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二百一十七章:一曲牡丹亭

掌櫃的下去張羅,後臺樂聲響起,臺前走出一女子開始吟唱。

天下女子有情,寧有如杜麗娘者乎,夢其人即病,病即彌連,至手畫形容傳於世而後死。死三年矣,復能溟莫中求得其所夢者而生……

忙處拋人閒處住。百計思量,沒個爲歡處。白日消磨腸斷句,世間只有情難訴。玉茗堂前朝復暮,紅燭迎人,俊得江山助。但是相思莫相負,牡丹亭上三生路……

夏冬兒不喜聽戲,卻也知道這女子唱的是《牡丹亭》,她唱天下女子多情,夢見情人就得病,一病而迅即不起,以至親手描繪自己的畫像傳於世,以後就死了,也能在冥冥之中尋求到所夢的人而復生,她的情在不知不覺中激發起來,而且越來越深,活着時可以爲情而死,死了又可以爲情而生。

夢中產生的情,爲什麼一定不是真的呢,天下難道還缺少這樣的夢中之人嗎?

夏冬兒不明所以,她斜視三王爺,爲何帶她來看這一出牡丹亭?如此又是何種用意呢?

這齣戲,三王爺早看過了,於是在這戲臺前坐着根本就是不是看戲來的。

夏冬兒有些後悔答應他出來看戲了,這樣的氣氛,讓她感覺好壓抑。

“三王爺,這女子唱的真好聽,不過我一句沒聽懂。”她故意如此說,本來,出身農家的女子哪裡會聽戲?這麼說也是合情合理的。

再者,這齣戲唱什麼不好?偏偏唱的是牡丹亭?他是想告訴她,他不在乎自己的立場,努力的想要改變和她的關係?戲中杜麗娘本也是有着叛逆思想的女性,他覺得她是他的杜麗娘?或是他想要告訴她,他不怕艱難曲折,想和她一起努力最求幸福和愛情?

夏冬兒心中冷哼,杜麗娘可以掙脫封建的牢籠,可以粉碎宋明理學枷鎖,可以追求個性解放,可以嚮往理想生活,可以不屈不撓的鬥爭,可是她不是,她不是杜麗娘,至少不是他的杜麗娘,她也可以爲愛情去努力,但卻不是爲他。

隱隱約約覺得三王爺的用意,她才故意說了那麼一句。

三王爺笑笑,似乎本來也就沒指望她能看懂,“不懂便罷了,改天帶你看《長生殿》,那曲也挺不錯的。”

改天還來?無事獻殷勤,非那什麼即盜!夏冬兒低垂眼簾,回道:“人世的事情,不是人世所能理解透徹的,再美的愛情,那也只是虛幻,現實中,門當戶對、權勢所迫、不得已而爲之的事太多,看那些,不如回去早些洗洗睡了。”

“……”三王爺怔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夏冬兒會這麼說,有心想要反駁,卻忍着點頭應了。

“吃飽了,也看膩了,我們回去吧。”

夏冬兒再次開口,於是,人上了馬車,車伕甩開鞭子,三王爺精心安排的一齣戲,就這麼輕飄飄的結束了。

府門口,王妃正迎在那裡,接了王爺回院子,夏冬兒也牽着大寶回了琴風樓。

只是纔剛進門,就見三王爺跟着進來,夏冬

兒一怔,不是剛纔他跟着王妃回去了嗎?

“王爺,我知道這是你家,你想要出入哪裡都是正常也是可以的,可是這裡畢竟已經是我的住處,王爺是不是該忌諱一些呢?”夏冬兒不滿的說着,現在天都已經黑了,他還來,難道想意圖不軌?

現在的風言風語已經夠多了,他難道還要再添一筆?

“這兩壇是我從邊塞帶回來的好酒,你來嚐嚐,據說味道很特別。”六王爺拉她到院子,在院子中間的石桌旁坐下,他嗓音略帶乾澀,與白天的他似乎有點不一樣。

邊塞兩字讓夏冬兒一震,邊塞,傅容瑄所在的地方,三王爺提起,是無意還是存心?她不得而知,緩緩說道:“王爺,要喝酒明天白天也可以,您還是早點回去吧。”

她已經下了逐客令,他卻跟沒聽到似的,倒了酒,仰頭喝下。

夏冬兒只得入座,低嘆,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死皮賴臉的,罷了,人家是王爺,這裡本就是人家的地盤。

“好酒,王府那麼大,卻連我一個喝酒之處都沒有,呵呵……”三王爺再次灌下一口酒,冷笑聲在夜晚聽起來十分蒼涼。

“王爺?”夏冬兒覺察到此刻的三王爺確實不太一樣,整個王府都是他的,何必把自己說的那麼悲慘呢?

“冬兒,本王一直以爲你和這邊塞的酒一樣,是特別的,所以本王想和你成爲知己,卻沒想到你和別人也沒什麼不同,既然你如此在乎名聲,本王不會再來打攪。”三王爺說着,踉蹌了兩步就要朝門口走去,看他的身影,似乎還真有一股悲涼之氣從他的背影中散發而出。

夏冬兒不語,悲涼也與她無關,她不在乎名聲,也想跟着喝一杯,卻是不想跟他喝。

三王爺突然駐足,目光斜視與她,“夜深露重,你早點休息。”

“邊塞的酒我從未喝過,不知道王爺能不能留給冬兒一罈?”不想跟他喝,卻沒說不想喝,近來的煩心事一大把,她也的確有過想一醉解千愁的想法。

三王爺嘴角咧出一笑,回身,將一罈子酒遞給她,兩隻酒罈輕輕相碰,抱起罈子便喝了起來。

暢快,邊塞的酒醇厚,還真是和以往有些不同的,雖然她很少喝酒,但是也是能品的出的。

只有酒,沒有菜,更沒有話,喝到醉倒,甚至不省人事。

三王爺爲何借酒消愁?無非是心中瑣事太多,人的壓力大到一定程度的時候,總是需要抒發一下的。

夏冬兒爲何借酒消愁?原因無非是被情所困,她想念傅容瑄,卻又痛恨被拋棄!她千里迢迢尋來,卻被困這權勢所設的局中,她想掙扎,卻發現自己是無力的,她想擺脫,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逃脫。

王府中的風言風語甚多,王妃常與王爺吵鬧,這都是因爲她的存在,王妃心裡煩躁和痛恨,便慫恿了府中姨娘想要對付她,對於那些姨娘們,有王妃發話,她們當然樂於之至,夏冬兒這樣的女子,不費吹灰

之力就能攏了兩位王爺的心,這讓她們怎麼能服氣?

王妃的孃家在朝中勢力強大,他,就算是堂堂一朝的三王爺,卻也是要給上幾分面子的,又如何能爲了夏冬兒而與王妃反目?

酒到三巡,人已經昏昏沉沉,夏冬兒大笑,這種無拘無束半醉半醒的感覺,真好。

隔天。

腳邊大寶汪汪叫了兩聲,她低頭撫弄着大寶一身白色又柔軟的毛髮,“大寶,你是不是也想離開這裡了?其實這麼折騰老沒意思了,是吧?”

一人一狗望向遠處,京城處處繁華,卻突然發現,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而此時繁華淆亂的大街上,一輛豪華的馬車緩緩路過,路上行人見了紛紛躲讓,看着它的豪華,便也知道那是賢明王府的馬車,讓出道路也是自然的。

馬車在王府門前停下,三王妃一身盛裝笑臉相迎:“王爺,您可回來了,臣妾早已備下宴席,王爺快些進來吧。”

今天的王妃,一身淡綠色的繁花宮裝,外面披着一層金色薄紗,寬大的衣襬上鏽着紫色的花紋,三千青絲梳着繁瑣而又好看的髮髻,頭上戴着粉翠嵌珠寶頭簪,雙側有鏤空飛鳳金步搖,隨着蓮步輕移,發出一陣叮咚的響聲,額前垂着一枚小小的紅色寶石,在她較好的相貌上,點綴的恰到好處。較好的相貌上盛開着特體的笑顏。

“恩,走,讓本王看看,今天的午膳王妃都準備了些什麼?”

兩人一前一後進去前廳,就見桌上擺滿了各式的吃食,“看着還算不錯,王妃似乎心情不錯,竟然準備了這麼多。”

“恩,知道王爺晌午要回來吃飯,臣妾就特意做了這些,王爺快來嚐嚐,這都是臣妾親手爲王爺做的。”王妃臉含笑意,款款深情。

三王爺坐下吃飯,其實不看也知道,這些菜不可能是王妃親自動手而做,她嬌貴的很,哪裡下過廚房?故作不知的嚐了幾口,點頭道:“恩,王妃的手藝大有長進。”

“王爺喜歡就好,多吃些。”王妃夾了菜放入他碗中,唸叨着,“王爺不知,做這些飯菜,還差點燙到了臣妾的手。”

“哦?傷到哪裡了?”王爺十分緊張的樣子,輕輕端起王妃的手細細檢查,只見那雙手纖細如玉,蔻丹如火,這一白皙一紅火搭在一起,甚是好看。

只是,哪裡曾能看到受傷的痕跡?

三王爺捏着那雙玉手輕輕揉捏,王妃則是順勢靠在他懷裡,柔軟的小手掙脫大手。

“王爺……”她輕喊出聲,聲音裡是做作的柔軟,自以爲的嬌嗔,卻是讓人聽的汗毛直豎。

三王爺蹙眉,放開她,“本王還有公事要處理,你自己慢慢吃吧。”

不溫不火的一句話,然後人就這麼走了?王妃看着自己被推在一邊的身體,再看那一桌她精心安排的膳食,她哪裡做錯了嗎?爲何上一刻還好好的,下一刻突然就翻臉了?

她一行清淚滑落,心中怨恨憑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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