謝母親體恤,我知母親一貫是愛護我的,若還吝嗇幾根參,那就是不知好歹。”
姚雁兒擡起頭,一張臉真個是白膩透出幾許緋紅,一股媚人的豔色悄然而生。把個一邊的李越看得心蕩魂飛,頓時下腹一熱。大哥是糊塗了,這麼個尤物居然晾在院子裡大半年,實在是不開竅!這種人間尤物,若是自己,哪裡還不天天在榻上調教!
玉氏得了機會,又如何肯便這般饒了姚雁兒。且玉氏心下琢磨,在賀氏跟前,姚雁兒確實也是個低上三分。玉氏自是要藉着這個機會,給姚雁兒上點眼藥。
“大嫂說的,我可不敢全心,只是哄我這個實心腸一根筋的吧。不然你院子裡的五兒,怎麼就打發到莊子上去了?我便是個笨的,平日裡別人給個針,我便當成棒槌,兩三句客套話,心裡就認作真實。”
玉氏輕輕擡頭,神色楚楚可憐,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姚雁兒看着她故作柔弱的樣子,亦柔柔說道:“弟妹,你這般幾句話,可真是冤了我。你也知道,我身子骨弱,大夫說了要用些蔘湯,將身子養好些。只上次吃蔘湯,五兒卻湊些人蔘沫子做湯,來給我吃。我身邊丫頭瞧見了,便怪她侍候不盡心,只拿這些參沫子來敷衍。誰料五兒卻說,是弟妹你拿去孝敬母親了。這話傳出去,只顯得不知體統。”
玉氏臉熱了熱,尖尖兒說道:“看來總歸是我不是,將大房救命的參給拿走了。娘,大夫人身子骨弱,本是要補的,以後你要什麼好東西,媳婦兒自己貼了錢來弄。我自己遭人議論不算什麼,卻不能讓別人說娘你不慈。”
賀氏淡淡的說道:“這是說哪裡話?”
姚雁兒輕柔說道:“不錯,五兒那樣子回話,知道的便只說她行事不穩妥,說話沒分寸,不知道的還說娘不慈,刻薄了我。二夫人拿了參,五兒第一應回我一句,第二不該自作主張,用參沫子來弄湯。難道侯府裡,還吃不上一口好蔘湯?她這般弄湯,這般應答,是在膈應誰?這丫頭處事不細心,服侍我不夠周到也還罷了,說她蔘湯做不好,卻不應拿二夫人和母親出來爲自己開脫。”
姚雁兒不卑不亢,緩緩說來。一時玉氏也是呆住了,像往常在賀氏跟前,賀氏但凡有些許不悅,大房這位頓時會沒口子賠罪的。那似如今,姚雁兒一番話說出來竟是軟中帶硬,並且是有理有據。
賀氏容色變了變,心裡也對五兒添了幾分不快。也是,不過拿了幾根老大的參,就拿人蔘沫來弄湯,這丫鬟分明朝着別人展示自己對兒媳不慈。
雖然賀氏對姚雁兒還有些怒意,卻沒心思替這個婢子開脫,且如今她還有些用得着姚雁兒地方。賀氏原本想借着人蔘之事將姚雁兒壓一壓,再趁機提出要求,如今賀氏卻也是改了最初打算。
“這件事情,你原本也處置得極好,下面服侍的不知盡心,卻編排主子閒話。五兒那丫頭,只打發去莊上,是你心腸軟,不肯狠心發作了。”
賀氏雖然年逾四旬,卻保養得好,如今臉上透着笑意,就跟玉面觀音似的。
玉氏心裡有些不甘,忽又想到什麼,便也止了話,又是一臉溫煦的樣子。
姚雁兒冷眼旁觀,將她們臉上表情盡收眼底,心裡卻是微微冷笑。
賀氏掃了李越一眼,卻是滿面慈愛:“二爺今個兒也累了,且先休息去吧。”
李越笑吟吟,只告辭了,臨走之際只瞧着姚雁兒領口透出一股雪潤的玉色,讓人恨不得剝了那衫子,看那衣衫下的身子可是跟水蔥一樣白淨。李越眼神暗了暗,舌尖輕輕一添脣瓣,眼珠子裡再透出了一股子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